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還有着初春的寒意,這樣不穿鞋子踩在地上很容易着涼,我連忙上前拉他。可他很倔,杵在當下不肯跟我走。咬咬牙,丟下一句“在這別動”轉身快步跑回房中,翻出另外一雙新鞋後走出門,純屬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眼劉寡婦那扇門。
因爲我能想到會讓阿平突然情緒大變的原因也就她了,卻見她的門前地上零落了兩隻鞋,疑似之前給阿平換上的新鞋。心頭沉了沉,沒有走過去確認而是回走到院中,這時天色已暗,只看到院中心的位置蹲了一個身影,不用說必然是阿平了。
“我給你又找了一雙新鞋子,要不要穿穿看?”
當我站在他面前溫和言語時他擡起頭仰看過來,黑眸星光流轉,又似有着可憐的悽楚,視線落在我手上頓了頓才勉強點頭,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我只得也蹲下來。
給他把鞋重新穿上後並不再見之前那般簡單的快樂,只是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我沒有去問緣由,只放柔了聲音問:“陪我一起去做飯好嗎?”
他擡眼看看我,終於點頭。
竈房裡我洗菜生火煮飯,如白日一般忙碌,但卻也有不同,會時不時地投向桌邊一眼,因爲阿平就坐在那。他從進門後坐下便一直在那默不作聲地發着呆,有時也會目光隨我而動,但看着看着好似走了神。
我在拿出剩下的魚時有遲疑,白天魚頭的風波讓我沒法確定它還能不能作爲食材。可就在這時聽見阿平突然道:“我想吃魚。”以爲聽錯了,扭回頭看發現他正盯着竈頭上的魚看。
有些忐忑地拎起魚身,這是一條大草魚,斬斷了魚頭留的這魚身還很大,如果真要丟掉也委實可惜了些,可是劉寡婦那邊……手背上塗了藥膏仍隱隱作痛,老實說,我心有餘悸。
但阿平又一次重申:“我想吃魚。”
半個時辰後,一盤紅燒魚塊出鍋。沒有湯,我只好就着白菜做了個素湯,再把剩下的紅燒肉熱一下,端上桌了阿平就想吃,我拿筷子輕敲了一下道:“還沒叫你娘來呢。”
他撇撇嘴,不甚樂意,也不願起身。
只得我去喚劉寡婦,走到後屋門前,就又看見地上零落而丟的兩隻鞋子,彎腰把它們撿了起來。確實就是之前我給阿平穿上的黑布鞋,想了想回頭先放回我們的屋門前再回過來到劉寡婦這邊,明知很大可能這時可能會觸她的火,但還是敲了敲門道:“婆婆,吃飯了。”
靜默片刻,屋內腳步走近門也應聲而開。此時過道昏暗,看不清劉寡婦的神色,卻能感覺到一道嚴厲的目光在我身上掃掠而過,然後她越過了我朝着竈房走去。
我偷偷鬆了一口氣,伺候人的活當真是累。
待劉寡婦到桌前時我特意觀察了下她的表情,神色依舊陰沉,眉宇間有着極深的皺褶,可見她平日裡也都很嚴肅。當她的目光掃過桌面的那碗紅燒魚時,頓停了的那一瞬裡我是屏住了呼吸的,總算她沒有真的發作,只是眉宇蹙了蹙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立即盛來三碗飯,但碗剛落下就聽到劉寡婦淡淡吩咐:“先伺候阿平吃完了你再吃。”
身形一僵,低頭承應:“是。”
這事倒不出奇,在家中阿孃也是最後一個吃。但是上午那頓阿平都能自己吃了,還需要我來喂嗎?認命地用勺子舀了半勺子飯遞到阿平的嘴邊等他張嘴,可他卻並不配合,反而擡起了眼控訴地瞪着我。
朝他咧咧嘴,是你娘非要這樣的,我能有什麼辦法啊?趕緊的張嘴,免得一會你娘又要發飆!我用眼神跟他交流,無奈他跟個木頭似的完全領略不到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