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節 尾聲(2)

朱仲鈞在宮裡安排了不少人,都在乾清宮和仁壽宮,皇帝和太皇太后所在之地。而譚太后的積善宮,朱仲鈞並未着重在意。

他那時候是想不到,顧瑾之會有今日這遭遇。

那個叫水瀾的,是唯一潛伏在積善宮的眼線。

水瀾不見了,顧瑾之很擔心,外頭的朱仲鈞肯定更加慌了。他無法知曉顧瑾之的安危,定然是着急的。

不管顧瑾之過得好不好,至少知道她還活着,對朱仲鈞和孩子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兩個月後的今日,傳來朱仲鈞要重新納妃的謠言,顧瑾之聽了,當時就哭了。

她是喜極而泣。

她從李皇后的話裡,聽出了兩個意思。

其一,朝廷想讓朱仲鈞主動投降。這場反叛已經進行了四年,皇帝一直的主張,是殲滅朱仲鈞,揚威天下,從未提過和朱仲鈞和談的。

皇帝的雄心壯志,是殺雞儆猴。誰敢反叛,便是死路一條,朝廷絕不妥協。

所以,朝廷從未有過和談的舉動。

到了四年後,皇帝卻突然想和談,想讓朱仲鈞投降。這大概並不是皇帝的本意,而是朱仲鈞的勢力已經強大到了皇帝無法抵禦的地步。

朱仲鈞快要贏了。

朝廷知道抵擋不住朱仲鈞,只得招安,來個甕中捉鱉。

這種拙劣的伎倆,除非是土匪出身、沒有底氣的才,纔會上當。

所以說,朱仲鈞是不會上當的。

他不可能和朝廷和談。

其二,朱仲鈞失去了顧瑾之的消息,他很緊張。他能做的,就是放出風聲,說顧瑾之死了,要再娶一個。這樣,皇帝定然會拿顧瑾之出來說事。阻止他和孟家結盟的。

到時候,他就可以知道顧瑾之的死活。等朝廷送信過去,朱仲鈞再妥協,收到了朝廷的信。就不和孟家結盟,不娶孟氏女,朝廷就會以爲,顧瑾之真的很重要。

這麼重要的話,皇帝是不會輕易殺了顧瑾之的。

這樣,能保住顧瑾之的命。

朱仲鈞行此一步,就是想宣告天下,顧瑾之很重要。

李皇后告訴顧瑾之,朱仲鈞要再納妃的時候,顧瑾之從她的話裡。只想到了這些。

她對朱仲鈞的信任,已經深入骨髓。

那個兩世依戀她的男人,永不會背棄她!

這是歲月給她的自信。

顧瑾之知道,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有一個更強更大的依靠,確保她必然活着。

這樣,朱仲鈞父子這場戰事,纔有意義。

他們進京,顧瑾之可以站在午門,含笑迎接他們,他們也會知道。一切的努力和拼搏,都是值得的。

而不是他們進宮,看到顧瑾之的屍骨。

顧瑾之必須堅持下去。

“傲雪,你是哪裡的人?”顧瑾之突然問傲雪,“你也是王爺的人?”

傲雪心底一跳。

她的手指緊了緊。

“王妃,奴婢.......”過了片刻。傲雪擡頭,一臉坦誠對顧瑾之道,“奴婢曾經受過成姑姑的恩惠。成姑姑和太皇太后讓奴婢在積善宮服侍,照看一二。不成想,您到了積善宮。成姑姑吩咐奴婢說。太皇太后最是疼惜您,讓奴婢哪怕拼了性命,也要保護好您......”

成姑姑就是成宛,太皇太后身邊的女官。

太皇太后辭世之後,成姑姑沒有離宮回鄉,而是去了皇陵,給太皇太后守墓。

她的忠心,舉朝感動。

傲雪,就是成姑姑培養的人。這些年,傲雪從未暴露半分,直到顧瑾之到了積善宮,傲雪纔出來,照料顧瑾之。

顧瑾之一直覺得,傲雪應該是朱仲鈞的人。朱仲鈞從十八年前,就開始在京裡撒網。他在皇宮內外灑下了多少眼線,顧瑾之也不知道。

但是顧瑾之萬萬沒有想到,傲雪居然是成姑姑的人。

哪怕太皇太后走了,成姑姑仍是關心顧瑾之。

這是成姑姑對太皇太后的忠心。

直到今日知曉了,顧瑾之的眼淚再也壓抑不住。

她不好在傲雪面前哭,就強行忍着。

“傲雪,多謝你,多謝成姑姑。”顧瑾之拉住了傲雪的手,道,“以後,咱們相依爲伴。我永不棄你。將來若是我不好,你獨自保命;若是我好了,你就是我的功臣。”

“王妃,奴婢的命,都是成姑姑的。”傲雪道,“現在,奴婢的命就是您的。您不用說感激的話。這是奴婢的本分!”

顧瑾之就握住了她的手,久久沒有鬆開。

太皇太后那慈祥溫和的笑容,放佛就在眼前。她的聲音溫醇,笑着說:小七啊......

想到這裡,顧瑾之再也忍不住,眼淚傾瀉而下。

傲雪見顧瑾之哭,連忙安慰她。

她都不知道顧瑾之爲什麼而哭。

“我都不曾去給太皇太后上柱香......”顧瑾之低低啜泣道。

傲雪眼眶一熱。

主僕倆沉默良久。

傲雪向顧瑾之表明身份之後,兩人就更加親密。顧瑾之也越發信任傲雪。從前也信任傲雪,但也怕猜錯了,不敢全心全意。

如今,顧瑾之就放心了。

顧瑾之也把譚太后可能撐不過兩個月的實情,說給了傲雪聽。

傲雪也很積極,幫顧瑾之和李皇后牽線。她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說給了顧瑾之聽。

“......孫宸妃孃家,和李皇后孃家並不和睦。長皇子乃是孫宸妃所誕。衆多皇子裡,陛下最愛長皇子的,曾多次暗示說,皇后再生不出嫡子,就要立長皇子。”傲雪對顧瑾之道。

顧瑾之點點頭,道:“這就足夠了.....”

知道了皇后的這個處境,顧瑾之就知道下一步怎麼走了。

她讓傲雪千萬小心,不能太過於明顯。

她們每一步都要非常小心。

因爲。這宮裡不允許任何人行差踏錯。

顧瑾之給朱仲鈞寫信之後的半個月,就從山東傳來消息說,朱仲鈞已經公告天下,他的王妃尚且在世。不會另娶。

他不會和孟家結姻親的。

至於投降進京,他需得考慮。若是朝廷能先放回他的王妃,他自然會進京投降,和朝廷和談。

願意考慮,就落了下風。

弘德帝知道這個消息後,非常高興。他回禁宮,把這件事告訴了皇后李氏。

李皇后當即愣住。

她是個弱女子,不懂朝事、也不懂兵法。可她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就像男孩子般讀過很多書。當時皇帝讓她勸說顧瑾之寫信,李皇后覺得是無用功。

男兒誰不薄情?

廬陽王起事。最需要兵力。

這場仗已經打了四年,整個長江以南都淪落成了廬陽王的地盤。可是再往北,廬陽王也寸步難行,雙方僵持不下。

弘德帝和廬陽王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

若是四川的孟燕鏡和廬陽王結盟,廬陽王從四川北上。再往陝西洛陽,就等於奪取了京城的後花園,攻下京城指日可待。

李皇后覺得,顧瑾之那封信,估計是石沉大海。

沒想到,廬陽王居然聽了。

他居然就不和孟燕鏡結盟了!

李皇后愣在那裡,半晌沒有說話。

她心裡。突然很羨慕顧瑾之。

這天下的男兒,能爲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實屬罕見。顧瑾之是個有福之人。假如能有個男子爲李皇后如此,她也寧願吃這四年苦。

人,往往不在乎付出多少,而在乎的。是付出得是否值得。

若值得,哪怕是傾盡生命,亦甘之如飴。

顧瑾之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李皇后羨慕不已。她久久難以回神,有點沉浸。

“......他也是糊塗的。爲了個老女人就如此犯蠢。”弘德帝則對廬陽王的行爲嗤之以鼻,“朝臣都說,廬陽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老女人”那幾個字,狠狠刺痛了李皇后的心。

男人皆愛韶華女子顏色美。

等人老珠黃的時候,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所以,廬陽王如此待顧瑾之,朝臣是難以理解的。

可哪位女子不老?再美的花,也有凋零那日。等凋零的時候,結不出果實,就要遺落泥土,化爲春泥嗎?

一陣刺痛過後,李皇后又感悲涼。

她沒有孩子,她年紀一日日大了。

李皇后勉強露出了笑容,對皇帝的話沒有說什麼。

片刻,李皇后轉移了話題,不再說顧瑾之。

“......陛下,臣妾多年無子,總感膝下空虛荒涼。

陳貴人上個月誕下的六皇子,模樣像極了陛下,臣妾看着那孩子,心裡怎麼也割捨不下,喜歡極了。

陳貴人身體虛弱,若是能將那孩子抱到坤寧宮撫養,既解了臣妾孤寂之苦,也是臣妾盡了撫育之情。”李皇后趁機,把自己想了多時的話,說給了皇帝聽。

宮裡之前有五位皇子,卻都不是李皇后所出,李皇后心裡也是焦急萬分。

只是她素來沉穩,外人都看不出來,包括皇帝。

可是再這麼下去,她的皇后之位只怕要易主了。那位孫宸妃、陳貴妃,不僅僅孃家勢力雄厚,而且都有兒子,都是老人,和陛下情分多年,不容動搖。

她們若是撕破臉和李皇后爭,李皇后不覺得自己有勝算。

她不能任由寵妃的兒子做太子。

她若是養育一位貴人的兒子,那孩子將來哪怕沒有機會爭取太子之位,也能替李皇后擋一時。

陳貴人上個月誕下皇子,李皇后就起了這個心思。

李皇后知道,現在皇子們都小,那些貴妃去爭太子之位,不僅僅皇帝反感,而且爭取到了也未必能長久。

所以,她們都按兵不動。

可早晚,她們會出擊的。

李皇后不能等到了那一天。再去想對策。

“好啊!”皇帝聽了李皇后的話,痛快道,“撫養皇子,也是你的職責所在。你抱過來就是了......”

陳貴人並不受寵。皇帝只是偶然寵幸她,她就懷上了,還生了兒子,這是她極大的福運,可她微未必受得住這份福運。

她的兒子交給誰養,皇帝無所謂啊。

他雖然有很多寵妃,卻也沒有想過立庶子爲太子。

皇帝自己就是嫡子,當年他父親差點把他的太子之位,還給了庶子晉王,這讓皇帝反感不已。況且。他和皇后雖然不恩愛,卻也是相敬如賓。

皇帝內心深處,是很欣賞李皇后的。

李皇后是皇帝見過的,最溫柔敦厚的女人。她的溫柔敦厚,乃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不似其他人那般做作。

皇后是合格的,皇帝也希望她能早日誕下嫡子。假如抱個皇子過來養活,能讓她更加安心,皇帝也樂意看到。

李皇后跪下磕頭謝恩。

第二天,她就把六皇子抱到了坤寧宮。

陳貴人捨不得孩子。可是想想,皇子生下來,就有專門的宮人和宮殿。作爲生母,陳貴人也不能親自撫育他。把六皇子給皇后娘娘撫養,假如將來做了皇帝,陳貴人也能跟着得勢。

想通之後,陳貴人感恩戴德,把六皇子交給了李皇后。

李皇后心裡贊陳貴人聰明。

皇帝也滿意。

可是。沒過兩天,陳貴人居然病死了。

她死得很突然。

李皇后就愣住了。她是沒有想害死陳貴人呢。

李氏貴爲皇后,若是爲了個孩子,就把陳貴人害死,不僅僅給皇帝留下狠毒的印象。將來這孩子也記恨她的。

李皇后是打算以情動人,以收攏皇帝和六皇子的心。

可是,陳貴人這麼一死,李皇后就解釋不清了。

這是誰,下這麼快的手?

李皇后的眉頭緊緊鎖了起來。

廬州的叛軍有往北上了一步,皇帝早朝的時候,聽聞此事,氣得把奏牒都摔了。回到內宮,立馬就有人把陳貴人的死,告訴了皇帝。

皇帝頓時就氣得額頭青筋暴突。

他在氣頭上,沒有去質疑爲什麼李皇后在這個當口爲什麼要做如此蠢的事,也沒有質疑爲什麼內侍要把這種內宮小事告訴他。

他氣昏了頭,衝到了坤寧宮。

“......你我自幼結髮!你進宮十餘年,沒有添男丁,朕體諒你心急,你說要養六皇子,朕也恩准了,你爲什麼還要殺人?”皇帝咆哮道,“你簡直是個毒婦。原來你素日溫良,都是裝模作樣!”

他也不聽李皇后解釋,叫人把六皇子抱走。

李皇后跪在地上,沒有哭訴,也沒有阻攔。

她只是跪着。

此刻,她不敢出聲。

皇帝讓人抱走了六皇子,把孩子抱到了陳貴妃那邊去。

陳貴妃是他最寵愛的貴妃之一,也是十來年的恩情,和皇后地位不相上下。陳貴妃生了兩個兒子,都活潑機靈。

皇帝和六皇子抱走之後,去了陳貴妃那邊,李皇后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衣襟。

過了片刻,她帶着宮人,去了乾清宮。

她一直跪在乾清宮裡。

皇帝去陳貴妃那邊,坐了一個時辰,心情平復了不少,纔回了乾清宮。一看到李皇后跪在那裡,又是氣血翻滾。

“你還有臉來跪!”皇帝怒道,“枉朕那麼信任你!這些年,朕何曾輕待你,你何必如此狠毒?”

李皇后一雙素淨修長的手撐地,緩緩磕了三個頭。

她那雙手,如玉瑩潤,還跟從前一樣。

皇帝想到從前的恩情,想到她的沉穩善良,又想到他們少年結青絲,心裡陡然一軟,對李皇后的牴觸就清減了幾分。

可怒火併沒有減少。

“陛下,臣妾該死!”李皇后磕完頭,才娓娓道,“臣妾十餘年無子,心裡總盼着有個皇子。既得了六皇子,心裡定然知曉是陛下天恩浩蕩,臣妾雖然受天恩。卻也不曾做了虧心事,斷然沒有去害人之理。此前當口,錯皆在臣妾一人之身,若能解陛下心頭怒火。臣妾甘願一死。

臣妾......臣妾只是聽聞戰事不利,陛下心裡愁悶,再添這些煩心事,皆是臣妾之過,求陛下重罰臣妾,別將火憋在心裡,傷了聖體,這是臣妾唯一心願了!”

李皇后在皇帝面前一番表白,最終獲得了皇帝的原諒。

六皇子又重新抱回了坤寧宮。

皇帝還讓李皇后查出陳貴人的死因。

這件事,皇帝都交給了李皇后。這表明皇帝信任李皇后的。

李皇后回到坤寧宮時,疲憊依偎在榻上。

“......這宮裡,有人已經到了迫不及待的地步,這次是本宮疏忽大意,讓奸人得逞。害死了陳貴人。”李皇后對心腹的宮人說道,“萬幸陛下仍念幾分舊情,知本宮行事穩重、待人寬和,纔回過神來,懷疑此事不合情理,饒了本宮這次。”

只是,她再也不能等下去了。

她的地位。若是再不自保,就真的要被奸人得手。

與其領養個兒子,將這孩子擡舉爲太子,還不如自己生一個。

六皇子乃是庶子。把第六的庶子擡成太子,真的很難,除非皇帝其他兒子都不成器。或者皇帝有心保住皇后地位。

偏偏,這兩者,都不是。

假若皇后領養的,乃是大皇子,李皇后再派孃家人聯合朝臣。倒也能拼一把。只可惜,大皇子是孫宸妃的兒子。那個孫宸妃,孃家也是世家望族,又得寵,她的兒子,皇后要不來。

皇后若是提出立庶子爲太子,只怕偷雞不成蝕把米,讓孫貴妃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因爲,皇帝很喜歡大皇子,他巴不得皇后提出庶子立爲太子呢。

“娘娘原本就冤枉!”宮人道,“陛下讓娘娘查兇手,娘娘定要將那人揪出來,還娘娘清白。”

李皇后無奈笑了笑,道:“這個時候,查出蝦兵蟹將,有什麼用?查出大魚,就有落井下石之嫌。陛下顧念本宮,仍是想着本宮往日的寬和。你們去查幾日,做做樣子,回頭本宮告訴陛下,就說陳貴人乃是產後身子不濟,久病而亡。免得讓陛下回味過來,覺得本宮是個得理不饒人的......”

她打算就這麼算了。

皇帝若懷疑她,哪怕真的饒過她,也不會再把六皇子給她撫養。

六皇子也送了回來,李皇后就明白,陛下這次,是信任了她,知道她是真的委屈。

這件事,肯定是某位貴妃所行。

李皇后的對手,都是皇帝的寵妃。不管她揪出誰,皇帝都不會高興的,反而將來猜疑她是借刀殺人,從而對她也冷了心,毀了這種信任。

這種信任,是非常難得的,李皇后很珍惜,她必須維護。

若是她誰也不攀咬,自己默默嚥了這委屈,皇帝就越發覺得她寬厚,更心疼她。

鬥來鬥去,不就是爲了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嗎?

皇帝已經對李皇后另眼相看了,李皇后不想毀了這份恩寵。

宮人聽了李皇后的吩咐,都去忙碌了。

李皇后想到今日已經是十五了,也該去給譚太后請安。她每個人初一、十五,都要去請安,雖然這半年來,譚太后已經不見她了。

譚太后不見她,但是李皇后還是要去的,這是她的虔誠。

沒了這份虔誠,她的孝順也變得虛假。

做一件事容易,持續做一件事難。但是堅持,總能換來點尊重和信任,所以,李皇后堅持去看譚太后。

這次,譚太后依舊沒有見她。

倒是顧瑾之,出來和李皇后說話。

李皇后就趁機,把廬陽王的事,說給了顧瑾之聽。

“......廬州聽聞你沒死,說願意進京言和。果然,廬陽王待你不薄。”李皇后道,她語氣裡暗攜幾分羨慕,是藏匿不住的。

顧瑾之聽了,又是喜極而泣。

李皇后看到這裡,不免感嘆說:“他也是個癡情人。這些年,朝中大事,咱們女人不懂。如今看來。你所嫁良人。”

顧瑾之抹了淚,道:“王爺待臣妾甚好!臣妾在廬州,除了照料王爺,就是研製些藥物。最終給王爺生下三個兒子。而後,王爺說,盼個女兒,臣妾又給他生了個閨女。如此算來,這也是臣妾和王爺的緣分吧.......”

顧瑾之這麼不經意的話語,非常紮實打在了李皇后的心頭。

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她會研製藥,想要兒子就生兒子、想要女兒就生女兒!

李皇后眼底露出了幾分熱切。旁人這麼說,李皇后未必過心,但是顧瑾之曾經是名震京城的神醫。她的話,是有幾分可信的。

只是,李皇后不願意讓顧瑾之看到她的熱切,所以表情一閃而過,不再多想。現在。還沒有到時機,或者說,李皇后還不夠信任顧瑾之

顧瑾之說完之後,也沒有多談什麼。

李皇后從積善宮回來,心事放不下,越發覺得顧瑾之方纔不是故意騙她,而是不經意間透露了秘密!

人是很複雜的。

李皇后算是個比較聰慧又理性的人。

可她心裡的慾念。會讓她的理性退後幾步。當一個人的慾念到了一定的程度,她可以相信一切有可能的辦法。

李皇后猶豫了幾天,終於找顧瑾之了。

她並不是開口就要找顧瑾之看病,而是和顧瑾之套近乎。

顧瑾之就知道,李皇后真的是個非常警惕的人。

像李皇后這種人,靠近她很難。但如果得到了她的信任。她會非常依賴顧瑾之

顧瑾之也放慢腳步,慢慢和李皇后聊些生育方面的事。

她還特意聊到了她的長子燕山,說了很多燕山早產的事給李皇后聽。

“......當時他生下來的時候,才四斤多,王爺很是擔心。燕山是長子。他降世,王爺和我都是心心念念,就怕他有事。那段日子,過得不容易。萬幸老天爺保佑,讓燕山活了下來。”顧瑾之笑着說,“當初,我就很想生個兒子的,自己也吃了藥。大約是那藥有效,故而燕山那麼虛弱也能續命。如今想到,當初真是慶幸。”

那藥,不僅僅能生兒生女隨心所欲,還能保佑孩子健康。

早產的孩子也能活下來。

李皇后聽到這裡,心就徹底熱了。

她的性格使然,讓她沒有立刻就會和顧瑾之說心裡話,而是自己回了宮。

沒過幾日,她給顧瑾之送了套衣裳。

這是有點示好之意。

顧瑾之收下了,親自到坤寧宮道謝。

李皇后又說:“你在積善宮,吃住都是隨着太后娘娘。假如短了什麼,只管告訴本宮。”

“謝娘娘厚愛。”顧瑾之笑道。

就這樣一來二往的相處了半個月,李皇后纔算放心。

半個月後,李皇后把顧瑾之叫到坤寧宮,和顧瑾之密談:“你可有什麼好的法子幫幫本宮?你若是幫了本宮,讓本宮順利誕下皇子,旁的不敢說,這深宮,本宮準你四處行走。你可以去看看你姐姐......”

像顧瑾之,除非李皇后特意叫她,否則連積善宮都出不來。

她自己,也不敢出來。

在積善宮,皇帝顧念太后,不敢貿然動手殺顧瑾之。若是出來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說不定被侍衛抓了,送到大牢裡去。

到時候,皇帝一口咬定是顧瑾之逃走了,譚太后也無法再次救出她的。

所以,皇后能讓顧瑾之在宮裡到處走走,是對顧瑾之極大的恩惠。能去看看德妃,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這些年,德妃過得也很辛苦。

她的兒子晉王失蹤,她的大女兒永淳公主和駙馬死在牢裡,她承受了很多的打擊。這些打擊,作爲母親的顧瑾之,最是能瞭解。

顧瑾之不知自己還能在宮裡住多久,但是她願意活得半點自由和去看望堂姐的機會。

所以,顧瑾之說:“多謝皇后娘娘!”

她果真給李皇后開了個方子。

“這些藥材,您叫人從御藥房抓來。我來製藥,這種藥需要自己配製,旁人做不來。”顧瑾之道,“皇后娘娘放心我,當年太皇太后再世,也信任顧氏的藥。”

提到太皇太后。她心裡黯然半晌。

李皇后見她突然傷神,想到太皇太后曾經對她的寵愛,心裡也唏噓。

這個女人還是挺有良心的,李皇后想。

這麼一想。對顧瑾之的戒備又放鬆了幾分。

“好,本宮信你!”皇后道。

顧瑾之就給皇后配藥。

皇后也想辦法,讓皇帝往坤寧宮住得勤快些。

她突然柔情起來,還有點撒嬌,對皇帝而言是新鮮的,就的確多在坤寧宮多住了幾日。又加上,陳貴人的死,皇后輕描淡寫過去,沒有攀咬任何一人,皇帝心裡既心疼又滿意。

心疼她的委屈。又覺得她大度寬和,是個合格的皇后。

每個男人都希望後宅有這樣的女人:不惹事,懂隱忍,專心替他照顧好兒女及妾室。

李皇后就是這樣的女人。

皇帝的確多在坤寧宮住了幾日。

李皇后五年前得了個廚娘,跟着學了不少的菜色和點心。都是皇帝喜歡的口味。這些年,皇帝從未留在坤寧宮用膳,並不知道。

如今在坤寧宮時間多了,皇后就少不得準備宵夜或者點心,皇帝嚐到了,驚喜不已。

他下朝之後,把奏摺都搬到了坤寧宮。

坤寧宮上下都高興不已。覺得李皇后時來運轉。

不成想,不過半個月,就出了事。

皇帝一直歇在坤寧宮,李皇后心裡也喜悅,兩人竟似平凡夫妻般,過起了柴米油鹽的小日子。

李皇后學了很好的廚藝。她親自下廚,給皇帝做菜。

她知道皇帝的口味偏重,所以,李皇后的菜總是重味,皇帝吃了。越發覺得特殊,比御膳房做得還要好。

因爲,皇帝哪怕不歇宿在坤寧宮,也會專門到坤寧宮吃飯。

這讓六宮無人不眼紅。

只是,重新得勢的,乃是皇后,眼紅也沒用。那些妃子們,一個個往坤寧宮請安,跑得特別勤快。平日請安,也只是早上來應付一下。

如今,她們下午都會瞅準了機會,找個藉口來。

李皇后將她們一個個攔在門外。

轉眼就過了年。

初四開朝,皇帝上朝,卻突然氣得暈死在大殿上。

內侍和內閣大臣把皇帝送回了乾清宮。

有人也急忙稟告了李皇后。

皇后忙帶着幾位貴妃去服侍。

太醫們手忙腳亂,替皇帝診斷。

皇帝慢悠悠醒來,有氣無力。

太醫們開了方子,交代皇帝需要靜養,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幾位閣老和皇后、皇子、貴妃等人。

李皇后上前,服侍皇帝喝了藥。

皇帝氣色死灰,搖搖頭,並不想喝藥。他舌頭有點大了,想說什麼,卻說不出清楚。

李皇后勸慰半晌,皇帝才把藥喝了。

等皇帝歇下了,李皇后出來,問首輔袁裕業:“陛下爲何突然暈倒?”

“......廬陽王和簡王結盟,叛軍已經到了河南......”袁裕業聲音很低。

李皇后也感覺腦袋嗡了一下。

簡王嗎?

簡王不是在河南過得好好的嗎?先帝在世時,簡王賴在京城不肯走,丟了護衛軍。皇帝登基,他們要回去,皇帝顧念他乃是叔祖父,是老一輩的王爺,特意又賞賜了五百畝兩天。

皇帝待簡王如此好,簡王爲什麼要和廬州的人狼狽爲奸?

這江山,要不保了嗎?

李皇后立馬就想到了顧瑾之。

二月的河南,不見花開春暖,依舊是寒風刺骨。

朱仲鈞站在風口,靜靜感覺那料峭春風拂面的刺痛。

他的心,都擰成了一團,似他的眉心一般,緊緊皺着。

自從去年十月,積善宮的眼線被剷除,他就再也不能知道顧瑾之的消息開始,朱仲鈞變得心浮氣躁。

他恨不能立馬殺到京裡去。

這一路走過來,他從來沒有睡過一天的踏實覺。

所以,這四年下來,他頭髮花白了大半,人也蒼老了大半。他的心,從來就沒有落下來過,這四年,他幾乎沒有笑過。

他才三十六歲,卻有五十歲的模樣。

兒子和下屬總是勸朱仲鈞,讓他想開些。

還說行大事者,不拘小節等。

特別是那些將領們,都希望朱仲鈞能看輕點,別讓女人成爲他霸業的掣肘。

可是朱仲鈞所謂的霸業,僅僅是爲了那個女人而行的。

心力交瘁的朱仲鈞,想盡了各種方法,想先把顧瑾之救出來,結果都失敗了。於是他知道,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繼續前進,奪宮成功。

否則,他的妻子性命不保。

他的軍隊到了河南,簡王和簡王世子放棄了抵抗,直接擁朱仲鈞進城。

一方面,簡王父子知道,朝廷的軍隊已經無法阻擋朱仲鈞,頑抗到底只不過是讓全城的百姓陪葬。識時務者爲俊傑,讓朱仲鈞進城,將來還能有個擁護之恩,他們簡王府也能繼續保持下去。

二則,朱仲鈞手裡還有含卉。

含卉對於簡王府,是個非常重要的人。

朱仲鈞看到含卉,耳邊就會想起顧瑾之對他說過的話。

那些話,似魔咒般,縈繞耳旁,揮之不去,讓他的思念更添了一層。想到含卉,就會想到顧瑾之當年多麼有先見之明。

顧瑾之說,當初申國公夫人姜昕告訴她,姜夫人和簡王妃乃是表姐妹。

而姜夫人從來不跟簡王府來往。

簡王妃還有個親妹妹,嫁到了山東,也不和簡王妃來往。

當時,簡王府和顧瑾之不對付,顧瑾之就順藤摸瓜,查到了不少的往事。姊妹之間老死不相往來,肯定有個緣故的。

若是普通的恩怨,也該釋懷。畢竟在京裡,人脈很重要。像姜家、簡王府,都是功勳貴胄,他們需要必須的交往,來爲他們的人脈錦上添花。

但是姜夫人和簡王妃不來往。

顧瑾之查了半天,才明白過來。

原來簡王妃那個嫁到山東的妹妹,和簡王妃並非一母同胞,在家裡排行第二。簡王妃乃是嫡妻所生,嫁到山東那位妹妹是繼室夫人所生,姊妹倆從小就不合。

那位繼室夫人,生了兩個女兒。

除了嫁到山東那位,還有個小妹妹,在家裡排行第三。

簡王年輕時,也風流過,就和排三的小姨子有了首尾。那位三姑娘,大膽又多情,去廟裡私會簡王,就成了簡王的人。

這種事,其他世家小姐大約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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