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抓得很緊,我稍微使了一下勁兒,掙脫不開,怕吵醒他,就沒有再動。
徐至很上道地搬來一張椅子,我順勢坐下。
看着陸承北沉沉睡去,我不禁輕輕嘆了口氣。
他在說話的時候睡着,這還是第一次,應該是真的相當疲累吧。
我對徐至示意他可以先拿點換下的衣服回家裡,等傍晚來的時候,順便做點東西帶過來。
我這麼說,也不是想和陸承北獨處,只是覺得三個人都在的話,莫名有些怪怪的。
徐至沒怎麼堅持,他收拾了一下東西就提了一袋走,順便帶走了垃圾。
病房裡只剩下我和熟睡的陸承北時,我突然覺得非常地安心。
具體是什麼感覺我也形容不出來,房門一關上,就隔絕了所有的聲音,一種很平緩的靜謐在空氣中流淌着。
我低頭看了一眼我和陸承北交握着的手,他睡得很快,也很沉,是因爲我就在身邊,所以才睡得如此放心嗎?
然而陸承北到底是被煩心事纏身,他雖然睡得沉,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卻逐漸不安穩,眉間也微微皺了起來。
我伸出手幫他輕輕撫平眉間,忽然覺得陸承北也許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硬”,只是我覺得他無所不能,彷彿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他能扛下全世界。
但實際上,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所以他也會累,也會有情緒。
我現在面臨的問題,和他正在面對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一想到陸承北正爲陸氏的事情焦頭爛額,我就更加後悔給他製造新的麻煩。
然而,這個麻煩卻可能在以後某個時點爆發矛盾,我的選擇並不偏激,儘管代入了個人的感情,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
只是這個決定有些不合時宜,我現在單純對陸承北覺得內疚罷了。
外面基本沒什麼陽光,這座城市也是很難見到豔陽天,室內的溫度並不高,我所住的病房是恆溫數控的。
陸承北稍微轉了個身,但還是抓着我的手,這下姿勢就變得有些彆扭了。
此時我有些懊惱自己的手爲什麼不長得更長一些,這樣我就可以繞過陸承北精壯的腰身,安安穩穩地坐下。
現在是站着需要彎腰,坐又坐不下,我有些哭笑不得。
想再試着抽回手,陸承北卻攥得緊緊的,我怕我一用力他就抓得更緊。
默默嘆了口氣,我看了一眼不算寬的病牀,不知道兩個人緊挨着躺上去能不能支撐住。
好歹我這也是高級病房,應該沒問題吧?
這麼想着,我就輕輕捱到牀邊,坐上去,嘗試着擡起雙腳,發現牀連晃一下都沒有。
“質量槓槓的呀。”
不禁嘆了一句,我就側躺,面對着陸承北的背部,剛好手可以緩過他的腰際,輕輕環抱住。
這個姿勢我還是挺舒服的,就是好像過分親暱了,雖然這對我們兩個來說,其實也並不算什麼。
微微縮起身體,我頭抵在陸承北背上,鼻尖能嗅到一股很清新的沐浴露味道。
說起來,家裡的沐浴裡只有一種牌子,也就是說,我和陸承北以及徐至,如果沒有噴香水的話,我們三個身上的味道是一樣的。
陸承北平時會噴一下很硬的香水,但是今天沒有。
我突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難不成陸承北爲了見我,在很疲憊的情況下還回家洗了個澡纔來?
嘴角不自禁揚起,這個小細節是真的讓我感覺到陸承北對我的重視。
不知不覺間,我竟也慢慢墮入了夢鄉。
鼻尖嗅着陸承北的氣息,我睡得格外安穩。
不知道究竟睡了有多久,冥冥中感覺到誰撩了一下我的頭髮,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陸承北已經不在我面前,我的旁邊空空的。
下意識伸手探了探,牀鋪已經變得冰涼,陸承北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以爲他應該已經離開,畢竟我看到外面的天幕已經暗下來不少。
誰知我剛爬起來,病房門就被打開。
而後,我看見陸承北和徐至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這個組合倒是讓我有些茫然,徐至應該是從家裡過來的,陸承北不是應該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安安,我給你帶飯來了,我親手做的愛心晚餐,肯定比病號餐好吃多了。”提了提自己手裡的棉麻袋子,徐至一臉要邀功的樣子蹦躂到我眼前,陸承北跟進來,表情有些微妙。
我不知道陸承北醒來後發現我環着他的腰睡着是怎麼想的,我莫名覺得有些彆扭,但這種事又不好直接拿出來說。
“嗯,安安,愣着做什麼,把桌子升起來。”
見我有些發呆,徐至就喊了我一句。
“哦,哦哦!”我緩過神來,就探手將桌板弄了起來。
陸承北幽幽搬了張椅子坐在旁邊,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問他,“還沒吃飯?”
“徐至打電話讓我去接他來,你說我吃了沒有。”
“……”
沒想到徐至竟然這麼做,我難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要責怪的意思,只是覺得他這麼做有些不妥。
徐至立馬撇了撇嘴,“讓我做這麼多東西,還讓我自己提,有沒有良心啊,我做了三人份的。”
說着徐至就一盒一盒地往外拿,他還帶了一個大食盤,裡面裝着我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一打開,整個房間都是四溢的香氣,我聞着都快流口水了。
陸承北掃了一眼幾乎快放不下的餐板,給予肯定地說道,“做得還不賴。”
難得被陸承北稱讚一次,徐至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哼唧着說道,“那當然,我可是專門學過的!”
這句話說完,徐至自己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一下。
雖然以前聽徐至說過,他可以學廚過,但是失憶的他應該是不知道的。
他這個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讓我看到了一些希望。
“你……是不是記起一些什麼了?”
因爲實在太意外了,我問出的話都變得小心翼翼。
徐至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迷茫,他似乎是在回想,但是想了半天,卻輕輕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這麼說,感覺本來就是這樣的。”
徐至的迷茫不是裝出來的,其實聽他這麼說的時候,我有些失落。
但開始對以前的事情有感,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這時,陸承北插了一句,“下次檢查是什麼時候,徐至的。”
“後天。”
徐至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所以回答得很快。
陸承北擡頭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有些微妙,我被看得心下一悸,“怎,怎麼了嗎?”
“我會帶他去。”
陸承北說起話來一點都不遲疑,我盯着他,之前徐至的檢查都是我跟着的,現在我無法馬上出院,要換成陸承北去,我其實心裡還有些不爽快。
徐至遞給我一次性的碗筷,而後嘻哈說道,“我自己去都可以,阿北你這麼忙,不用特意跟着。”
自從上次他被綁架的事件過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徐至和陸承北的感情好像升溫了一樣,儘管我想不出來到底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然而雖然徐至這麼說,陸承北還是堅持要帶他去檢查,他多半心裡還是對當時徐至墜崖的事情有些耿耿於懷吧。
我們三個人擠在小小的餐板旁邊,吃着十分豐盛的晚餐,氣氛十分融洽。
這還是自從我們三人住一起後,第一次三個人坐在一處一起吃飯吧。
雖然這個場所有些詭異,好在我們都沒覺得有什麼,因爲不是在家裡,莫名有種野炊的既視感。
徐至做中餐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吃得差不多的時候,陸承北還半開玩笑問他要不要合作開家餐館。
徐至也不拒絕,竟然真的抓着陸承北開始討論開餐館的事情。
我聽着他們討論,既想笑又無奈,到底這兩個人是怎麼搭到一起去的,之前徐至還視陸承北爲情敵,從愛理不理到競爭到底,現在簡直就是哥倆好。
不過對於他們這種轉變,我心裡挺欣慰,至少不需要安慰完這個還得安慰另一個。
陸承北在我這邊呆到晚上八點多才離去,相當於在我這邊花費了快一天的時間。
我總覺得他這是在補償我,補償這幾天因爲忙公司的事情而無暇探望我的愧疚。
雖然他出現的時機有些太過湊巧,爲什麼偏偏在俆若言來的時候出現,但是我並不想去揣度太多。
第二天,我的病房裡來了一個陌生人,是徐至帶來的,現在陸承北似乎跟他聯繫比跟我聯繫還要勤,當然,這裡面也有客觀因素,因爲我的手機還在警察局的證物室呆着。
徐至帶來的人,說是陸承北的朋友,在親子鑑定方面是專家。
他會和俆若言所指定的人,一起在鑑定中心工作,處理關於陸承北和俆若言肚子裡那個孩子是否存在親緣關係這個問題。
我倒是沒想到,雙方會各自找一個人,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只有自己熟悉的人才足夠信任,這樣也可以避免俆家買通鑑定中心的人做出假情報。
和我打完招呼,專家就走了,他和另外一個人與俆若言約好要做羊水穿刺。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我莫名心下一沉。
比想象中的快,不過終於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