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郡王如今正在侯府裡。”卓昭節很是歉意的道,雖然今兒個不是她請了卓玉娘來的,但卓玉娘到底是江家婦,她來的這麼巧,雖然如今的延昌郡王不能拿江家怎麼樣,可對於一心一意持中的江家來說,多半會在江扶風面前說話,讓江扶風敲打些卓玉孃的。
卓玉娘卻還沒會過意來,道:“咦,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是爲了昨兒個的事情來的,如今朝上都議着呢!”卓昭節說了這句,看卓玉娘還是一臉茫然,就驚訝道,“昨兒個我這邊的事情你不知道?”
“你這邊有什麼事情?”卓玉娘一頭霧水的問,但隨即又尷尬道,“這兩日我不是正煩着那許鏡心?”
也難怪她聽說真定郡王在也不在乎了,卓昭節無語片刻,只得簡單的把事情與她說了一遍,卓玉娘頓時恍然:“怪道我進你這院子之前,看到寧四娘子與另外個眼生的娘子在外頭被攔着,這樣的人是該晾上一晾,你府裡的下人,她們倒支使得比你還順手,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也不全是氣這個,我方纔也在和九郎說事情,你過來前,九郎被父親與真定郡王叫走了。”卓昭節道,“現在你又來了,那就讓她們繼續等着罷,反正急的不是咱們。”
卓玉娘就笑,道:“你要說我有麻煩是這件事情,這算什麼?你擔心的無非就是江家怪我到你這兒來的不是時候,惟恐因此被傳他們有意向真定郡王靠攏,但這樣的謠言又關我什麼事情?先不說十七郎如今哪兒來的能力代表整個江家,這世道,誰還不許出了閣的姐妹彼此來往?真是笑話了——十七郎若是當真聽了長輩的話,拿這個來說我,我纔不買帳呢!”
她沉了臉,道,“再說他如今迷着姓許的那女子,誰知道有沒有那功夫來說我?”
看她這樣子,回去了多半要吵架,卓昭節忙又勸:“六姐何必如此,現下在長安的江家長輩固然沒有六姐你的正經公婆,然而於六姐夫的前程都是極要緊的,至於那許鏡心,她如今不是還在醉好閣?反正這輩子她也別想進江家的門了,至於六姐夫,六姐先和他好好的說,若是他不聽,再鬧起來也不遲?”
卓玉娘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我又怕沒來和你招呼過,若一旦說崩了,他直接去醉好閣把人領回去豈不是更尷尬?”說着又咬牙切齒起來,“出閣之前,我也聽你說過他是個風流的,那時候想着左右也沒有更合宜的人,再拖下去母親也要憂愁了,索性看他人也不像太壞。到前些日子,我還道我嫁了個好的呢,不想也是這樣的不爭氣!就是咱們大姐夫,還是去年才歪了心思,大姐可是比咱們長十歲有餘的,他……我若不是怕母親擔心,非得和他大鬧不可!”
卓玉娘明理歸明理,卻不是什麼肯忍氣吞聲的人,她若是遠嫁,早就鬧起來了,如今按捺着只私下來求堂妹幫忙,無非是心疼嫡母。
本來大房裡的三個女孩子,嫡長女卓昭豔的夫婿去年寵上了個上司送的舞伎,和卓昭豔鬧得很僵,夫妻關係出現了裂痕;四娘子卓絳娘呢少年守寡又心術不正,被遊氏逼着遠嫁到嶺南去了;最受大夫人期盼的六娘卓玉娘,大夫人是竭力要把她嫁在長安的。
結果如今倒是讓卓玉娘發現丈夫要變心也不敢鬧,惟恐事情傳出去叫大夫人知道了心裡難受。
這會這委屈也只能在姐妹跟前說一說,孃家是萬萬不敢去告訴的,畢竟大夫人年歲也長了,而這十幾年來大房實在有些多舛。至今男嗣只得卓知義一個,孫輩連個影兒也不見。三個娘子的婚姻現下都有些問題,沒有一個談得上得遇良人的——大夫人自進了卓家的門起就一直在操心,被她當嫡女養大的卓玉娘儘管性情剛烈,對大夫人這些年來的辛勞看在眼裡,也實在是不忍心給她再添堵了。
見卓玉娘說着說着眼眶都紅了,卓昭節心裡嘆了口氣,道:“六姐你先不要急,我曉得你心疼大伯母,做事難免束手束腳。只不過若六姐夫當真不好,咱們家可也不是好欺負的!”她指了指外頭,壓低了嗓子,“這偌大侯府,總歸有幾個外頭看着眼生又身強力壯的健僕罷?六姐若是氣不過六姐夫,儘管過來帶人,我保證他們便是進了大牢也不會說和咱們有關係的半個字兒!”
寧搖碧本身就愛惹是生非,他又狡詐,固然給人的印象是驕橫跋扈,可私下裡的手段也不少——這種專門調教出來的打手自然不缺。
卓玉娘聞言,眼睛一亮,道:“好!你給我留着,我這就回去與他說——他若是……我可不是大姐那麼好說話的人!再說我如今左右尚無所出,真把我逼急了,只要設法瞞住母親,大不了和離!各走各路!”
卓昭節道:“開什麼玩笑?江扶風他若是有負了六姐你,還想各走各路?必然要把事情報到皇后娘娘跟前,叫他在本朝休想再升遷、不貶謫就是他運氣好了!”
“就是這樣。”卓玉娘心中對這趟雍城侯府之行滿意極了。
她們姐妹兩個說完了事情少不得又聊上幾句私話——外頭的大房姐妹等得心急如焚,一直到晌午後,卓昭節留卓玉娘用過飯,親自送她回去,出了院子,寧瑞澄和寧瑞婉纔有機會跑過來拉住她:“九弟妹,你今兒個處事忙碌,然如今你孃家阿姐也要回去了,可有功夫告訴咱們進宮的情形了?”
聽她們還叫自己九弟妹,卓昭節明白這是寧瑞澄、寧瑞婉不敢輕易和自己翻臉的緣故。
她嘴角微微一勾,道:“啊喲,瞧我這記性!我還說今兒個回來就要去尋兩位堂姐的,未想早上在宮裡頭,皇后娘娘多提了幾句曠郎、徽娘,我回來後只顧惦記着看他們,卻把這事兒給忘記了——跟着又出了寧絹那一回事,兩位堂姐也曉得,我進門總也有些日子了,不想連個下人都沒管好,雖然祖母和父親都是仁慈之人,可我自己心裡也躁得緊。所以處置起來不免慎重了些,恰又趕着我六姐來說事兒……倒叫兩位堂姐久等了!”
寧瑞澄微微發抖——她乃國公府嫡長女,在夫家渠家也是嫡長媳,一直被捧着的人兒,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就是祖母紀陽長公主,偏心二房歸偏心二房,然而也沒有像今兒這樣故意掃面子的。
她知道卓昭節這話的意思是發泄寧絹一事的不滿——可要不是卓昭節回來後先探望自己的一雙子女,她們又何必急得倉促動用寧絹?再說寧絹在院子外頭灑掃,除了傳遞些消息外也沒做旁的事情,不能算真正危害到卓昭節罷?
總而言之寧瑞澄覺得這回的事情怎麼着錯也不該全在自己!
可卓昭節如今佔着上風……這卓氏不愧是寧九的妻子,她和寧九一樣的惹人討厭!
寧瑞澄心中彷彿油煎了一樣的難受,明知道卓昭節這話裡全是冷嘲熱諷,而卓玉娘在旁,神色似笑非笑,惟恐旁人看不出來她是在看熱鬧,寧瑞澄卻不得不忍着氣道:“寧絹的事情我卻要與九弟妹賠個不是,她與我一個陪嫁有些親戚關係,我那陪嫁也是跟着我在山南散漫慣了,卻不知道九弟妹這兒的規矩。所以昨兒個就和寧絹約好了請她過去十孃的院子裡吃果子,不想寧絹今兒去了之後多了幾句嘴,倒是叫九弟妹誤會上了。方纔咱們想見九弟妹也是想解釋這件事情。”
“原來是這樣?”卓昭節敷衍的點了點頭,“那倒可惜了,一條人命……唉,既然如此,那阿杏記得着人把那寧絹厚葬了罷。”
之前寧瑞澄和寧瑞婉是知道寧絹被拖走的事情的,卻不知道是直接打死了,聞言都吃了一驚!她們當然也不是心慈手軟的主人,寧瑞婉或許心軟些,可寧瑞澄自己也是打死過下人的,只是卓昭節看着貌美如花,說話也是柔聲細氣的模樣兒……一出手處置下人就是個死字?
寧瑞澄和寧瑞婉不知道這處置是寧搖碧說的,如今都對卓昭節的心狠暗抽冷氣,竟是頓了一頓才能說話:“九弟妹有心了。”
“既然你大姑子尋你有事兒,我就不多打擾了,就叫阿杏給我引路便是。”卓玉娘冷眼旁觀到此刻,便道。
卓昭節也覺得晾寧瑞澄和寧瑞婉到這會差不多了,與卓玉娘寒暄兩句,話別之後,就領着寧瑞澄與寧瑞婉進了院子。
到堂上分主賓落坐,寧瑞澄神色之間透露出來發自內心的憔悴,她和卓玉娘剛纔一樣無心多說,直截了當的問:“皇后娘娘怎麼說?如今帝后可遣人往劍南?”
“原本我是這麼求娘娘的,然而今兒個晉王也在,卻是攔了下來,說先前已經有太醫侍衛去了,如今再加人手不合宜。”卓昭節爽快的道,“聽晉王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懷疑雍城侯府會趁機把大伯父大伯母病倒的事情栽贓在延昌郡王身上,所以我提什麼他都反對,說起來倒是我進宮幫了倒忙,是以之前回來後,我也不敢直接見你們,先去問了九郎拿主意。”
這就是解釋自己之前沒有履行諾言的緣故了,寧瑞澄和寧瑞婉對望一眼,雖然不相信,但臉色好歹緩和了點。
寧瑞婉微微驚訝,道:“晉王叔——他以前不是不插手兩位郡王之事的?”
“你的意思,是晉王叔如今也站在了延昌郡王這邊?”寧瑞澄沉思了下,擡起頭來,看着卓昭節,認真的道,“但咱們父親是哪邊的朝野皆知,咱們母親還是延昌郡王妃的嫡親姑母……若是如此,晉王叔何以攔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