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發現杜庭江開始到現在,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聆微神志恍惚地看着一幕幕的驚變,面容蒼白毫無血色。
她感覺到自己被一道咒怨煞氣的視線盯上了,那視線太可怕,就好似遊走在血液裡的毒蛇,吐出的毒液讓她渾身冰涼。
而這樣的視線,竟然是來自於她敬仰了二十年的父親。
聆微的手指一顫,隨後渾身都不由顫抖起來。
下一刻,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替她遮擋住了杜庭江怨毒不甘的視線,長臂一伸就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聆微感覺抱着自己的身體,顫抖地比她還要厲害。
混亂之後,舞會現場維持秩序的保鏢終於趕上,訓練有素的一把將杜庭江壓制在地。
與此同時,會場外響起一聲接一聲的刺耳鳴笛,伴隨着一輛輛警車呼嘯而止。
當杜庭江發覺自己扭曲的手腕上戴上冰涼的手銬時,仿若被深深的刺激到,面目猙獰到了極點。
他陷入了徹底的瘋狂和絕望中,嘶啞着喉嚨狂叫不止。
“全都該死!!你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等着,你們等着,我會讓你們和我一起下地獄!”
現場的媒體記者在驚魂中反應過來,敏銳的職業觸覺讓他們抓緊時間趕緊拍攝錄音,攝像機裡的最後一幕,全部都是杜庭江蓬頭垢面,如同瘋狗一般嘶吼着被警察拖入警車的畫面。
原本光潔的地面上,留下一攤攤驚心怵目的血泊,因爲杜庭江被一路拖走,那血跡扭扭曲曲的蜿蜒到了會場的大門口,詭異駭人。
好好的一場盛事舞會,浸染上了濃烈的血色氣息,鑽入聆微渙散的瞳孔中。
耳膜中迴響着的是杜庭江最後如同詛咒般的惡毒話語。
“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那是她的親人留給她的最後一句“祝福”。
四肢百骸都如同墜入冰窟,聆微的顫抖不可抑制。
忽地,眼前的光線被遮擋住,溫熱的手掌撫上她的眼簾。
熟悉而低沉的聲音,代替了惡毒的詛咒,輕輕的、安撫的舔舐着她震顫的神經。
“不要聽,不要看。”
“我在這裡。”
“……”
聆微纖細的眼睫淺淺的劃過男人炙燙的手掌心。
她的世界裡,血色消失,詛咒隱匿,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以及,一聲聲有力的心跳,透過結實的胸膛傳出,引起她每一個細胞的共鳴。
熟悉的氣息將她包圍,一瞬間,聆微覺得自己的心臟好似被人小心翼翼的捧起,安置在這片柔軟的黑暗中。
好似她支離破碎的靈魂,終於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很安全。
她淺淺的呼吸,安心的闔上眸子。
……
暮色四合,夜空下的南都燈光溫柔,一片寧靜。
可惜這片寧靜和溫柔,南都警署的人員沒有一個能享受得到,整個警局內都忙得腳不沾地,暈頭轉向,電話鈴聲一個接着一個,通知報文漫天飛。
等候室裡,警署的隊長抹了把汗,對着眼前身形高大的男人客客氣氣的點頭示意。
“晏先生,真的很抱歉要您在這裡等候,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兒,耽誤您時間了……”
晏明深頷首,言簡意賅:“應該的,杜氏集團的案子我原本就是全程跟進的,如果你們缺少什麼證據直接告訴我。”
“感謝您的配合。那您稍作休息,等會兒您和聆小姐作個筆錄就好。”
晏明深憊眸,沉默兩秒鐘後沉聲道:“你們這裡有醫藥箱吧。”
……
聆微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不過比在舞會上的時候好多了,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眼前人影一晃,身旁的沙發微微陷下,她的手腕被人輕緩的拿起。
聆微眼睫一顫,不由自主的就想將手抽回來。
“別亂動!”
語氣兇狠又慍怒,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加了一分,強硬地絲毫不容她拒絕。
聆微不說話了。
牆上的掛鐘在滴答滴答的走,一片沉默中,兩人都沒有言語。
手上傳來細微的擦拭感,酒精棉球碰觸到傷口,讓聆微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和強硬而兇狠的語氣不同,男人的動作更加輕緩而謹慎。
聆微低眸,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掌上自虎口到小指的根部,橫亙着一條猙獰的傷痕,血漬已經乾涸,破裂的肌膚髮出失血後的青白色,看起來十分嚇人。
杜庭江當時是發了狠的要置她於死地,下手沒有留一點後勁。如果不是晏明深被短暫的推開後反應極快的立刻回身,她的手估計就要廢了。
確切的說,她應該連命都沒了。死法很慘,腹部中刀,胸口中槍。
聆微扯了扯脣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手上的血漬清理乾淨,男人細心而輕柔的將傷口塗上癒合消炎的膏藥,再細細的包紮起來。
終於處理好傷口之後,晏明深擡眸,盯着聆微脣角的那個淺淺的弧度。
“你還笑得出來?”
如果不是他的聲音太過低啞撕裂,聆微恐怕會覺得晏明深是在嘲諷她。
她擡起眼簾,視線與晏明深的相撞,令她不由怔愣。
晏明深幽深的雙眸裡血絲畢現,泛出猩紅可怖的色澤,狠狠地盯着聆微,像是要把她拆卸入腹!
“你是不是瘋了?!”
他一雙手猛然擡起,緊緊的抓住聆微的肩膀,咬肌迸出,眸色裡充斥着的戾氣,甚至比面對杜庭江的時候更甚!
“你是不是瘋了!!”
他嗓音嘶啞,壓着濃烈到要爆裂的情緒,幾乎是在低吼着重複這句話。
晏明深不知道聆微是不是瘋了,但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逼瘋了。
天知道他在那個驚魂的瞬間,轉身看到聆微和杜庭江的對峙,看到那柄銳利的刀鋒在她柔軟的手掌下割裂肌膚,滴落一縷縷的鮮血時,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聆微的胸口時,好似自己的心臟已經提前被子彈打穿,血肉模糊!
晏明深一直強力壓抑的濃烈情緒,到此時此刻終於爆發出來。
他幾乎剋制不住力道地將聆微死死的抱住,像是要揉碎在骨血裡一般,在她的耳側低吼。
“你該死的爲什麼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