“江齊氏與白府亡故的白馮氏乃手帕交,關係親近。也正因如此,焱兒與四小姐才得以指腹爲婚。如今四小姐既已不傻,讓人替了她嫁給焱兒,豈不是讓江齊氏蒙上失信之名?”
江玄瑾看向老太爺:“江齊氏生前爲江家持家多年,並育有長孫,功勞甚高。她的遺願,豈可輕易毀了?”
難得聽他說這麼多話,旁邊一直神遊的江二公子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至於嗎?又不是他的婚事,怎麼一副必要江焱娶白四小姐的意思?
扯上已逝的江齊氏,屋子裡的氣氛就凝重了起來。江崇皺眉,拱手朝老太爺道:“兒子見過白四小姐,儀態大方、華貴非常。若能娶她爲妻,也算是焱兒的福氣。”
白德重聞言有些意外:“將軍見過四女?”
“是。”江崇頷首,“今日在府前迎賓,白四小姐雖是獨自前來,但禮數很是周全。”
白珠璣來江府了?!白德重臉都青了,心想她哪裡來的那麼大膽子?一人前來,憑什麼進的門?怕不是已經把白家的臉給丟了一遍了吧?
“白大人不必如此驚慌。”江崇笑道,“崇並未胡言,四小姐花容月貌,規矩禮儀學得甚好,初一瞧便讓焱兒驚爲天人呢。”
“哦?”江老太爺意外了,“我怎麼也不知道此事?”
“今日事多,兒子尚未來得及稟告父親。”江崇道,“但兒子所言,並無半句誇大,白御史是輕視了這位四小姐啊!”
白德重怔了怔,回想一番那日在白府看見的白珠璣,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連連搖頭。
規矩禮儀學得甚好?不存在的!那丫頭不把江府攪得天翻地覆都算他白家祖上積了德!
“聽大哥這麼一說,我倒是很想見一見這位白四小姐。”江深笑道,“不是說來江府了嗎?派個人去請過來吧。”
江玄瑾捻着佛珠的手一頓,臉色有點僵硬:“現在見她做什麼?該先商議婚期。”
“人都沒見着,你讓兩位長輩怎麼商議啊?”
“本就是定好的婚事,白四小姐沒有什麼不妥的,就該商議婚期。”
“可咱們也得見着白四小姐,才知道她到底妥不妥啊?”江深挑眉,看了江玄瑾一眼,摸着下巴道,“三弟今日似乎有些古怪。”
江玄瑾沉默,他總不能讓人去他的墨居里找白四小姐吧?那非得翻了天不可。
“就這麼辦吧。”江老太爺拍板了,“深兒,你帶人去尋白四小姐。”
“好。”江深笑着起身,竹青的袍子一抖,掃了江玄瑾一眼就往外走。
江玄瑾袖子裡的手捏着佛珠,指節有些發白。
“乘虛。”他側頭低聲道,“你去想法子把白四小姐帶過來。”
乘虛很想說,二公子都去了,他還去幹什麼?
然而,低頭一看自家主子微微緊繃的下頷,乘虛嚇了一跳。
人莫不是……在墨居吧?!
“快去。”江玄瑾看他一眼。
乘虛明白了,悄無聲息地退出去,簡直是哭笑不得。白四小姐真是厲害啊,竟然當真說服了自家主子去接她,還接去了墨居。
他這輩子除了主子沒服過誰,眼下是真的想朝那四小姐拜兩拜。太不可思議了,到底怎麼辦到的!
祁錦一路往西邊找,沒多久就找到了四小姐口中那位“朋友”,笑着告訴他白四小姐受傷了,在墨居歇息。
陸景行一折一折地收攏摺扇,朝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李懷玉已經做了她現在能做的最多的事情,剩下的就該交給他了。
遠處一行十個家奴端着茶水從前庭魚貫而出,爲首的人朝他這邊看了一眼。陸景行點了點頭,那人會意,帶着人就低頭垂目地往墨居的方向走。
李懷玉趴在閣樓的軟榻上,藉着後頭的窗戶掃了一眼下頭的庭院。不算高的院牆外頭,已經有人影在徘徊了。
眼睛亮了亮,她回頭看了看四周。御風在門外守着,祁錦還沒回來,眼下就她一個人在屋裡。
杵着柺杖下地,她去旁邊的矮櫃裡翻了翻,翻出一隻火摺子。
這院子裡守衛森嚴,主樓還有不少暗衛,若是不調虎離山,就算陸景行找來的人很厲害,那也成不了事。
咬咬牙,懷玉看了一眼旁邊的香爐,抱着去軟榻旁邊的矮桌上放好,然後打開獸形蓋頂,點了香,將沒熄滅的火摺子順手扔在地上。
這閣樓裡鋪了織錦地毯,火摺子乍一挨着還沒燃起來。懷玉只得耐心地捏着火摺子去點,等織錦地毯燒着了,纔將摺子放回地上,然後飛快地躺回軟榻上,閉目沉睡。
這房間裡的布幔紗簾較多,織錦地毯上的火不負她望地燒了起來,一併引着了軟榻邊上垂着的牀單,濃煙沒一會兒就起來了。
感覺火勢差不多了,李懷玉撐起身子,睡眼朦朧地喊:“救命啊——”
外頭的御風剛察覺到不對就聽見了她的聲音,想也不想就推門衝進來,然後被眼前的場景嚇得臉一白。
地上燃着火,牀榻上也燃着火,濃煙滾滾,將白四小姐包在了裡頭,活像是整個人都燃起來了一般!
“四小姐!”
“快救我,我腳走不了!”懷玉淒厲地喊。
左右看了看,御風扯了隔斷處的布幔,飛快地撲打火苗。燒完了的灰被撲得四起,懷玉完全無法呼吸,猛地咳嗽幾聲,然後就沒出聲了。
御風急了,踩着火堆過去,將她背起來就破窗而出——
乘虛飛快地趕到了墨居,正想着要怎麼把白四小姐帶出去纔不會被人看見,結果就聽得四周一片驚叫聲。
他愕然擡頭,就見兩層高的客居閣樓之上,御風扛着一團錦繡,很是狼狽地騰空跳了下來。他的背後火光沖天,引得無數家奴駐足圍觀。
“不得了了,又着火啦——”家奴們奔走呼喊。
乘虛回神,皺眉衝進院子裡,一看御風扛着的人是誰,眼前就是一黑。
“不得了了!”
有跟他一起衝進來打算救火的家奴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姑娘,反應了片刻,轉身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扯着嗓子喊:“三公子的屋子裡藏女人了!三公子的屋子裡藏女人了!”
這聲音大得,瞬間把喊“着火了”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江府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瞬間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