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東郊工廠爆炸案後的兩個月。
地點,陌巷。
又是週末夜,陌巷內人羣攢動,五彩的霓虹燈照射着一張張縱`情歡樂的面孔,重金屬的鼓點有節奏的響起,猛烈的敲擊着所有人的心臟。
吧檯上坐着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面容英氣而張狂,兩條肌肉結實的胳膊上紋着虯結的刺青,整個人透出一種野性的荷爾蒙氣息。
周圍的女人眼神裡像是帶着鉤子,黏在他身上拉都拉不下來,三三兩兩的嬌笑着上前想搭訕。
“帥哥,請我們姐妹喝一杯怎麼樣?”
男人一仰頭,將一杯烈性酒灌進喉嚨裡,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頭也不回的沉聲吐出一個字。
“滾!”
“……”
女人們臉上掛不住,自然不高興,剛想嘀咕着抱怨幾句,就見男人斜斜的橫過來一眼,那眼神裡充斥着滿滿的戾氣,恁的嚇人。
她們頓時不敢吱聲,趕緊退了開去,其中一個人捂着嘴壓低聲音道:“我的天,他他好像是杜烈啊……”
“啊,那不就是陌巷老闆,杜家的烈爺?趕緊走趕緊走……”
“……”
人羣腳步慌亂的趕緊讓開,漸漸的杜烈身邊繞着的人全都溜了,他終於覺得耳根清淨了些,可心裡的煩躁暴戾怎麼都平息不下來。
“阿金,再給我開一瓶!”
阿金朝着桌上已經堆滿了的酒瓶子瞟了一眼,臉上煩惱的皺成一團。
“老大,你……”
話音說道一般,阿金住了口,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勸解杜烈。
事實上別說是杜烈,就連阿金都心裡堵得慌,恨不能抄起傢伙出去跟人打一頓。想來想去,還不如讓杜烈喝個痛快算了。
杜烈等不及阿金給他倒酒,乾脆的一把搶過酒瓶,仰起脖子一口氣吹了大半瓶。
酒精的刺激直衝腦門,讓他的眼眸裡充斥着一道道駭人的血絲。
他的腦海裡不斷的回現着白天裡去見劉三青時的場景。
原本他去找劉三青,是爲了聆微的事情。
當初如果沒有劉三青,他就不可能找得到晏則愷的老巢,也就不可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救出聆微。從這一點來說,他欠劉三青一個人情。
只不過一碼歸一碼,杜烈心裡依然記恨,絕不會原諒劉三青曾經對聆微下手,差點殺了聆微的事實。
劉三青叼着根菸,身軀佝僂。
“烈兒,關於那個丫頭,我確實欠你個解釋。不過在這之前……”
他向外凸出的眼球縮了縮,眼底劃過一抹犀利的冷光。
“有些事情,你必須要知道了。”
杜烈從未想過,他曾經認定的真相,會在一瞬間頃刻顛覆,盡數崩塌!
他更是沒有想到,他從小到大一直很敬重的叔父,竟然一手策劃了一場驚天騙局,將自己的父親置之死地!
杜家當年遭遇內憂外患,面臨絕境。外界都以爲最終是杜庭江站出來穩定了大局,並且還洗白了杜家,重振杜家多年來在南都的地位。
然而真相是,所謂的內憂外患,全部是杜庭江動的手腳。他將杜家的機密泄露給仇敵,甚至做了許多窮兇惡極的事,還故意露出馬腳,讓南都警署一路追查到杜庭川的身上。
這些事情動搖了杜庭川在杜家原本堅不可摧的地位和威望,而給予杜庭川致命一擊的,正是當年的綁架案。
劉三青疤痕遍佈的老臉上迸射出強烈的憤恨。
“杜老鬼竟然說是川哥綁架了他女兒,全他媽都是狗屁!他所謂的洗白,就是將我們這些曾經的兄弟趕盡殺絕,好坐穩他杜家一把手的位置!”
劉三青乾枯的手掌一把抓住杜烈:“烈兒,我這次回來,就是給你父親報仇的!你放心,青爺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一定會助你扳倒杜老鬼,把你父親的家業還給你!”
這一句句壓着濃烈恨意的話語像是燒紅了的鐵錘,震得杜烈胸腔劇痛,充斥着熊熊的烈火。
到了此時,他終於明白,劉三青這次回來之後爲什麼非要找上杜瑾瑤,甚至想殺了她。當年被誣陷的恨意,被血腥打壓的慘烈,劉三青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坐實了當年的罪名,先拿杜瑾瑤開刀,誓要讓杜庭江血債血償!
可沒想到杜庭江卻把聆微送上門,再一次讓聆微替杜瑾瑤去送死。
杜烈的手緊緊的抓着承酒的玻璃杯,手背上青筋暴起,好像下一刻那杯子就會在他手中化作碎片!
他閉了閉眼,又是一仰脖,將剩下的半杯酒灌進喉中。
腦殼裡就像是被人在大力砸着,嗡嗡作響。強烈的憤慨和巨大的衝擊中,杜烈無端的就想起聆微不久之前對他說的那句話。
她說:“小烈,你長大了,以後肩上的擔子會很重,也會遇到許多棘手的困境。”
她說:“我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杜烈想,聆微是不是早就看清杜庭江的真面目了?
所以她纔會這麼隱晦的提醒他。
可他做的一點都不好,竟然到了現在才認清事實的真相。
杜烈一杯接一杯的灌酒,企圖去壓制住滿腔的暴戾煩悶。他周身烏雲密佈,阿金站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高跟鞋踩着地板的聲音響起,又是一個女人靠近了過來。
阿金頭也不擡的揮手,像是趕蒼蠅似,替自家老大尋清靜。
“走走走,邊兒去玩,別來煩——”
他的話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戛然而止,音調立時就變了。
“哎呦,沁姐來啦!”
晏沁橫了一眼一秒變狗腿的阿金,挑了挑眉,淡淡道:“給我來瓶酒。”塗着蔻丹的手指指了指杜烈面前一堆的酒瓶子:“就來他這種吧。”
那聲音聽着興致不太高,悶悶的,似乎情緒同樣很不好。
阿金應了一聲,耷拉着臉想,今兒是怎麼了,一個兩個的氣壓都這麼低,他還指望萬能的沁姐能勸勸他們老大呢!
晏沁的眉目裡透着抑鬱,連等阿金拿酒都等不及,隨手抓着面前的一瓶酒就開了封。
杜烈眼眸眯了眯,語氣很不客氣地道:“喂,別搶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