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意思?”
身子被人拉到了一邊,季曼擡眼就對上了陌玉侯有些深的眼神:“修路一事,你也知道?”
“什麼修路?”季曼一雙眼睛茫然無辜,搖頭道:“在下不過是在教好好念話,無意在書本上看來的一句話罷了。”
“哦?”寧鈺軒冷哼一聲放開她:“什麼書?你倒是說來聽聽?”
季曼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經地道:“出自《論語·修路》,是遺失的一則儒家經典,主要意思就是告訴後人,要想創造財富,就要先將路修好。道路往來,更加方便之後才能節約時間,減少運輸成本,最後降低商品價格,促進消費。”
看了看一臉呆滯的寧鈺軒,季曼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就知道說了你也不懂。”
分明是在胡扯,爲什麼還能這樣理所應當的?陌玉侯頗爲無奈地看了她許久,隨後轉身打算離開。
“侯爺剛剛說的修路一事,是什麼?”季曼拉住了他的衣袖。
寧鈺軒頓了頓,側頭道:“長郡王上書請求修長郡與京城之路,你能不知此事?”
“知道啊,原來是這件事,不是很正常的麼?皇上也該允了。”季曼笑了笑道:“新帝剛登基不久,總不能就給衆藩王落下個苛待兄弟的印象。一條路罷了,也費不了朝廷多少銀子。”
“婦人之見。”陌玉侯輕哼了一聲:“這條路不能修。”
“爲何?”季曼不解。
陌玉侯沒有多說,睨了她一眼就走了。
自然是不能修的啊,國庫出錢替長郡打開貿易之路,運輸一旦方便,很多事情也都方便了起來。新帝不是傻子,自然不會當這個冤大頭。
只是,正值藩王進京的時候,太后對着幾個親王藩王一通哭訴,新帝苛待母親,薄待兄長的名聲也就傳出來了。本身賦稅之上就多有嚴苛,新帝在民間的聲望可謂極低,更有不少文人雅士寫詩詞歌賦暗喻,趙離昏君之名,不知爲何也就漸漸讓百姓心照不宣了。
陌玉侯以戶部資金不足爲由駁回了長郡王的摺子,然而此事一出,望月閣也不得不停工。說資金緊缺,那就什麼都別修了。
新帝的臉色很不好看,寧鈺軒本想勸他忍過這一陣,等藩王回各自領地之後再繼續修建也可,但是不知爲何,趙離像是鑽了牛角尖了,非要繼續將望月閣修完。
好吧,寧鈺軒也勸不了了,各路藩王不知收了長郡王或者是太后什麼好處,竟然紛紛上書幫着趙轍說話。一致譴責之下,趙離竟然寧願同意修長郡之路,也不肯再讓望月閣停工。
季曼聽着消息,簡直要感嘆一句,原來趙離那種心狠手辣心理畸形的人,心裡也是有愛的?
望月閣,望月閣,也真是不負捧月當初助他的一片真心。
寧鈺軒對於新帝的這個決定表示很不滿,一看就是小孩子任性之下的決定啊。但是沒辦法,人家是老大,老大的決定,他也就只能下達,令戶部撥款。
季曼打着小算盤,路大概是要修個一兩年的,期間她還得一直薄利多銷長郡米。不過好在她已經在趙轍那裡拿了許可,長郡的米,外銷都是由她負責,就算以後路子打開了,利潤多了,那也是都進她的口袋的。
糧行聯盟會每年都會重新選一個領頭的,季曼最近格外忙碌,因爲再過一段時間,就到了重選的日子。她不是京城人士,沒有太多人脈,資產也不算太豐厚,可是她想要那個位子。雖然沒什麼實權,但是那位置是與官府打交道最多的。
想升職,除了業績得突出,最重要的就是得會做人。季曼已經稍微擡高了長郡米的價格,不會給各位同行帶來過大的壓力,繼而就是約着各個糧行的掌櫃一起吃飯喝酒了,順帶還約一下上次的唐主事,大家也就都樂意去。
沒人會覺得季曼是在拉攏他們,因爲每年聯盟會競爭都特別大,季曼這種在他們眼裡完全是小蝦米,沒有競爭的可能。
陌玉侯聽着鬼白將季曼最近的行蹤都稟報了一遍,嗤笑了一聲道:“這女人怎麼這樣愛折騰?”
賣個米都能這麼忙碌,還請什麼官吃飯,她難道不知道,戶部也是在他手裡的?
怎麼這樣蠢?
夜色降臨,季曼又是晚歸,一回房就累得讓丫鬟準備浴桶要洗澡。她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戴了十天了,再不取就該滿臉痘痘了。
關了窗鎖了門,取了面具脫了衣裳,季曼將臉埋在水裡再起來,長長地鬆了口氣。
果然工作壓力再大,回來一個熱水澡也就解決了。
愉快地將臉洗了個乾淨,擦乾全身剛準備從浴桶裡出來,就聽見門“吱呀”一聲開了。
開什麼玩笑?季曼飛快埋回水裡,她剛剛明明鎖了門的啊,就這麼被人推開了是怎麼回事?
“你倒是好閒情。”寧鈺軒的聲音已經到了浴桶邊,看着水面鼓着的頭髮,無奈地將人拉出來:“也不怕把自個兒悶死。”
季曼紅透了臉,看着他道:“侯爺能不能守着君子之禮,非禮勿視?”
看着她,陌玉侯有一瞬間的怔忪,倒是沒聽見她說什麼,只呆呆地伸手過去,碰了碰那許久未見的臉。
“桑榆。”
季曼皺眉:“侯爺,在下是季滿。”
恍若未聞,寧鈺軒低下身子來,拉過她的臉,輕輕吻上她的脣:“真是許久未見。”
身上都沒穿個東西,季曼咬牙:“讓人知道侯爺闖世子夫子的房間圖謀不軌,侯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名聲是什麼?”寧鈺軒一把將她從水裡撈了起來,溼淋淋的濺了他滿身也不在意:“我什麼時候在乎過那個東西。”
早在他打開城門之時,陌玉侯三個字就已經成爲不少人心裡暗自詛咒的名字了。
季曼微微一怔,被他抱着,身上的水都蹭了個乾淨,身子被放在牀上,麻利地裹着被子一滾。
“侯爺要與在下約炮?”
“約…什麼?”他欺身上來,略微不滿地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說我不明白的話?”
季曼抵着他的胸口,認真地道:“約炮就是兩個沒有感情的陌生人上牀,釋放內心慾望的一種方式。”
剛要吻上她的額頭,卻被這句話說得頓住了。寧鈺軒低頭,靜靜地看着她:“你和我,是沒有感情的陌生人?”
“至少不是合法關係。”季曼乾笑兩聲:“侯爺給的休書,在下還一直珍藏着。”
身子僵硬在了牀邊,寧鈺軒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抿脣道:“我都忘記了,你已經不是我的夫人了。”
“嗯。”季曼隨手拿了一件牀上的衣裳穿上:“天色不早了,侯爺還是早些回去吧。”
“好。”寧鈺軒起身,離開牀榻正準備出去,又想起來道:“我來找你,是打算說,明日戶部朱侍郎家有一個宴會,是賀朱家老夫人八十大壽的。你要不要隨我去?”
戶部侍郎?那可是戶部副官,正四品的大人。先前當侯夫人的時候不覺得人家官有多大多厲害,現在成爲平頭老百姓,才發現那真真是該巴結着的人吶。
季曼就差搖尾巴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寧鈺軒道:“多謝侯爺,在下明日定當等着侯爺一同去。”
寧鈺軒淡淡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還沒長手的,推開了門不知道關上,以至於季曼坐在牀上,都被門口吹進來的風弄得有點冷。
第二天傍晚,寧鈺軒的馬車在正門等着,季曼將好好哄着去休息了之後,麻利地就跟着跳上了馬車。
“侯…”柳寒雲正走到門口,本想說今日有宴會,她作爲正室,是不是也該跟着去?結果陌玉侯根本沒有打算帶上她,竟然就帶着好好的夫子去了。
這位季夫子最近也真是得侯爺器重,也因着對好好的偏心吧,把什麼好的都給他了。
柳寒雲嘆息了一聲,轉頭回自己院子。
季曼一路上都在暗想該做些什麼,會不會有什麼忌諱。陌玉侯靠着車廂打了個呵欠,倒是漫不經心地道:“朱侍郎家有一子,與好好同歲,只是頑劣不堪,頗爲讓他頭疼。你去,他應該還是挺歡喜。”
微微一怔,季曼轉頭看他,這人是在幫她的意思麼?
“他不喜人話多,你自己注意便是。”寧鈺軒掃她一眼,撐着頭閉上了眼睛。
季曼這個感恩戴德啊,家裡有尊大佛還是有點用處的。雖然萬一寧鈺軒哪天要是知道了她真正想要的東西,估計是不會繼續幫她的,但是現在能爲她想着,帶她來走後門,也是能讓她有些感激的。
雖然這人可能與她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季曼不急,仇慢慢報,先得讓自己站穩啊。
朱府門口人來人往,馬車都要沒地方停了,季曼本來還在擔心,哪知寧鈺軒的車直接開去了後門,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拱手相迎:“侯爺親臨,真是令叔友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