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態度
“表姐,我們偷偷去秀峰亭。”薛思琪一出門就挨着周文茵小聲說着,“我還沒烤過魚呢,我想去看看。”
周文茵面露爲難:“還是別去了。”她輕聲細語的道,“煙熏火燎的,再說三弟還請了兩位公子來,不方便。”
“大哥也在那邊。”薛思琪朝周文茵眨了眨眼睛,“走吧。”
就是因爲薛靄在那邊,她才更不能去,周文茵很堅定的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去了。”她回頭朝暖閣裡看了看,想到二太太方纔對幼清的態度以及薛思琴急匆匆的離開,“我想起來房裡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別貪玩受涼了。”便帶着丫頭們先走幾步。
“表姐。”薛思琪跺了跺腳,可週文茵已經走遠她氣的嘟嘴道,“真是沒義氣。”話落拽着春榮就往門口走,“她不去我們自己去,反正也不進去,別人不會發現我的。”
“二小姐。”春榮扯了扯薛思琪,“還……還是算了吧。”
薛思琪回頭一瞪眼,春榮癟了嘴不敢再說,薛思琪像只胖圓的兔子般蹦跳着往秀峰亭跑了過去,方走了幾十步的樣子,就看見薛明陪着一位穿着棗紅直綴的少年信步而來,兩人身量相仿又皆年輕俊朗,朝氣蓬勃的樣子,惹的旁邊路過的丫頭婆子紛紛駐足偷看。
“哎呀,糟糕!。”薛思琪一貓腰就要往墜着雪的冬青樹裡鑽,嚇的春榮一把拉住她,“這鑽進去您身上可都得溼了。”
兩個人猶豫間,薛明已經帶着那少年走近,薛思琪不得不硬着頭皮過去,薛明一愣笑道:“二妹你怎麼在這裡。”又朝旁邊的人道,“這是我二妹。”
旁邊的少年視線在薛思琪垂着的臉上一轉就移在一邊,作揖道:“見過二小姐。”
薛思琪懊惱的想咬掉舌頭,她匆匆點了頭轉身紅着臉逃也似的往另一面而去。
“小孩子家的……”薛明搖搖頭,拉着少年道,“他們定已經喝起來了,咱們快去。”
兩人說說笑笑去了秀峰亭。
知夏院中劉氏憐愛的望着幼清。
“聽說大哥說是要給清丫頭做幾套衣裳?正好我這裡有一匹金陵的雲錦,那顏色太豔了些我穿不了,畫丫頭太單薄壓不住,我仔細瞧着也就清丫頭能穿得,不如給她做衣衫吧。”劉氏和方氏說着又打量着幼清,“做件海棠紅的通袖襖子,下頭再配件藕荷色的挑線裙子一準兒好看。”又想起什麼來喊着秋翠,“我記得我那裡還有支珊瑚石白玉簪子也一併取過來。”
一寸雲錦半兩金,這家裡姑娘可不止她一個,給誰不可以,再不濟壓箱底也成,這東西可不是會變質的。
“這……”對劉氏突如其來的熱情,幼清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這雲錦金貴,我不常出門,給我做衣裳太糟蹋了。”又望着薛思畫和劉氏道。“二嬸給妹妹做吧,我今年的衣裳姑母已經給我做了好些了,實在是夠穿了。”前一世面子功夫上劉氏做的向來無可挑剔,什麼事都將她和薛思畫同等相待,比起薛思琴幾人來不知好了多少,但似乎也沒有如此大方過。
“給三丫頭留着吧。”方氏也跟着笑道,“給清丫頭做衣裳的料子我還是有的,再說他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你這會兒做了明年可就穿不得了,雲錦有價無市,她一個小丫頭穿確實張揚了些。”
劉氏掩面而笑,望着方氏就眨眨眼:“丫頭大了,可不能和小時候一樣了。”
方氏一愣,當即明白過來,望着幼清雖存着稚嫩但已微綻豔麗的面容,這纔想起自己的侄女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正好秋翠捧着布匹和簪子回來了,幼清擡目去看,就瞧見水藍的布里頭包着一匹海棠紅素心蘭的布料,邊角勾着金線張揚富貴又不失精緻清雅,她微微一愣劉氏已經將那支簪子拿了過來,道,“這是我陪嫁的東西,有一對的,一支在畫兒這裡,另外一個就給你吧,正好你們姐妹一人一支。”特意強調了一番。
通透的玉簪打磨的圓潤光潔,鏤空玉蘭花的簪託中嵌着指甲蓋大小豔紅如火的珊瑚,算不得貴重卻勝在精緻,確實很漂亮。
“娘真是偏心,這支可要比我那支好看一些。”薛思畫接在手裡左右看了看,笑望着幼清,“不過正適合清表姐的氣質,我幫你戴上。”說着起身不由分說的別在幼清的髮髻上。
似乎畫龍點睛般,幼清的妝容一下子亮麗了幾分。
方氏看着露出會心的笑,她道:“快謝謝你二嬸,把這麼好的東西給你了。”
幼清起身順着方氏的話向劉氏行了禮:“無功不受祿,我實在是受之有愧。”她有些羞澀的望着劉氏,“我給二嬸做件抹額吧,我女紅沒有妹妹好還望二嬸不要嫌棄。”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劉氏顯得很是高興,“做了正好留着過年用。”
幼清笑着點頭。
“孃家的侄兒十一月十四小定。”她笑着和方氏說着,餘光卻在觀察着幼清,“也不知那姑娘有沒有咱們清丫頭一半漂亮乖巧。”
幼清垂着頭臉上微微一紅。
方氏卻是一愣:“可是劉三公子?”她皺眉想了想,“這都小定了,我竟是剛剛聽說,是哪家的小姐?劉二小姐和鄭家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前頭還沒敲定,所以我就沒提。”劉氏掩面一笑,道,“定的是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曾毅曾大人的千金。至於彩玉和鄭家的親事還沒定,瞧着大約要等開年後了。”
方氏顯然沒有聽過曾毅的大名,不由露出疑惑的樣子。
咦?幼清微微一怔,她如果沒有記錯,劉三公子是武威侯的庶子,確實是和曾毅的次女結了親,她還隨着方氏去武威侯觀禮,只是她清楚的記得兩家的小定分明是在開年的三月,當時劉氏還在院子裡擺了許多各色名貴花中供人觀賞,她癡癡的看了一個上午。
劉家的兩門親事,鄭家是先皇后的孃家,曾大人又是東廠總督錢寧的乾兒子……武威侯也真是迫不及待啊。
只是奇怪,這一次的時間似乎提前了一些。
“也是雙喜臨門了。”方氏想到武威侯除了這位劉三公子,似乎還有個公子年歲和薛明一樣大的,她不由朝幼清看了看,笑道,“到時候我定要過去討杯水酒吃。”
方氏點點頭,掩面而笑起來。
幾個人又說了會兒話,幼清跟着方氏告辭出了院子,薛思琪和周文茵早不見了身影,方氏吩咐春杏去找:“亭子裡幾位少爺在烤魚,外院酒席還沒有撤,你去和兩位小姐說一聲,囑咐她們不要亂跑。”
春杏應是撐着傘帶着小丫頭去找周文茵和薛思琪。
“你大姐什麼時候走的。”方氏和幼清並肩走着低聲問道,“誰來喊她的?”
幼清如實的回道:“是春銀姑娘來喊的,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您和二嬸就到了。”方氏聞言點了點頭,也沒有多想,幼清想了想笑問道,“姑母這幾日都在二嬸這邊忙着,聽說來了許多管事僕婦,還見了好幾位家裡的大掌櫃,您一定累了吧。”
“可不是。”方氏說的隨意,“要不是陸媽媽勸着,我還不知道這些事也能這麼辛苦。”她說着嘆了口氣,卻又道,“不過倒也不是沒有收穫,我才知道原來咱們外頭已經有這麼多的產業了,年年賬本送過來我也沒空細瞧,今年走了個過場,到是弄了個明白。”
果然是陸媽媽和她說的,幼清心頭暗暗鬆了一口氣。
方氏來有她來的好處,即便是走個過場也是好的,將來一旦分家,至少她和那些鋪子裡的掌櫃們也混過臉熟,不至於對面不相識。
“姑母理着中饋,哪裡有空事事親力親爲。”幼清笑着道,“不過以後您若是想經營,到是可以挑幾個機靈的小廝出來培養,往後要用也不用手忙腳亂的去找了。”
方氏聞言一怔停了步子,望了幼清半天,笑着道:“你這孩子,平日沒注意,沒想到你竟想的這麼周全。”她越想越覺得這個辦法好,“就是不放出去,以後你們出嫁給你們打理鋪子也是好的。”
姑母能聽進去她已經很高興了,至於將來嫁人的事……嫁給誰不是過日子,再巧的人也不能把屋頂上過出朵花來,只要父親能安全回來,她能報答姑母的養育之恩,其它的一切她都不在乎。
正如前一世和徐鄂的婚姻,她雖不滿意,可日子還是一天一過,女子的選擇太少,她唯一能左右的就是自己心。
姑侄兩人說着話就到了秀峰亭,遠遠的幼清就聽到裡頭一陣吆喝的歡聲笑語還有陣陣酒香飄散出來,恰好薛靄從亭子裡出來,見方氏和幼清便出來打了招呼:“母親那邊散席了?”他換了一件寶藍色道袍,自暖烘烘的亭子裡出來面上微醺,聲音微啞,沉沉的蓋過簌簌的雪聲。
幼清微微福了福,薛靄還了禮。
“散了。”方氏朝裡頭看了看,囑咐薛靄,“你們都少吃點酒,管着老三別讓他胡鬧。”一頓又道,“怎麼穿的這麼少,快進去別受了涼。”薛家院子小,除了這裡也沒有別的地方適合他們玩了。
薛靄應是,因裡頭有外男幼清又無處避不能久留,便又交代了幾句就帶着幼清離開了。
幼清和方氏剛過秀峰亭,遠遠的就看見薛思琴的乳母趙媽媽幾乎是跑着朝這邊而來。
趙媽因奶過薛靄和薛思琴,如今身子不好方氏容她回家養着,半個月進府請安一次,趙媽媽在府裡待了一輩子,早練的寵榮不驚的本事,很少會有這般毛躁的樣子,方氏也不免露出疑惑,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幾分。
“太太。”趙媽媽跑的氣喘吁吁,額頭上也不知是水還是汗,黏糊糊的在額頭上,“您快去外院看看吧,大老爺正要把春銀和問蘭幾人都打死,還要罰大小姐禁閉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