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熙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心空了。她木然地跟在陳年身邊,去給賓客敬酒,帶着笑容和每個人打招呼,陳年將她的酒水換成飲料,但其實,多熙心裡還是十分想喝幾杯的,如果喝醉了,她就可以逃離這個地方,醉一場醒來,一切都過去了,那該多好。
但是陳年不給她這個機會,他知道多熙不能喝酒,有人嚷着讓多熙將飲料換成酒的時候,陳年都給擋了回去,或者乾脆替多熙喝一杯,這個日子,他心裡高興,不跟這些人計較。
一圈酒敬下來,時間已經很晚了,吃完飯的賓客陸陸續續地走了,多熙腹中空空,卻不想吃東西。
郭小茹拉着她,非要她吃點,“下午還要去拍外景,不吃飯你再餓昏了。”
多熙拗不過郭小茹,隨口吃了點東西,卻味同嚼蠟,沒有半點滋味。她看着陳年,陳年也一直沒吃東西,在門口的位置跟離開的賓客道別。
郭小茹的目光也追過去,半響,感概地說了句:“這婚陳年是認真結的,我還從來沒見到他這麼高興的樣子。”
多熙聽了這話,臉上現出茫然而悲憫的神色,她放下筷子,走到陳年身邊,“餓不餓?去吃點東西吧。”
陳年聽多熙說出這樣關懷的話,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好。他輕聲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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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陳年和多熙一行人去了海邊拍外景。冬季的海邊風大且凜冽,多熙穿的少,一下車就打了個寒顫。
陳年從急忙從車裡拿出多熙的外套,幫她披在婚紗外面,然後伸出胳膊將她摟在懷裡。
攝影師跟在後面,指揮着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動作,拍攝。至始至終,陳年都站在風來的那個方向,幫多熙擋着風,雖然並不能降低多少寒冷的程度,但是這種細緻體貼的舉動,還是讓郭小茹看的羨慕。
“你有女朋友了嗎?”郭小茹扭頭問身邊的伴郎。
伴郎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跟人學學怎麼疼愛女孩子的,要不然打一輩子光棍。”郭小茹斜眼看了一下呆頭呆腦的伴郎,她在寒風裡站了這麼久了,他都沒表示一下關心。
嗯嗯。伴郎應着,目光看向在沙灘上慢慢走着拍攝的陳年和多熙,並沒有任何要爲郭小茹遮風的意思。
郭小茹又斜了伴郎一眼,搖了搖頭,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在海邊拍完外景,多熙將婚紗換下來,她和陳年總算可以歇着了。一上了車,陳年急忙將多熙的手握在手裡,搓着。
多熙縮回手,輕聲說了句:“沒事兒,我不冷。”
陳年看着多熙,她的臉都凍的發白,但是她說她不冷。陳年淡淡笑了笑,然後讓司機把暖風開的更大些。
下午的事宜暫時告一段落,離晚上的朋友宴還有兩個半小時,多熙放鬆下來,車內暖風很足,她靠在後座上,很快就昏昏欲睡。
等到了目的地,多熙已經睡的很沉了。陳年不忍心叫醒多熙,讓司機繼續漫無目的地開着,在這個城市裡遊蕩。
街道的風景在車兩旁不斷倒退,車裡放着輕音樂,陳年讓多熙躺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把外套搭在她身上,讓她睡得安穩一點。
這一睡就是好久。司機已經開着車繞到郊外了。
一直到黃昏漸臨,多熙才悠悠轉醒,她臉上的新娘妝花了,盡是疲憊的神色,她看了看車裡,只有司機,陳年,“郭小茹呢?”
“走了,去幫你還禮服去了,看你睡着,我沒忍心叫醒你。”
“哦,我實在太困了。”多熙輕聲說着,然後目光茫然地看向車窗外,“你先送我回家一下吧。”
陳年沉默了三秒鐘,然後讓司機開車去鍾珉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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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樓下,多熙打開車門跑了出去,她太擔心鍾珉了。
陳年看着多熙急匆匆的背影,有些悵然,多熙雖然這一天都在他身邊,但是她的心卻一直在鍾珉那裡。
多熙急匆匆上了樓,打開家門。
鍾珉沒在家。屋子裡靜靜的,多熙在客廳站了會兒,這才從兜裡摸出電話,給鍾珉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
多熙不知如何是好,她很擔心鍾珉,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今天那種場面讓他看見,他卻不能阻止這一切,對於他來說,這是往他心上插刀子呀。
多熙打了第二遍電話,仍是無人接聽。她呆呆站了會兒,只好轉身離開屋子。
“你知道曲揚的電話號碼嗎?”重新回到車上,多熙輕聲問陳年。
“我可以幫你查到。”
“那謝謝你了,鍾珉沒在家,電話也不通,我很擔心他。”多熙木然說着,聲音出奇的冷靜。透着疲憊。
陳年沒有說話。
“你今天爲什麼要那樣,你明知道鍾珉在,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們……”多熙緊接着又問道。
陳年咬了咬嘴脣,最終還是回答了一句與多熙的問題似乎無關的話:“你不瞭解男人。”
“但我以爲你不是那樣的人。”多熙明白陳年的話外之意,但一直以來,她太過信任陳年了。
“我也是人。”陳年立刻說道。
多熙沒有再說話。反正這一切即將過去了,明天她就送母親去醫院住院,接受檢查和治療。
只要母親的病治好了,她就可以重新回到鍾珉身邊了,她要跟着他去任何地方,這個家她不準備再回來了。
等陳年和多熙到了酒店,夜色已經降臨了,陳年定了一個超大的包間,滿滿坐了四桌的賓客。
爲了防止有人搗亂,包間外一直有陳年的小弟在守着。
又是鬨鬧的場面,比中午更甚,因爲不能去陳年的家,他們就把這裡當做鬧洞房的場所,各種花樣層出不窮,讓陳年和多熙喝交杯酒,吃一根餅乾棒,不能剩下……
提議越來越下作,多熙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起來。
“都別鬧的太過分啦。”陳年看出多熙的不悅,急忙將這些人過分的念頭給打壓下去。
陳年素日裡在這圈子裡說一不二,既然他發話了,大家也就不好再鬧,於是便喝起酒來。多熙這才鬆了口氣,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拿出手機看了看,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的未接來電。
多熙想了想,急忙起身將電話回撥過去,是曲揚。鍾珉喝醉了,已經昏睡了好久,這樣的鐘珉,曲揚從來沒見過。
“他現在哪裡?”多熙話一出口,眼淚就刷地落了下來。
“在億豐樓。”曲揚在那頭說道。
多熙想到沒想,掛了電話就要離開包間。卻走了兩步就被陳年拉住,他一直觀察着多熙的神態,也猜測了八九分這個電話是誰打的,眼見着多熙掛了電話就要離去,陳年急忙起身走到多熙身邊。
“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陳年將多熙拉到相對隱秘的角落,低聲對多熙說道,聲音裡含了乞求的意味。
“鍾珉喝醉了,我得去看看他。”多熙露出焦急的神色,試圖推開陳年。
“就今天,我只求你今天不要離開我,反正以後你和鍾珉有的是在一起的時間。”陳年抓住多熙,深深看着她。
多熙抿緊嘴角,站在那裡,左右爲難,於情,她得去看鐘珉,於義,她得陪陳年一起演完這齣戲。而且,陳年是將這婚禮當做真的在操辦,她是知道的,她怎麼能讓他在這一生一次的一天裡留下遺憾……
“等一會兒這邊結束了,我陪你去看鐘珉。”見多熙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陳年又說了句。
多熙想了又想,覺得也只有這個辦法了。於是沉默着跟陳年回到座位上,硬着頭皮繼續扮演自己的新娘角色,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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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裡將近十點,這些人才散了。又有人提議去唱歌,被另外的人制止,“今天年哥結婚的好日子,還讓不讓年哥好好洞個房了?”
聽到洞房兩個字,衆人隨即又鬨笑。但總算是不再提別的要求了,各自散去。
“億豐樓。”上了車,多熙急急忙忙對代駕司機說道。
陳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
車朝着億豐樓駛去,一路上多熙的心不安又焦急,也不知鍾珉如今如何了。
但是到了億豐樓,曲揚和鍾珉都不在了。多熙急忙打鐘珉的電話,但是他的電話仍是沒有人接。
多熙只好又給曲揚打電話。曲揚接了,告訴多熙鍾珉醒了點酒,去珉庭了,讓她別擔心。說完,曲揚就掛了電話。
珉庭。多熙悵然地站在原地,沒有鍾珉帶領,珉庭她根本進不去。
陳年將愣着神的多熙拉回車上,吩咐司機回他的住處。
多熙的腦子一直被鍾珉的事牽掛着,壓根沒有在意車子到底去哪兒,知道拐到離陳年不遠的地方,多熙才發現自己跟着陳年去了他家。
“我想回家。”多熙對陳年說了句。
“我佈置了很久的新房,你不想去看看嗎?”陳年輕輕說道,沒有要放多熙離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