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的一聲呵斥,將屋子裡、院子裡的人都驚動了。 壹?書?庫
連譚家大夫人都被她嚇了一跳。
她的呵斥突如其來,讓衆人皆不防,都唬了。
宋媽媽和海棠幾個都在簾子外服侍,側耳傾聽裡頭的動靜。聽到了宋盼兒的呵斥,海棠就快步從屋子裡出來。
東次間的正窗外,一株秋海棠開得正豔。
院子裡除了幾個粗使的婆子和兩個小丫鬟,就是顧瑾之、瑥哥兒和朱仲鈞。
而朱仲鈞,恰好在窗子底下。
“姑娘,王爺,方纔是怎麼了?”海棠故意大聲道。
宋盼兒在裡面聽到了,便知道是朱仲鈞和顧瑾之在偷聽。
她喊了慕青進來,讓她推開了窗牖。
朱仲鈞和顧瑾之就在那裡,大大方方的,倒也沒有躲閃。
“娘……”顧瑾之笑着道,“我和王爺帶瑥哥兒走路,不小心撞了花樹。”
包括譚大夫人在內的衆人都心知肚明,是顧瑾之和廬陽王在偷聽。可是誰也不會去點破。
宋盼兒一改慍怒,和顏悅色道:“小心些。”
譚大夫人便道:“是廬陽王啊?”
說着,她從裡頭出來,親自給朱仲鈞行禮請安。她早就聽聞朱仲鈞住在顧家,像顧家的孩子似的,所以沒有吃驚。
朱仲鈞則往顧瑾之身後躲了躲。
顧瑾之也給譚大夫人行禮,道:“王爺有點怕人。夫人勿怪。”
譚大夫人自然不敢怪,含笑道:“是我唐突了王爺。”
朱仲鈞從顧瑾之身後伸出了腦袋,突兀地瞪了譚大夫人一眼。
譚大夫人瞭解他的脾氣,不怎麼介意,仍是溫和地衝他笑。
偷聽被撞破,顧瑾之也不好打擾譚大夫人和母親說事,便將瑥哥兒交給了乳孃,她和朱仲鈞回了自己的院子。
譚大夫人方纔被宋盼兒煽起來的怒火也被這麼一鬧全部熄滅。
她仍是希望宋盼兒能不要介意,讓這件事過去,兩家依舊和睦。畢竟顧瑾之在太后跟前那麼得寵。顧延韜又是天子第一近臣。譚家還沒有到和顧家翻臉的時候。
“……這件事,到底是我們家孩子闖了禍,怎麼辦,我聽您的。”譚大夫人最後道。
宋盼兒眯起眼睛笑了起來。道:“明日是我家姐兒的生辰。您若是能當面道個歉。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當面。自然是當着衆賓客的面。
宋盼兒這是想讓譚家當衆道歉。
當時鈺姐兒抱着顧瑾之的腿喊姨娘,宋盼兒就衝那孩子和六奶奶發火了;而後譚大夫人過來幫場,連譚大夫人也被宋盼兒吼了兩句。
譚家家底深厚。自然不會和那些新晉人家一樣,被宋盼兒吼了,就當這件事扯平。
譚大夫人親自再登門,給宋盼兒和顧瑾之賠禮。
宋盼兒和顧瑾之沒有虧。
譚家當家的主母已經來了。
顧瑾之長得像譚家的姨娘,不是顧瑾之的錯,也不是譚家的錯。鈺姐兒喊了出來,讓衆人聽到了,這就是譚家有錯在先,卻也不算大錯兒。
對於現在的顧瑾之而言,其實影響比較小。
顧瑾之太過於年幼了,不會有人懷疑她真的生了六歲的女兒……
將來是不是對顧瑾之有不好的影響,或者強行被人誣陷,現在都說不準。
所以,譚家一再道歉,已經是仁至義盡。
宋盼兒卻提出這種要求。
譚大夫人突然笑了笑。
她的笑容裡,有種對低等人的寬容。
她道:“好。”
然後沒有再說什麼,起身告辭走了。
她甚至沒等宋盼兒送她到垂花門口。
還是宋媽媽和海棠追了上去,送了譚大夫人出門。
回來的時候,宋媽媽對宋盼兒道:“那位夫人,真真是個人物。一路上都是笑着的,到了門口也客客氣氣。心裡卻藏着怒。”
宋盼兒從鼻孔裡發出個冷笑。
宋媽媽就趁機又說宋盼兒:“您也學學人家……人家那才叫八面玲瓏,不得罪人。您的脾氣一上來就管不住,也不計較後話,亂髮火,明面上把人都得罪光了。雖然一時嘴上心裡痛快,卻吃悶虧……”
宋盼兒從小就是這脾氣,多少年也沒改過。
她也是從小聽宋媽媽這位乳孃的嘮叨,耳朵都起繭了,過耳不過心。
“您說,譚家明天能來嗎?”宋媽媽見宋盼兒不答話,又問她。
“不會來的。”宋盼兒篤定道。
她心裡有點煩悶。
這件事讓她很生氣。
有些事發生了,不管怎麼道歉、怎麼彌補,仍是發生了。
宋盼兒也不能預料將來是否對顧瑾之有影響。就現在而言,她相信譚家能處理得當。
可是宋盼兒要表明她的態度。
這件事,她要永遠保留追究的權力。所以,她不能鬆口說原諒的話。
果然,第二天中秋節,顧家兩個孩子週歲、顧瑾之生辰,譚家無人到場。
她們家派了兩個管事的媽媽,送了厚厚的賀禮,說家裡忙,走不開。
這樣,既不算給顧家體面,又不失禮尚往來,真真好手段。
在外人看來,譚家面面俱到,反而是宋盼兒不饒人。
從此,京裡的人更加肯定了顧家的三夫人宋氏,不僅僅是拈酸吃醋的,還是個爭強好勝、不怕事的主兒,誰和宋盼兒打交道,都要留意三分,輕易不敢得罪她。
這樣,導致了宋盼兒的泛泛之交少了很多。
宋盼兒也不甚在意。
她有她堅持的立場,她毫不爲流言而妥協。
這場戲。似乎沒有結尾,就草草收場了。
中秋節當天,宮裡也有賞賜。
不僅有太后的賞賜,還有德妃和蘇嬪的賀儀,這讓宋盼兒面上有光,宋盼兒心情好轉。
家裡親戚朋友滿堂,大伯家嫁出去的堂姐川寧伯唐家、宜延侯寧家、建昭侯、建寧侯蘇家,連懷着身孕的南昌王妃也來坐了坐,而後因爲要進宮去陪太后過節,早早離席。
高朋滿座。也不缺譚家錦上添花。
宋盼兒招待賓客。忙得腳不沾地。
昨日譚家發生的事,果真無人提及一句半句。
朱仲鈞一早就進宮去陪着太后過中秋節了,他送了顧瑾之一副手鐲作爲生辰禮。
父母也送了禮物,都是首飾。
就連老爺子。也送了顧瑾之一支點翠蝴蝶簪子。
顧瑾之收完了禮。就沒她什麼事。
今日的重頭戲。是兩個弟弟抓週。
鎏金抓週盤裡,放着筆墨紙硯、賬冊、算盤、印章、木製的刀劍、吃食、玩物等。
抓週的時候,小十瑥哥兒抓了毛筆和桃木雕刻而成的小劍。他比較壯。很有力氣,緊緊攥在懷裡。
衆賓客都笑,說這孩子將來文武雙全。
宋盼兒和顧延臻都有點驚訝,同時也很喜歡。
顧瑾之也覺得有趣。
她沒想到小十會在衆多東西里,選擇這麼很有代表性的兩樣。
到了小十一珹哥兒的時候,他不知是餓了還是沒睡好,哭個不停,怎麼都不肯去抓,哄也哄不好。
宋盼兒親自抱過來,仍是不濟。
他哭得肝腸寸斷。
顧瑾之便道:“娘,我來抱抱……”
宋盼兒也無計可施,就教給了顧瑾之。顧瑾之輕輕撫摸着孩子的後背,珹哥兒的哭聲就慢慢停歇了。
宋盼兒這才鬆了口氣。
顧瑾之抱着珹哥兒去抓週。
珹哥兒不願意抓,趴在抓週盤前,半晌不動。
衆人就屏息,等待着他下手。
最後,他撿了代表玩意兒的玉佩。
顧延臻就哈哈笑,道:“我小時候抓週,也是抓了玩意兒。珹哥兒像我……”
吃喝玩樂,也是種生活形態。衆人便附和說:“十一少爺將來是大富大貴的命,不用操勞,一生吃喝無憂……”
抓週這種事,顧瑾之是不信的,宋盼兒也未必當真。
大家說着吉祥話兒,乳孃就將兩個孩子抱了下去。
乳孃抱下去之後,小十一珹哥兒仍在哭。
他自從生下來,就特別愛哭,像個女孩子似的。和他相比,小十瑥哥兒實在太乖太安靜了。
顧瑾之不想湊熱鬧,就去了暖閣陪弟弟們。
因爲今日是中秋節,衆人家裡也要團聚,所以午膳開得很早。吃過之後,宋盼兒也不虛留賓客,一個個親自送到了垂花門口。
饒是這麼着,等送走了衆人,她還是累得半躺在東次間的炕上動不得。
顧瑾之進來,替母親揉揉腳心解乏。
宋盼兒任由她揉捏着。
揉了片刻,宋盼兒感覺身子輕了不少。
她含笑半躺着,打量女兒起來。
記得她小時候呆呆的,直到三歲半纔會說話。可是一開口,就語出驚人,說話非常的流利。
宋盼兒便知道,她的女兒和旁人不同。
顧瑾之的眼睛、鼻子都像宋盼兒,一雙圓溜溜的杏目,很是漂亮。只可惜臉型和嘴巴有點像顧延臻。顧瑾之的臉太尖了,顯得小家子氣,不似宋盼兒一張圓潤端莊的鵝蛋臉;嘴巴倒好看……
分開來說,顧瑾之的五官都美;可湊在一起,偏偏顯得不那麼出彩。
宋盼兒伸手,輕輕捋了捋她的劉海,笑着道:“滿十四了!再過一年,就可以嫁人了……”
顧瑾之笑。
“說到嫁人,就這樣高興?”宋盼兒見她沒有半點嬌羞,就打趣她。
顧瑾之又笑。
正說着,朱仲鈞回來了。
顧瑾之看了看屋子裡的座鐘,朱仲鈞回來得有點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