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有些驚訝地看了季曼一眼,季曼背脊挺直,沒敢回頭看她老人家。
陌玉侯沉默地看着季曼,轉頭吩咐身邊的鬼白去池塘撈東西。又派了人去非晚閣的後院查看傳說中的死魚。
一番折騰之後,已經是過去了三四個時辰,藥瓶子被撈上來,魚被剝屍檢驗,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瓶子掉進池塘裡,有魚咬開了塞子中了毒,毒素擴散稀釋,部分魚陸續死於此毒。
季曼聽着人一板一眼地分析,頗有些想笑。但是看在嫌疑被洗清了的份上,她還是一臉感激地旁觀。
既然毒不是府裡來的,那溫婉爲何會中毒?中的毒又是誰下的?陌玉侯命了刑部的人查案,看起來挺重視的,但是其實也知道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做做樣子給溫婉看。
到最後反而是溫婉自己出來道:“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婉兒的性命也還在。既然與府裡的人無關,那侯爺就不必再追究。若是有人真想害婉兒,一定還會露出馬腳。”
都已經鬧得人仰馬翻了纔出來說這話,季曼也就笑笑不作評價。陌玉侯沒有讓刑部的人再查,只是也一連陪了溫婉好幾天。
男主女主的關係再次和好,溫婉雖然成了丫鬟,但是夜夜承寵,底下的家奴眼睛雪亮,自然不敢拿她當下人看,有什麼活都不會輪到她來做,還有人阿諛奉承。
如此一看,這丫鬟的日子倒是也比夫人差不到哪裡去。
這個朝代的元節到了,也就跟現代的春節差不多,但是要晚一個月左右,家家戶戶開始張燈結綵,互相走親戚串門子。
季曼身爲侯府主母,花了大筆銀子來裝飾侯府,一點也沒給陌玉侯丟臉。但是賬目上的花銷是不多的,讓老夫人頗爲感嘆她的理財能力,連着誇了好幾次,把旁邊的齊思菱臊得坐不住。
季曼一邊接受誇獎一邊想,把這些金銀珠玉全部用白菜價買回來,自然是不可能的。她倒貼了不少私房錢進去呢。不過錢那麼多,也沒其他用處,拿來讓日子過得舒坦點也沒什麼不好。
元節頭一天,倒是太子攜着太子妃先上門來拜訪了。靖文侯過了元節要回自己封地去了,故而太子也算是來給他送行的。
季曼已經很久沒看見寧明傑了,再次看見,倒是意外地發現他和溫婉又親近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寧明傑站在院子裡低頭對溫婉說話,模樣都很是溫柔。
畢竟是深情男二,可能終究抵抗不住被女主吸引的命運吧。季曼心裡倒是有那麼一丟丟失落,想起牆壁後面那副水仙花,微微嘆了口氣。
也罷也罷,她又不可能在這個地方留什麼感情,那人讓給了溫婉也挺好。
季曼一邊安慰自己,一邊進去給太子太子妃見禮。
趙轍還是一如既往地讓她覺得討厭,看她進來,就笑道:“許久不見桑榆,更加美麗動人了。”
季曼忍不住腹誹,太子妃就在旁邊坐着,他喊得這樣親熱,跟兩人有一腿似的,真的好嗎?
太子妃沈幼清是大戶人家出身,頗有風度,沒有當場掉臉子,倒是笑着看了季曼一眼,道:“怨不得太子爺總是誇寧夫人,寧夫人這氣質典雅,也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太子妃過獎,妾身與太子妃,不過是星辰同明月,不敢相提並論。”
沈幼清掩脣而笑:“瞧瞧這嘴甜的,行了,今日也就是來蹭桌子家宴吃的,都不必掬着禮,輕鬆一些就好。”
“是。”季曼應了。
身後的溫婉捧着茶就上前敬到太子妃手邊去,也不知她哪裡摸出來的道具,剛剛還沒見端着茶呢。
季曼看着太子妃微微有些驚訝的神情,就站着等她開口。
溫婉名義上來說是太子妃做的媒,現在被貶成了丫鬟,也是有些讓她臉面上過不去。
“婉兒的事情,本宮也聽說了。”太子妃接過茶看着溫婉道:“委屈你了,還好聽聞侯爺尚算寵愛你。”
溫婉偷偷擦了擦眼淚,笑道:“辜負太子妃一番心意了。”
“唉…”太子妃搖頭嘆息,也不知道在感嘆什麼。桌子上的家宴已經準備好了,老夫人沒一會兒也就踏進了飯廳。
季曼在位置上坐下,今天這宴席,能坐下的也就她一人,其餘後院女眷統統要站着佈菜。
溫婉靠在太子妃背後站着,宴一開,就乖巧地佈菜。
季曼沒有多說什麼,食不言寢不語。飯後太子妃拉着溫婉去說話,太子與寧明傑和寧鈺軒兩人去逛花園。季曼一人閒來無事,就在府裡四處走走。
當初關溫婉的柴房如今都成了福地了,不少丫鬟還往這裡上香,希望也能像溫婉那樣得到侯爺的寵愛。
季曼路過的時候,就看兩三個丫鬟跪在柴房門口,嘴裡唸唸有詞地作着揖。
以她看這麼多年的小說經驗來看,丫鬟嘴裡的八卦從來是最多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她乾脆躲到一邊的牆角,聽聽她們要說什麼。
“死丫頭,你剛剛念太大聲了,我都聽見了。”幾個丫鬟許完願就開始互相打趣,大一點的丫鬟笑着推一把旁邊的小丫鬟:“就你這樣還想嫁給表少爺?”
小丫鬟紅着臉,不太服氣地道:“你們瞧瞧溫婉,不還是終身都只能是丫鬟麼?結果被關在裡面都能引着表少爺來看她兩三回。我還有飛上枝頭的機會呢,說不定能給表少爺當個侍妾。”
“白日做夢吧你。”另一個丫鬟笑道:“我倒只是想當侯爺的通房丫鬟。”
“那你也學學苜蓿,接着自家主子往上爬呀。”大丫鬟吃吃地笑:“咱們只是粗使的丫鬟,能離開這後院去前面的院子裡就不錯了,還想着麻雀變鳳凰呢。”
幾個丫鬟又相互打着掐着,季曼聽着覺得無趣,正想走了,卻突然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怎麼倒是點上香爐了。”
季曼伸頭看了一眼,外頭來了個紫衣裳的丫鬟,看起來是姨娘院子裡的,卻不知道是哪個院子,沒見過。
三個丫鬟瞬間老實了,將香爐收拾了,甜甜喊一聲:“阿紫姐姐。”
一羣丫鬟聚會,也沒啥好看的,季曼打了個呵欠繼續擡步走,可是嘴還沒張完,就聽見大丫鬟殷勤地道:“太子妃不是來了嗎?阿紫姐姐怎麼沒去伺候?”
太子妃?季曼收了呵欠,繼續蹲回原處。
阿紫笑道:“我這不是惦記着你們麼?喏,太子妃賞了我一盒子點心,可是宮裡帶出來的,特意拿來跟你們分着吃。”
幾個丫鬟開心極了,一邊喊着謝謝姐姐,一邊去盒子裡拿糕點。
季曼想了想,溫婉出身貧寒,陪嫁的東西都是太子妃準備的,連陪嫁丫鬟也給準備了不少,只是溫婉貼身只用了檀香一個。這個阿紫聽起來是太子妃的人,說不定也是陪嫁過來的。
不動聲色地離開,季曼回了非晚閣,燈芯跑上來稟告,說是溫婉和太子妃正在側堂說話。
季曼笑了笑,讓廚房做了一碟子點心,端着就去側堂。
檀香看見她遠遠過來,就進去稟告了太子妃。季曼進去的時候,太子妃坐在一邊,溫婉站在她的手邊,很是溫柔。
“溫婉身子纔好不久,可不能站久了。”季曼笑道:“太子妃也不是外人,婉兒你就坐下來說話吧。”
溫婉看她一眼,怯生生地搖頭:“奴婢還是站着就好。”
“你瞧瞧你,總是這樣倔強得讓人心疼。”季曼話裡有話地道:“做這些傷害自個兒的事情幹什麼?讓你坐下就坐下吧,撿回一條命也不容易。”
太子妃看向季曼,笑道:“寧夫人倒是比傳聞中的善良,本宮剛剛還擔心婉兒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現在看來有寧夫人護着,倒是本宮擔心多餘了。”
季曼笑道:“我怎麼敢委屈了婉兒,她可是侯爺的心尖肉,稍微有一點閃失,侯爺就心疼成什麼樣了。”
放下糕點,季曼道:“這也不好多打擾太子妃與婉兒說話,桑榆也就先告退了。”
沈幼清點頭,目送着季曼出去,才嘆息道:“婉兒你瞧瞧,人家比你高多少個段數,哪裡是你好對付的。”
溫婉擡頭,哪裡還有柔柔弱弱的模樣,咬牙道:“我不一定就會輸給她!鈺軒心裡的人,終究還是隻有我一個!”
“本宮說了你急不得。”沈幼清道:“先安分一段日子吧,你的路比她好走多了。”
溫婉平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認真地點了點頭。
季曼咬着毛筆,悠閒地問錢管家:“當初婉兒的陪嫁丫頭有那些啊?都說來我聽聽。現在婉兒身子不好,我院子裡還是換着她的一些人來伺候,免得侯爺又怪罪我了。”
錢管家不疑有他,將當初溫婉陪嫁的丫鬟名單給了季曼,季曼當天晚上就將院子裡的粗使丫頭都換了,還將那位叫阿紫的丫鬟,從雪姨娘的院子裡要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