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之前,馬臉河畔的戰鬥便已經結束。
相較於鋪設了數不清浮橋的馬臉河,河間大軍的營地成爲了真正的分水嶺,能在第一時間逃入的官軍多也能從後營繼續逃離,而從東側官軍部隊開始投降算起,沒來得及入營的部隊,基本上不是降服便是死傷。
到此爲止,僅僅依照已確定的信息便可得知,主帥薛常雄逃竄,成丹高手慕容正言重傷而走,另一位成丹高手竇丕被最少四名黜龍幫成丹高手圍毆而死於當場,連戰場都沒逃離,中郎將郭士平也被斬殺,陳斌、錢唐、王伏貝戰前倒戈,中郎將馮端降服,李立、羅術、王瑜、王長諧、薛萬全、薛萬成逃竄,羅信被俘、慕容懷廉被俘。
正經河間大營正卒,降服者逾萬,死傷者三千有餘。
大營內,十餘萬輔兵、民夫,河間大營轉運數郡送來的軍械糧草以及各自雜項物資無數。
這是一場超出預料的大勝,一場改變了河北勢力劃分的大勝。
這個時候,對於張大龍頭而言,似乎應該說一些大而無當的話,就是那種格調很高,但是喊完了就算,沒幾個人會記得空話套話。
以此來彰顯黜龍幫的革命本色,以及他張大龍頭堅定的革命信仰。
但實際上,從中午開始,從黜龍軍的大勝再無須討論的那一刻開始,之前戰鬥中始終在表面上保持某種樂觀姿態的這位大龍頭反而明顯嚴肅起來,甚至有些焦躁。
“雄天王在何處?誰去找一下?”臨到大營前,張行忽然勒馬不前,左右來問。
“龍頭,天王跟白大頭領、伍大頭領、徐大頭領散開,去追索那些逃竄的官軍將官了。”須臾片刻,便有王雄誕匆匆過來做了回覆。“一時半會,難以召回。”
“那魏公呢?”張行繼續來問。“派人去將魏公請來,再讓小周、尚懷恩、竇立德過來……儘量把賈越跟單通海也找到……還有柳周臣,也儘量叫來。”
王雄誕一一記下,然後應了一聲,便匆匆遣人去傳令。
而人既走,張行卻還是立在原地不動,根本沒有入營的趨勢,這讓周圍的黜龍幫頭領與精英們明顯有些不安。
陳斌似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卻意外的沒有像戰前和戰中那般迫不及待的開口。
倒是錢唐毫無顧忌,很快張口來問:“張龍頭是擔心官軍偏師忽然抵達嗎?”
“是。”張行立即應聲。“我知道偏師最早最早今夜才能到,甚至可能根本不到……但就眼下這個樣子,若是不能提前佈置好,遇到一個狠的、知兵的偏師主帥,只怕反要一場大敗。”
說着,張行近乎沒好氣的指了指前方混亂的大營。
錢唐沒有再多言,周圍人也完全明白了張大龍頭的意思。
無他,放眼望去,黜龍軍各營都在爭先恐後往官軍大營而來,進去之前是爭奪戰功,進去之後是搶奪戰利品。此時當然不好說這些人爭搶戰利品就是違背了之前“一決於目前”的明文紀律原則,因爲這種爭搶姿態更多的是發生在營跟營之間。
他們在敵營內劃分地盤,在敵營外分辨俘虜繳獲歸屬,相互爭執的情況隨處可見。
只能說,永遠都有新問題,你不打一場這種規模的仗,遇到這麼大的營盤來做接收,就不大可能想到會有這種問題。
張行也沒這個神通。
就這樣,沒過多久,距離張行最近的幾個營頭的頭領漸次趕到,又過了一陣子,便是最遠的魏玄定和柳周臣也從後面騎馬抵達。
“單大頭領之前奉命去追擊敵將去了,估計一時半會是找不來了,那就這樣吧……”張大龍頭這纔開口。“柳頭領,前軍爭奪俘虜、擠佔營寨,不能不做約束,你的兵能趕得及過來嗎?”
“回稟龍頭。”柳周臣明顯有些羞愧。“到處都是兵馬和降兵,恐怕有些來不及……”
張行搖搖頭,面無表情:“不怪你,該怎麼做怎麼做就是,若有大規模違背軍紀事端,通知各營軍法官,先把事情記下來,伱也要留在這裡巡視……不過現在有個要緊事,你手頭上的兩營兵在最後面,既然擠不進來,也分一營出來,讓他們接受賈閏士的指揮,立即轉回棋盤營去!”
柳周臣微微一愣,雖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卻還是立即點頭,賈閏士也趕緊拱手。
張行也顧不得解釋,復又看向魏玄定:“魏公,郭敬恪那營兵也要回去。”
魏玄定原本只是捻鬚來看幾個降人,聞言稍微一頓,倒是醒悟過來:“龍頭是擔心那支兩萬人的偏師會梗着脖子過來?”
“是。”張行坦誠以對。“既擔心他們今晚上夜襲,還擔心他們會等到屈突達,合兵一起來攻!”
魏玄定想了想,點點頭:“有道理,那我回般縣縣城……官軍大營誰來守?”
“只讓那營兵隨我回去,你留在這裡調解紛爭,收攏降兵,監督軍紀如何?”張行似乎是在與對方打商量。“這裡也不能缺人,雄天王回來也留在這裡與你一起主持局面,倒是三娘和伍大郎回來,須讓他們儘快在天黑前回棋盤大營,兩邊都不能沒成丹高手。”
“好。”聽到這裡,魏玄定毫不遲疑點頭。“你帶人回去,我和雄天王守這裡,徐大頭領也讓他留在這裡,先穩住局勢再說別的。”
張行點點頭,復又去看周圍人:“你們幾位,即刻率部回營,沿途收攏咱們自己的屯田兵、輔兵,務必夯實防務,謹防偷襲。”
周圍人之前聽着便有所猜度,此時聽到最後,都曉得這是離得近,被抓了壯丁,卻也無奈何。
唯獨一個竇立德,顯得老實,心裡計較卻多,看出來張大龍頭固然是因爲軍情緣故着急回去,但對軍紀也非常不滿,所以留了個釦子,乃是動身時不忘尋到自家大舅哥曹晨做了叮囑,讓對方去尋劉黑榥,這才匆匆折回。
最後,張大龍頭居然是大勝之後,臨到官軍大營營門而不入,直接折回了。
也是讓周圍頭領各有想法。
張行既選擇折回棋盤大營,沿途又親自喚得落在後面的樊豹、唐百仁、魯紅月三名頭領,又直接召回了單通海部,讓今日只是在真氣軍陣中挨撞的謝鳴鶴代領,最後,合計帶回了十營兵。
然後他又匆匆將唐百仁部放入般縣縣城,其餘九營只在棋盤營內駐紮,復又將民夫、輔兵、屯田兵盡數挪到棋盤營北側,然後到底是喚來郭敬恪,給了對方一個機會,乃是將各營的輕騎彙集起來,讓他帶着往馬臉河對岸做偵查,又調集了不少河北本地人,讓立下功勞的呂常衡帶着,往豆子崗裡原本就有的哨卡做支援和統一調度。
臨到晚間,又有白有思、伍驚風、單通海三人折回,除了單通海匆匆拿回自己那一營兵外,還額外帶了夏侯寧遠、程名起、馬平兒三營兵。
到此爲止,半數兵力折回,局勢纔算是徹底穩當。
但張大龍頭依然眉頭緊皺,明顯有些不安,在召集了一次軍事會議查遺補缺,確定沒有遺漏後,甚至又選擇帶着人親自去巡夜。
這種表現,不免反過來讓其他人感到不解和不安起來。
“張龍頭有些過頭了吧?”
很多頭領都硬着頭皮仿效着去巡營,一時間只剩下幾個降人和白有思、伍驚風這些沒有直屬營頭在身旁的留在了滿是桌椅卻沒幾個人的營房內,而這些人裡面,也就是錢唐沒有太多顧忌,脫口便問。“這般行爲,弄得大家都有些不安,常檢……三娘不勸勸他嗎?”
其餘幾人聞言,各自打起精神、豎起耳朵。
白三娘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昂頭來問:“大錢,你覺得這一仗黜龍幫打的如何?”
“成王敗寇的話就不說了,仗確實打的漂亮,不只是這一仗漂亮,過河以後黜龍幫的動作基本上都稱得上漂亮,該快就快,該慢就慢,該忍就忍,該出手就出手,突襲、收縮、整軍、冬營、敲塢堡、回守、出擊,都挺不錯的。”錢唐有一說一。“就好像張三這個人一樣,咋一看只是些小聰明、小手段、小義氣的樣子,所謂表面上佔盡了便宜、擺盡了姿態,私下自然會引得有心人、自以爲是之人覺得他有些拙劣,覺得他其實不過如此,內裡破綻百出。但實際上,若是真以爲他拙劣,真去賭鬥起來,纔會曉得,人家背後其實藏着大智慧、大勇氣和真正仁義的,是有真本事和真道理傍身的……很有點是大智若愚之後,故意又加了層小聰明,專門引那些自以爲聰明的人上當的樣子。”
周圍人都只是低頭不語,卻暗暗把這話記在心裡,畢竟,這錢府君可是人家張大龍頭昔日同列,一直齊名的。
“若從你這個路數說起,我便有兩個回覆。”白有思撫着長劍稍作認真來言。“首先,三郎這個人,內裡的大道,中間的愚鈍,外面的小手段小聰明,都不是假的,都不是裝出來,根本不是誠心要哄騙誰。其次,如果說真有一個人被他這套東西給騙的暈頭轉向,恐怕正是他自己。”
“怎麼說?”錢唐心中微動。
其他幾人也都詫異,尤其是幾個降人,此時格外認真,乃是既想知道一些以後頂頭上司的一些真切說法,又有些擔心對方是故意在做警告之類的……但反而更加認真起來。
“他本人其實非常清楚自己那些表面行徑是小聰明、小手段,也經常覺的自己內裡極蠢,極弱,極無能,可與你想的不一樣的是,他卻又總懷疑自己根底裡的那些真摯、勇略、智謀、仁義,沒得幾分用處。”白有思繼續坦蕩來答,絲毫不做避諱。“你說過河北以來,包括這一戰,他做得都極好,我也覺得如此……內外都照顧到了不說,關鍵是提前整了軍,籌備了二十五營兵,冬營還安撫了軍心。而且戰略上相當剋制,臨時再倉促也定下了我這種偏師援兵和牛達的阻擊,決斷時又格外乾脆。但依着他的性格,卻總會憂懼自己這些行爲到底有幾分用處?自己的決斷又到底有幾分可取?”
話至此處,白有思再度笑了一下:“至於說今天這個樣子,肯定是因爲前線士卒爭功爭利而沮喪於自己之前整軍不利,甚至因爲官軍尚有一兩分可能的勝機而覺得自己的決斷不夠妥當了。”
錢唐沉默不語。
伍驚風若有所思,馮端只是低頭。
倒是陳斌沒有忍住,嘆了口氣:“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麼奇怪,明明是英明神武、文武雙全之人,卻覺得自己懦弱、投機取巧,無能無爲;同樣的道理,哪怕是最愚蠢的人,也有可能會覺得自己英明神武,睿智果斷。”
“陳大頭領是在說薛常雄?”馮端低着頭來問。
“除了他,還能有誰?”陳斌冷笑一聲。
“如我所料不差。”白有思悠悠望着身前火坑來笑。“若是你們問他薛常雄此戰如何,他一定會說,薛常雄什麼錯都沒犯,只是身處大局之中,不能進不能退,被大魏局勢所裹挾,所以有此一敗。”
幾人幾乎齊齊挑眉。
營房外面,寒風漸漸如約而至,地面漸漸僵硬,不計木柴、燈火通明的棋盤大營內,張行自帶着又變成光桿客卿的謝鳴鶴,外加心腹閻慶、王雄誕幾人在營中穿梭檢視。而隨着他走動不停,身後人也越來越多,甚至有人開始高談闊論起來。而他也絲毫不管,只是與中途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上來的竇小娘一起,分享一袋加了鹽和豆子的炒小米。
不過,這玩意吃起來太頂餓,也就是竇小娘這種餓了兩年的半大孩子纔會當成寶貝一直帶着,張行吃了一會就口乾舌燥,轉而開始拎着水袋喝水。
待喝完之後,這位大龍頭終於肚脹無聊,開始犯了嘴癮:
“要我說,薛常雄這個人沒有你們說的那麼不堪,甚至表現的可圈可點……你們這些話,既有些驕傲自滿,又有些瞧不起人家了。”
身後立即安靜了下來,只有掛着軍刀跟在一旁的竇小娘不懂的什麼叫做無形的階級,忍不住認真反問:“要是那樣,爲什麼官軍那麼輕易敗給我們了呢?我們今天本來想參戰的,結果剛剛過了土山的火炬,就都說勝了,再往前走,還沒到敵營,又迎面遇到我爹,被趕回來了。”
“薛常雄敗的的確快,但他敗給我們不是因爲他打仗不行、掌軍不行,而是因爲沒有跟上天下大勢,及時轉變身份和方針策略,以至於沒有團結起原本可以團結的力量,可要我說,這也不怪他。”張行負着手侃侃而對。
身後幾名頭領,不管有沒有領悟張大龍頭意思的,自然都不願意與這位龍頭做爭辯。
倒是謝鳴鶴,身上貴族病還是有的,總喜歡臧否人物,沒有忍住:“龍頭這話說的有些過頭了,薛常雄能力是有的,時勢不如意也對,可這一戰,他還是犯了許多錯,不然何至於弄出陳斌這種事情,落得如此大敗?”
“薛常雄犯得那些錯,都不是戰術和技術性的。”寒風不斷,巡夜艱難,張行毫不猶豫跟上了話茬子。“本質上都還是回到一個問題上,那就是薛常雄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謝鳴鶴在內,許多人心中微動,多少有些醒悟。
而張大龍頭只是一邊走一邊說了下去:
“你們想想,薛常雄是什麼人?是一衛大將軍,是關隴出身的軍頭,是河北行軍總管,是來剿匪的軍事總指揮,若以此論,他之前兩年做的不好嗎?若不算好,河北義軍何至於恨他入骨?咱們竇小娘何至於這般年紀還要整日背個炒米袋子?”
竇小娘欲言又止,到底是攥緊了自己的炒米袋子跟軍劍,沒有吭聲。
“但是時代變了,皇帝跑了,大魏搖搖欲墜,他在這個位置上,再拿之前的經驗、方法就不頂用了。而最關鍵的是,他的身份也隱隱變了,而他明明猜到了、想到了,卻不敢主動完成身份的轉變或者堅持原來的身份,只是半推半就僵在那裡。這就相當於把自己掛在了牆上、烤在了火上。”
張行繼續來言。
“舉個例子,以前剿匪他需要面對四個成丹高手嗎?哪來的盜匪有二十五個營?現在他就要對上這樣的對手;以前的時候,他作爲行軍總管,就該跋扈,就該跟地方官鬧的不合,就該對地方上搜括無度,不這樣中樞還不敢用他呢,結果現在呢?如果不是因爲他不能統合諸郡,何必有此這一戰?早就押着河北十幾個郡的人力物力堆上來了,或者咱們黜龍幫根本就不敢來了。”
“終究是他無能,不敢邁出去。”閻慶此時也插了句嘴。“便是害怕成爲衆矢之的,表面上做足功夫,暗地裡使出力氣來,也不止於此。”
“是這個道理。”張行在前面點頭。“但我真不覺得這是他的問題,因爲絕大多數人,就是不敢邁出去的,絕大多數人,就是不敢下定決心的。”
謝鳴鶴長呼了一口氣,沒有再插嘴。
“可是三哥敢。”周行範也開了口。“三哥就敢打破瓶瓶罐罐,做出天下獨一份的事蹟和手段來。”
張行愣了一下,然後立即在前面搖頭:“說實話,有些事情的確是我咬牙做下了,但從事後來講,很多事情也未必就是最佳最好的做法……因爲誰也只是推測,誰也都只是在賭……咱們說個離譜的,你們想過沒有,若是咱們剛剛舉兵後,那位聖人忽然悔悟回朝了怎麼辦?回朝兩三年,死了,齊王即位了,英明神武,咱們怎麼辦?逃東夷嗎?”
閻慶抿了下嘴,立即跟上:“這豈不是更說明三哥慧眼如炬?”
“不是慧眼如炬,是心裡過不去那個坎。”張大龍頭語氣忽然平靜下來了。“萬般糾結都是有的,但是不做就是心裡過不去,所以纔會去做。”
閻慶想了一想,到底是沒有再爭辯下去。
周行範也只是沉默走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事情。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營房內,枯坐守夜的白有思忽然再度開口:“其實,若按照大錢你跟我今晚這個說法,三郎還有個天大的長處,那就是他心裡再遲疑,再猶豫,再惶恐,卻總是能咬着牙去做那些根本上有道理事情的……這一點,纔是我最喜歡也最服氣的。”
錢唐平靜的點了點頭。
時間來到深夜,豆子崗內,官軍偏師露營處。
出乎意料,已經得知了某些消息的此地反而沒有再出現爭執與混亂,恰恰相反,所有人都保持了死寂的沉默,軍中諸將,包括性格暴躁的薛萬弼在內,此時只是靜靜看着一名身材高大,於月光下在一塊石頭上拄刀而坐的武士,等待着對方的吩咐。
“這個張三郎,真真讓人驚異。”高大武士終於開口,卻居然是白日敗北的薛常雄,此時出言,也滿滿疲憊風塵之色。“如此大勝之下,居然還防備這般妥當,白天就帶了十個營回防……天下名將莫過於此!敗給此人,我倒是心服口服。可如此人物,還年紀輕輕被點了郡守、搭上了白氏親緣,爲什麼會做賊呢?白三娘那種人也跟着他做賊?大魏果然爲天意所棄了嗎?”
“大將軍!”清河通守曹善成雙目圓睜,怒氣勃發。“這話是你該說的嗎?”
“隨便吧。”薛常雄忽然意興闌珊。“今日兵敗,復不能爲,我願賭服輸,自當上表請罪……至於曹通守,確實悔不能早日信你,遵你進言,但如今也多說無益,尤其是今日之後,你要當面承黜龍幫之重,我反而無法支援,你有什麼怨氣都正常。”
曹善成憤怒無言。
“撤兵吧!”薛常雄站起身來,認真吩咐。“這不是進不進的問題,而是說再晚一點,這裡被對方偵察到,按照對方的果決,怕又要傾全力來一場以多擊少……豆子崗內地形複雜,一旦兵敗,跑都難跑。”
“撤到哪裡呢?”薛萬弼忍不住含恨來問,語氣顯得有些怪異。
“撤到河間。”薛常雄詫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卻沒有多做追究和表達,彷彿真淪爲了一頭沒牙老虎一般。“還能是哪裡?你以爲撤到平原或者安德,人家不敢虎口拔牙來打?”
薛萬弼冷笑一聲,咬牙扭頭不動,但周圍將領,從高湛開始,包括薛萬年、王長和、薛萬備等人,早早沮喪啓動,遵令而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