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晃猜得沒錯,王廖確實在打聽清楚城內情況,確認城內守軍不足兩萬之後,打算給滎陽城來個夜襲。
倒不是王廖本人對魏軍有多麼自信,而是來之前,魏斯再三叮囑過要儘快解決滎陽戰事,然後回軍專心應付趙國。
魏斯也知道僅憑三萬魏軍想要抵擋住趙國的虎狼騎兵不太可能,但滎陽這塊將
將要到口的肥肉實在不捨得丟掉,這纔有了這一說。
剛剛入夜,王廖趁着夜色將三萬魏軍悄悄集合在滎陽東面城牆外,對滎陽城發動了突然襲擊。
徐晃警惕地注意着城外魏軍的一舉一動,突見城下殺聲震天,上千支火把將黑夜照得宛如白晝,無數螞蟻大小的魏軍步卒在弓弩手的掩護之下,擡着雲梯、推着攻城車吶喊着衝殺過來。
唐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饒是徐晃反應快,也差點被魏軍一鼓作氣攀上城牆。
好在城牆上的數千守軍奮勇殺敵,反應過來的元戍弩手們也開始朝着城牆下魏軍的弓弩陣中傾瀉怒火,這才勉強遲滯住攻勢。
方離得到消息趕來時,剛好看到的就是這樣驚險的情境。
被安靜地圍困一個月之後,滎陽終於迎來了第一次迫在眉睫的危機。
“殺啊!”
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魏軍士卒順着雲梯一路攀爬,竟然好運地被他摸到了城樓垛子邊緣。
面前的唐卒似乎是個新丁,驚恐的面容已經清晰可見,魏卒大喜,舉起腰刀就要將這唐卒劈成兩半。
眼看這個新兵蛋子被嚇得一動不能動,刀鋒馬上就要接觸到對方細嫩的肌膚上,魏卒突然覺得胸前一涼,四肢止不住地開始脫力。
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去,卻原來是旁邊的唐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一槍捅穿了自己的胸口。
眼看着到手的戰功就要隨着生命一起消逝,魏卒不甘地伸出手,卻立馬被後面攀登上來的戰友擠了下去,身體一晃,自雲梯上跌落下來,摔成了一灘肉泥。
唐卒新丁剛剛鬆下一口氣,後腦勺就被狠狠地拍了一下。
“想什麼呢!”
方離抄起隨手搶來的大刀一揮,將又露出腦袋的魏卒攔腰砍成兩半,沒好氣地罵道,“要發呆去找閻王爺發,戰場上刀槍可不長眼睛!”
此時,南北兩側的三千援軍在典韋和劉封率領下也終於趕到,有了三千生力軍的加入,唐軍戰力猛然大增,再次打退了魏軍的一次進攻。
王廖駐馬在戰場後方一動不動注意着城樓上的戰況,見前方久攻不下,忍不住皺起眉頭道:“唐軍戰力何時如此之強了?這麼久了,我三萬大魏精銳竟然連個城牆垛子都沒拿下來?”
尉繚留下來的副將見城頭戰事膠着,不由得策馬上前,小心翼翼地勸道:“將軍,弟兄們死傷慘重,不如先退下來再做計較吧?”
“胡言亂語!一鼓作氣的道理你不懂嗎?”王廖轉身一馬鞭抽在副將肩上,大怒不已,“我軍只有三萬,跟守城的唐軍打消耗戰豈不是找死?再亂說一氣擾亂軍心,本將活劈了你!”
副將低着頭不甘地退下,卻止不住憂心地望向城樓。尉繚將軍正是知道唐軍不是軟柿子,才讓六萬大軍圍而不攻讓唐軍不戰自敗,王廖將軍執意要強攻,怕不是在把三萬同袍往死路里推啊!
滎陽絞肉機一直持續運行到三更時分還未停歇,魏軍死傷已經超過五千,尤其是被唐軍重點照顧的弓弩手,已經傷亡近三分之一。
副將冒着死亡的危險再次死諫,傲慢如王廖也不得不承認魏軍氣勢已泄,再攻下去也只會徒增傷亡,只好下令鳴金收兵。
聽到後營傳來的金鼓之聲,魏軍上下竟然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慌忙如潮水般退去,對唐軍悍不畏死的恐懼感悄悄在心中紮根。
唐軍在城樓上固守兩個多時辰,親自上陣殺敵的方離也已經是疲憊不堪,見魏軍終於退去,不少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起來。
典韋一直護衛在方離身邊,此時也一巴掌抹掉臉上的血污,忍不住罵道:“孃的,也不知魏軍主將換成了誰,脾氣這麼大!”
王廖不知道的是,唐軍準備不及之下已經耗上了全部兵力,把府庫中所有的守城器械也全都搬了上來,要是魏軍真死心眼地一直進攻下去,付出一半以上的傷亡後還真可能一鼓作氣把滎陽城拿下。
此次戰鬥唐軍陣亡千人,重傷不能再戰的也有千餘人,牀弩損壞十架,拋車也報廢三架,元戍弩超負荷使用下也報廢了不下三百支,可謂是損失重大。
方離一邊聽着徐晃統計的戰損報告一邊後怕不已,不知道那位勸阻魏軍繼續進攻的是哪位將軍,如能見面,方離一定要握住他的手再三感謝!
正慶幸着,西牆呂布率領的一千援軍趕到,迅速將城樓上已經傷重的將士換下來,其餘的士卒在典韋劉封的帶領下按照傷情疲勞嚴重程度分批次休息,自願勞軍的婦孺百姓們也端上來熱騰騰的麪餅白粥,一切都進行得井井有條。
方離坐在城牆邊的臺階上,一口白粥一口麪餅吃得正歡,見呂布過來,眼珠一轉突然笑道:“奉先,待會兒敢不敢出城打他一下?”
“夜襲?”呂布眼睛一亮,“有何不敢,請主公給我一千輕騎,臣保準打得魏軍找不着北!”
不知何時出現在城牆上慰勞軍卒的公孫衍聞言也轉過頭:“敵軍正是疲憊之時,看那新主將排兵佈陣似乎很是自大,臣以爲夜襲可行!”
“好,那就這麼定了!”方離一拍大腿,“城內可戰的騎兵還有多少?”
公孫衍低頭算了算,回道:“加上四門改爲步卒的士兵,約有四千餘人。”
“四千餘人,有些少啊...”方離把碗放在地上,喃喃自語。
呂布剛準備說話,被公孫衍眼神止住,不禁疑惑地看過去。只見公孫衍嘴角勾出一絲微笑,輕聲問道:“主公是想畢其功於一役?”
方離點點頭:“不然孝直冒着生命危險爲寡人的算計,就太浪費了。”
公孫衍在諸多謀臣的光環下被壓制得太久,現在好不容易熬到滎陽城內只剩他一人,就等着表現的機會,現在見方離終於碰上了難題,不禁露出一股裝逼的微笑:
“主公莫憂,魏軍被我唐軍壓着打,心中已經有了陰影,此時又是疲憊之師驚弓之鳥,只需略施小計,在魏軍眼中,四千就會變成四萬。”
“哦?”方離傾身上前,“公孫先生有何計教我?”
呂布典韋等人也都圍了上來,想聽聽這位許久未曾獻計的公孫大人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公孫衍的計策其實很簡單,見衆人都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了點心虛,摸摸鼻子道:“很簡單,疑兵之計而已。”
“只需讓奉先將軍率四千餘輕騎繞到魏營背後,每匹馬尾巴上掛上樹枝,高舉曹孟德都督的旌旗,加上我城內守軍一番鼓譟,魏軍必定大亂,奉先將軍趁機殺入,主公坐等魏將的人頭獻上便可!”
公孫衍滔滔不絕地說完,去看衆人的反應,卻看見方離一臉的難以言喻。
“不得不說,先生的計策真是...老土至極!”方離失笑地搖搖頭,“可如此簡單的疑兵之法,寡人怎麼就沒想到?”
公孫衍謙卑地拱拱手:“當局者迷,主公只是沒往這上面想而已。”
虛張聲勢的計策雖然老土,但方離知道公孫衍絕不是信口雌黃的沽名釣譽之人,必然是經過對魏軍上下縝密的觀察之後纔敢獻上此計。
因此雖然落差實在太大,但方離還是毫不猶豫地採納了公孫衍的建議,命呂布率軍從南門悄悄出城,四千輕騎卷甲銜枚繞至魏營背後,再將早已準備好的樹枝掛在馬尾巴上。
在等待呂布信號的時間裡,方離又突發奇想,記起了歷史上曾用過多次的經典戰例,讓人把滎陽令叫到城樓上問道:“現在城內有多少耕牛?”
滎陽令茫然不知所以:“回稟主公,加上老得不能幹活兒,正在官府備案准備宰殺的,共有三百餘頭。”
“有點少,不過也聊勝於無吧。”方離揮揮手,“讓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把這些耕牛集中起來,告訴這些牛的主人,待戰事結束,寡人會百倍補償!”
滎陽令領命退下,一旁的公孫衍恍然大悟:“主公是想?”
方離笑得陰險:“沒錯,既然要玩,不玩一整套的怎麼行?”
經過方離和荀彧的吏治改革之後,唐國上下效率增高了好幾倍,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滎陽令手下的衙役便把三百耕牛集中到了城門邊。
劉封按照方離的命令帶着唐兵在每頭耕牛的尾巴上都塗上火油,健壯的耕牛們只覺得尾巴涼颼颼地不太舒服,卻不知道死亡已經降臨在它們頭頂。
城內準備工作做完,呂布的四千騎兵剛好也已經就位。
不遠處的魏軍大營一片漆黑,王廖顯然沒想過已經成爲困獸的唐軍會在艱苦的守城戰後還有膽偷襲,除了例行的崗哨外並沒有過多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