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王城,郢都。
虞子期的身份是楚軍偏將,軍餉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便在城南買了一處四合院,僱了一個老僕,一個婢女照顧自己兄妹。
馬皮和簡快帶了數騎隨從喬扮成商旅,一路快馬加鞭,花了五天的時間抵達了郢都。
楚國已經數年沒有大戰,因此軍備鬆弛,馬皮一行並沒有費太大勁便混進了城內,找了個客棧下榻,花了半天功夫打探到了虞子期的住宅。
馬皮行事素來謹慎,對簡快道:“主公說虞姑娘的兄長一心要把妹子許配給項羽,咱們就這樣貿然上門怕是不受歡迎,不如明日清晨去虞宅門外守着,等虞子期出門後拜訪虞姑娘。”
“善!”簡快一口答應下來。
次日,天色剛亮二人便來到虞宅門外不遠處守候,等了半個時辰後果然看到全副甲冑的虞子期策馬出了家門,直奔城外的楚軍大營而去。
“妥了!”
馬皮喜出望外,來到門前拍響了門環。
片刻之後,一個年約五旬,鬚髮微白的老者手持掃帚前來開門,一臉詫異的問道:“二位找誰?”
馬皮笑容滿面的施禮:“呵呵……我等來自唐國,有兩封書信分別帶給虞子期將軍與妙戈姑娘,勞煩通報一聲。”
“稍等,老朽去通報一聲!”老者答應一聲,掩了房門,轉身進了院子。
虞妙戈回到郢都已經四個多月,百無聊賴之下想要開一家藥鋪賑濟蒼生,被虞子期以“女人家不便拋頭露面”拒絕,讓她好生在家裡學習針線活,實在閒得慌就練練歌舞。
虞妙戈大清早起來正在庭院裡練習舞技,忽然看到老僕匆匆走來,便收了舞姿,和藹的問道:“申伯走的這麼匆忙,所爲何來?”
老者笑容滿面的道:“呵呵……女公子,有好消息!”
“哦……不知有什麼好消息?”
虞妙戈陪笑問道,雖然這老者只是僕人,但虞妙戈卻一直把他當成長輩。自己也是窮人出身,沒必要擺出貴族的架勢。
申伯笑道:“我可是聽小鹿這丫頭說女公子逛街的時候經常打聽唐國的消息,這不門外來了兩個唐國的商旅,自稱給將軍和女公子分別帶來了一封書信。”
“一定是方離的書信!”
虞妙戈喜出望外,以最快的速度衝向大門,後面叫小鹿的十四歲婢女拎着裙子緊追,“女公子你慢點,小鹿快追不上你了!”
虞妙戈一陣風般來到門口,心不跳氣不喘,顯示了出色的體魄。
笑容滿面的對馬、簡二人施禮道:“兩位是來自唐國的商旅?有書信捎來?”
馬皮與簡快不僅有些驚訝於虞妙戈的容貌,簡直像是仙子下凡,豈是人間所有?各自在心裡沉吟一聲“唐公真是好眼力啊,怪不得會對這虞姑娘念念不忘!”
愣了片刻方纔回過神來,齊齊作揖施禮:“哦……小人見過虞姑娘!”
“不必多禮!”虞妙戈趕緊招呼二人起身。
二人心道“你可是我們大唐未來的女主,豈敢怠慢?”
馬皮清了清嗓子,從懷裡掏出兩個牛皮信封,畢恭畢敬的交給虞妙戈:“不瞞虞姑娘,我二人乃是唐國的使者,此來郢都乃是奉了唐公之命前來給虞姑娘送信。”
“唐公?”
虞妙戈先是一愣,旋即啞然失笑,“我都忘了,我走的時候方伯輔還是虢虞兩國的大將軍,這一晃還不到半年的功夫,就已經成了與我們楚公比肩的諸侯了。”
馬皮笑吟吟的奉承道:“誰說不是呢?主公挽狂瀾與既倒,扶大廈於將傾,上馬能橫槊,下馬能賦詩。我們唐國多虧了他才避免了遭到晉軍塗炭。虞姑娘能夠看上我家主公,真是好眼力啊!”
“哪裡,哪裡……我和唐公只是朋友。”
虞妙戈忍不住霞飛雙頰,嘴裡謙辭了幾句,心中卻忽然有些黯然神傷,自己和方離只是短暫的相處了半月而已,無親無故,不是朋友又是什麼?
馬皮唯恐待得久了節外生枝,婉言謝絕了虞妙戈用膳的挽留,抱拳告辭:“這裡還有一封我家唐公寫給虞子期將軍的書信,勞煩虞姑娘轉交。”
送走馬皮二人後虞妙戈拿着兩封信直奔自己的閨房,一路掂量着輕飄飄的牛皮信封,心中納悶不已,寫信不是應該用竹簡麼,這裡面到底裝的什麼東西?
虞妙戈百思不得其解,回到閨房後乾脆把兩個牛皮信封全部拆開,便看到掉出來幾張摺疊的像絲布一樣的柔軟東西,但還要軟,還要薄。
“到底什麼東西啊?”
虞妙戈小心翼翼的攤開紙張,便看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畫卷,圖上的女子傾國傾城,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不正是自己麼?
“哇喔……太漂亮了,太震撼了,方將軍這是用什麼做的畫?”虞妙戈歎爲觀止。
名字叫做小鹿的婢女也跟在一旁“嘰嘰喳喳”:“啊喲……這是什麼絲做的啊,這麼軟這麼白?這畫像好逼真啊,你看這眉眼,這脣角,簡直和女公子一模一樣!”
虞妙戈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呢喃道:“已經分別了將近半年,想不到方將軍竟然還記得我的模樣,我真是好感動!”
“人家現在是唐公了!”
小鹿在旁邊糾正女公子的錯誤,“以後女公子就是唐妃了,比將軍夫人更尊貴咯!”
虞妙戈愛不釋手的看了半天畫像,這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捧起了方離寫給自己的書信。
一邊讀一邊回憶與方離在一起的美好時刻,恍如就在昨昔,讀完後已是忍不住淚流雙頰。
小鹿不識字,看到女公子淚流滿面,慌忙遞上手帕擦拭:“啊嗚……女公子怎麼哭了啊?你若是思念唐公,乾脆帶着小鹿偷偷出門去唐國找他吧?”
虞妙戈擦乾淚痕,幽幽嘆息一聲:“我與兄長自幼相依爲命,我若走了他怕是會被氣死,以後再也不會認我這個妹妹!”
小鹿託着雙腮跟着嘆息:“唉……虞將軍真是不知道成人之美,女公子和唐公郎情妾意,他怎麼就不知道成全呢?再說項藉現在只是楚國的一個下將軍,那比得上一國主公威風啊!”
“住口,我豈是愛慕富貴之人?”
虞妙戈輕叱一聲,又拿起另一封書信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着三十萬魏晉聯軍壓境,唐國危在旦夕,請虞子期念在往日情分上在項羽面前美言幾句,讓楚國發兵援唐。
虞妙戈看完後不由得眉頭緊鎖,憂心忡忡:“沒想到唐國的局勢竟然這麼危險,這個國家可是他一手創建,想必如同兒女一樣呵護。如果被魏晉聯軍攻破了,將會對他造成怎樣的打擊?”
虞妙戈如坐鍼氈,在閨房中來回踱步,在心中暗自發誓:“這次他遇上了困難,無論如何我也要設法爭取讓楚國出兵援唐,也算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旁晚時分,虞子期從軍營操練歸來,一進門就脫掉甲冑,吆喝肚子餓了:“老申、小鹿,準備好晚膳了麼?”
兄妹填飽肚子後,虞妙戈這才讓小鹿把牛皮信封拿來:“哥哥,有一封唐公的書信給你。”
“哦……方離?”
虞子期一臉意外,大大咧咧的接過牛皮信封,笨拙的從裡面把從未見過的信紙抽了出來,嘴裡吐槽道:“這是什麼玩意,方離不會用竹簡寫信麼?”
虞妙戈看過方離的書信後認識了這種東西,解釋道:“這叫白紙,是唐國發明製造的。可以用來寫信修書,記載文獻,傳播知識,比竹簡方便多了。”
虞子期嗤之以鼻:“切……這麼軟,用手一撕就碎,用水一浸就爛,也就唐國會用這稀奇古怪的東西。”
虞子期看完書信後扔到桌案上,冷哼道:“方離竟然想從楚國借兵,這心可真是夠大的啊!楚公準備滅掉宋國,哪有功夫幫他們唐國啊,找我也是沒用!”
“兄長!”
虞妙戈鄭重的喚了虞子期一聲,“大丈夫當知恩圖報,當初在平陸是方離救了你。現在他有難,修書向你求救是拿你當朋友,你就算不救也不能說話這麼刻薄吧?”
虞子期不屑的反問:“刻薄麼?他破壞了我妹子的婚姻,我不罵他已經算是客氣了!”
虞妙戈霍然起身:“當初方離派人把驪姬送給楚公,楚國與唐國也算聯盟,唐國有難向楚國求救也是天經地義。如果哥哥不想幫忙,妹妹就去找項藉將軍。”
“那時候方離的身份是虞國大將軍,我們楚國是和虞國結的盟,而不是唐國!”
虞子期對妹妹的話反脣相譏,頓了一頓,突然拍手道:“要不這樣,你答應嫁給項藉將軍,我用這個做條件讓他們項家勸楚公出兵援唐?”
聽了虞子期的話虞妙戈猶如五雷轟頂,怔怔的呆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嘴裡呢喃道:“兄長竟然拿這個要挾妹妹?”
虞子期雙臂一攤:“很公平啊,方離要想讓唐國避免滅頂之災,總得付出點代價吧?項家沒有好處,又憑什麼幫唐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