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齊國公孫家族四百多人昨晚在黃池被人全部殺死,一個活口都沒有,哎!美水……”
“哼!弄玉公主且是他消受得起的?看來是老天在罰他,否則那麼多人一夜暴斃,而且還沒有絲毫的蛛絲馬跡,聽說還有獻公的一百鐵衛和尚府好手在內……”
“那公主呢?”
“獻公大發雷霆,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失蹤呢?你們沒看見翼城早早就封了城門,全城搜索,哎!什麼人能這樣大本事,不動聲色就殺死幾百高手,還劫持了公主。”
“你的消息可靠嗎?公主真被劫持?美如天仙的公主如落人虎口……?”
“當然可靠,我弟弟在宮中當差,消息絕對準確。”
“昨晚還有一件事你們知道嗎?”
“你是說重耳公子昨晚在『風采樓』一人包下白夷八美嗎?這個消息早過時了,我昨晚就知道了。”
“真的嗎?那……白夷可身價不菲啊,一個人的渡夜之資就足以養活一家人一年,嘖嘖,八個白族美人?他能受得了嗎?”
“哎!像重耳這種大賢大德之人也變得如此?晉國還有什麼希望可言?”
“這個你們就沒我清楚了吧,重耳公子昨晚只是與人賭氣,雖然他在『風采樓』呆到天明,據說他根本就沒碰過任何一女,只是逗酒弄琴。”
“這你也知道啊?不會又是你那位在宮裡當差的弟弟告訴你的吧?”
“——噓——別談了,城衛過來了。”
一陣馬踢聲從街角傳來,街道兩旁行人紛紛閃避。
遇上城衛,特別是騎馬的城衛,百姓的車與馬,皆禁止超越前進,不管事大事小都得等候閃避兩旁,等城衛隊過後才能恢復正常。在翼城這已是個不成文的規定。
“好小子!竟然想出如此招數。”重耳大喝一聲:“喊他來見我。”
“吳勝到!”
一個外表清瘦,目光炯炯的年輕人應聲步入大廳,一張毫不出衆的臉孔平平凡凡毫無特點。穿的是普普通通的帛布晉服,佩了把平底鐵劍,像這樣的人在大街上隨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毫不起眼。他的視線依次從魏犨、趙衰、季槐、琉璃的身上經過,最後落到了端坐上首的重耳和介子推身上。
重耳緩緩道:“昨晚包下八美是你的主意吧?”
吳勝先望了介子推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略一猶豫道:“是的,是我決定的。”
“爲什麼?”重耳不動聲色問。
“因爲公子吩咐過,越能引起別人注意越好,因此我才擅做主張。”吳勝剛進來還稍有緊張,但隨着進入主題,他反而鎮定自若起來。
“你花了那麼多銀子,就因爲這個?”琉璃興趣昂然問。
“錢財怎能與生命相比,如果沒有了生命,即便是有再多的錢財也無法享受。”吳勝侃侃而然道。
“好!從今天起你便是十二道牆之首。”重耳長身而起,上前握住他的手道。
季槐也點頭道:“頭腦清晰,敢於擔責任,的確可擔當此重任。”
介子推面容一整道:“還不謝過公子!”
吳勝這才醒轉過來,一揖到地:“屬下當誓死效忠公子。”直到現在,他還有身在夢中之感,他唯一可自持的是聰明的頭腦,武功比不上十二道牆中的任何一人,如今竟然讓他作首領,能不激動嗎?
“你先下去吧,有機會我傳你幾招。”介子推揮手示意道。
吳勝喜出望外的連聲說着“謝謝!”離開大廳。
“讓許安說說翼城目前的情況。”重耳鄭重道:“大家不可大意,要知道並不只是我們才放有探子在外,別人也有,甚至比我們還放得多。”
看到大家贊同的神態,許安開口道:“現在翼城表面上平靜如往,實則暗藏着洶涌殺機,齊王的消息還未到,但肯定不是獻公所喜的,聯盟不成,婚使被殺,連公……主也失蹤,獻公就算不給齊王一個交代也得平衆大夫之心,本來就沒多少人贊成姻齊,現在懷疑的對象太多,有人傳言是鄭國下的手,也有說是東周厲無釐設的埋伏,甚至扯到『盜拓』,今早旬息帶領三千鐵甲趕往事發現場,如有消息,那也到了晚上。”
當重耳聽到『盜拓』兩字時,眉毛不由一揚,沒想到被他們歪打正着,但又一想,旦凡不利之事都會和『盜拓』掛鉤時,也就解然道:“這件事已經過去,我不相信有誰長了天通眼,現在我們該全力投入到戰爭中去,獻公的命令符我已拿到,等顛碩一到,我就起程趕往朝歌,就地展開訓練,另外還有一項新計劃。”說到這裡,重耳朝介子推望去。
介子推對重耳點了點頭,一雙威嚴的雙眸如電在廳內掃了一圈,頑皮如琉璃者都不由得打起精神,神態也認真起來。
“根據我對朝歌形勢的瞭解,就算是徵用整個朝歌的獵手,也不會超過六千人,而且訓練不易,要知道獵手都是很難馴服的,想要他們很快形成戰鬥力容易,但不能期望他們在短期內就能變得和通常意義上的軍隊一樣,守紀律,遵軍令,而且虞,虢兩國必然在抓緊備戰,時間拖得愈久,愈是對我們不利。因此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掌握一支能即刻形成戰鬥力量的部隊。”
魏犨眉頭深鎖道:“蒲邑上次組建的那支鄉兵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哎!畢竟他們訓練的時間有有限。”
介子推淡淡笑道:“據說訓練效果非常好,連蒲邑城守看過都讚不絕口。”
大家精神一震,趙衰道:“他們有兩萬來人吧,再加上駐守虞國邊界的一萬晉軍,組建上下兩軍應該不成問題。”
重耳點了點頭道:“如若七拼八湊的,也的確能組成上下兩軍,不過……”
看到衆人都是一臉不解的神情,重耳解釋道:“駐守虞國邊界的號稱萬人,但由於虞國在十幾年前對晉就已經構不成威脅,因此保守估計,兵員絕不會超過一萬的半數,而且大多是些老弱病殘者,狐將軍曾說那裡是養老院。”
“天啊!”季槐倒吸一口涼氣:“那還怎麼打?就靠蒲邑的力量?而且還是公子私人的家兵去攻打兩個國家,簡直是開玩笑。”
重耳猶豫片刻又道:“不僅如此,還有糧草後勤也不能指望別人,否則到時他們斷了糧草,我們不是被殺就是餓死。”
“這些都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兵車。”介子推皺眉道:“今早晉大夫叔箋帶我們去了趟軍需庫,給了我們一百乘戰車。”
“呀!一百乘?”衆人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百乘之多,只怕虞,虢兩國加起來也比不了。
介子推嘴邊逸出一絲今人莫測高深的苦笑,不給大家發言的機會又道:“都是些廢鐵,全然不能用,晉朝歷代報廢戰車都給了我們。”
重耳望了望幾個女子,雙目現出傷感的神色,徐徐道:“妳們不用勸我,我寧可戰死也絕不逃避,再也不會……”
“我誓死跟隨公子!”魏犨雙目圓睜,那聲音幾乎是從心底深處吼出來的。
“我也是!”
一個風姿綽約的美侍女從後堂緩步而行,雖經琉璃妙手易容,但如完全不作掩飾,那完全是弄玉的聲音,弄玉高貴的步態。
“公主!”許安第一個上前施禮。
“過來和我們一起坐。”季槐心中擔心重耳,聲音也就少了一些輕靈。
玉慢慢站到重耳身後道:“世上已沒有弄玉這個人,更沒有公主,我現在叫紫兒,是公子的貼身侍女。”
衆人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重耳更是懵了,他讓弄玉假扮侍女,只是一句玩笑話而已,更主要是爲了安全起見,沒想到弄玉卻當真了。
“咳!咳!”重耳乾咳幾聲,道:“公主快別這樣,妳站着我坐着,我……我渾身都不自在。”
“公子你搞錯了,我不是公主,我是紫兒。”弄玉目光平淡如水道。
重耳哭笑不得,求救似的向介子推望去。
介子推一幅愛莫能助的表情,聳了聳肩道:“一切均對公子不利,兵源我們還可以想法解決,但糧草與兵車?”
“公子可以從蒲邑調糧,不夠還可以去買,我就不相信拿銀子買不到。”魏犨沉聲道。
許安搖頭道:“如若只是百十人的糧食,任哪裡都可以買得到,但是上千上萬的大買賣都被少數人給控制住,比如晉國尚家,獻公開戰都需他家的糧草供給,離了尚家不能打仗,更何況尚家現在是鐵了心靠向奚齊一邊,不害我們都是萬幸,哪還敢奢望他幫我們。”
趙衰神色劇震道:“那怎麼辦?坐以待斃嗎?”
“哼!誰說離了尚家就不能打仗?”
琉璃撅着小嘴巴,鳳目瞟了重耳一眼,嬌嗔道:“公子難道忘了世上還有堪比尚家的婁族嗎?”
重耳心中涌起一陣激動,臉上也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同時他也爲介子推的深謀遠略而傾倒,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早上他灰心絕望時,介子推說婁族若肯出手相助,糧草兵車都不是問題,果真如此。
“如婁族肯出手,萬事皆定!”重耳站起來對着琉璃就是一揖:“重耳不是忘記婁族,而是此事非同小可,耗費巨大,怕給婁族添麻煩。”
感覺到重耳得意的目光,琉璃忽然明白過來,暗地裡高呼“上當。”這個男人可真夠鬼的,竟然給她下了個套子,讓她爭着去幫他。想到這裡,琉璃是氣不打一處來,對他是又愛又恨,但更多的是甜蜜與新鮮感,自踏入翠園的第一天起,她的生活便多了許多的色彩,這個色彩的中心便是那個色鬼似的男子。
而她所練的媚功是最排斥色鬼型男子的,但卻在重耳身上失效,甚至愈接近愈產生強烈的吸引力,使她欲罷不能。
“小妹,妳怎麼了?”季槐見這個心直口快的女子突然沉默不語起來,不由一拉她的小手道。
“我想私下和公子一談。”琉璃擡頭道。
“行!我們先行告退。”衆人心情豁然好轉,嘻嘻哈哈的離開大廳,魏犨本已經出廳,可走了幾步又跑回來幫他們把廳門給關上,臨走時還給了重耳一個曖昧的眼神。
琉璃輕啐一口,悶哼道:“什麼意思嘛?難道我們就不能談談正事,瞧他那眼神,哼!”
“就是,就是,難道我們關一個房間就有問題了?這純粹是瞧不起我們琉璃小姐的定力嘛!”重耳嬉皮笑臉的隨聲附和。
“咦!你這話聽起來好像不大對呢?”琉璃白了他一眼,那眉目之間的嫵媚嬌柔,令人心蕩。
重耳暗暗告戒自己,千萬忍住,別讓她小看了自己,失去佳人事小,一旦因此而觸怒婁族,他們袖手不管,那他所有的佳人都會有失去的可能。
“咳!妳找我說的事是?”重耳話鋒一轉。
“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難道就不能找公子您說說話嗎?”
嬌嗔的語氣之中,夾着一股輕描淡寫的打情罵俏的味道,加之那種輕嗔薄叱的表情,重耳的心神不覺爲之一蕩,後退一步,呵呵一笑道:“當然可以,能有幸與琉璃小姐私室一聊,乃是重耳之幸也。”
“哄鬼的吧,你爲什麼後退,怕我吃了你?”琉璃一語道破。
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由自主的退到廳角,重耳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但嘴巴倒硬,雖然聲音小如蚊吶,但總還說出了口:“不怕!我爲什麼要怕妳。”
“嘻嘻!膽小的男人!”琉璃終於佔了一次上風,也就不再逼迫重耳,正容道:“婁族已決定全力公子。”
本來重耳還在爲琉璃的那句“膽小的男人”而難堪時,突然聽到這令他喜出望外的消息,什麼難堪啊羞愧之類的念頭統統拋到九宵雲外去了,眼內膽怯不翼而飛,亮起銳利如鷹隼的神光,看得出來他是強壓着激動的情緒,聲音微帶顫音道:“全力是什麼概念?”
琉璃的俏臉上泛起了一股媚笑如花的笑容,雙眼之中更是多了一些平常沒有的亮閃的東西。
“全力的意思是你需要的糧草與兵車由婁族負責,哪怕是傾全族之力,也要給做好後勤供應,當然,因爲時間限制,兵車不會有很多,但糧草管夠。”
重耳長長吁出一口氣,大步走向自己的座位,一把抓起剛纔沒心情喝的酒,就那麼骨嘟骨嘟的一口吞下,然後放下酒杯,望着琉璃道:“告訴我什麼條件?”
琉璃一對美眸又閃,湊前少許直視重耳道:“兩個條件,如你攻下虞國,虞君寶庫由我族處理,當然,不會搬空,總會給你留點什麼向你們大王交代。至於第二點嘛,等你登上晉國王位再說吧。”
“就這兩條嗎?”重耳毫不客氣的抓住介子推几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