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到宮中,仔細詢問了張太醫閩王的傷勢,確定子彈的確傷及主要血管,傷勢較重,心裡才平衡了一些。面上只做擔憂狀,囑咐太醫務必全力醫治,人蔘肉桂,只要大周朝有的就儘管用上。
太醫聞言叩首,愈發謹慎起來,離了宮中就急忙往閩王府裡去,生怕這位尊貴的主子出什麼差錯全怪罪在他頭上。。
待殿內沒了旁人。皇帝纔再次怒氣難忍的掃落了桌上的杯盞。瓷器落地,在傍晚空曠的大殿中驚人心魄,嚇得夏輔國及小太監們紛紛跪下磕頭。
尉遲鳳鳴制了手槍這種暗器來,未免有誇大其殺傷力的可能,皇帝對尉遲鳳鳴的怨恨又多了一層。
偏此人害得他功虧一簣,又不能立即責罰。
“給朕傳尉遲鳳鳴。”
“是。”夏輔國如釋重負,忙帶着小太監退下,出去傳人。
不多時尉遲鳳鳴就奉旨前來。
他跪在地上,猜測皇帝到底要如何處置他,再往好處想想,或許是要與他商議接下來該怎麼辦?
誰知皇帝卻緩緩開口:“愛卿,那手槍你可隨身帶了?”
尉遲鳳鳴心頭一跳,道:“回皇上,此物重要,臣並沒隨身攜帶。”
“你立即取來,連同設計的圖紙以及匠人名單,都一併呈上。”
這是要沒收他的“創造”?
尉遲鳳鳴的怒火猶如火山噴發。
他絞盡腦汁才改造了火銃,廢了多少心血,皇帝竟然明搶!
這就是君權至上絲毫不講人權的古代!人的生命比螻蟻還不如,連他的性命都是皇帝的,何況他的創造?跟皇帝講人權?皇帝眼中,他不過是條狗!
“臣遵旨,臣立即去辦。”尉遲鳳鳴娃娃臉上帶着笑意,絲毫瞧不出異樣,恭敬的行禮退下。很快就將皇帝要的東西送回。
皇帝瞧尉遲鳳鳴恭順的很,又想起多年來他爲自己辦過許多事,好歹壓制住了怒火沒有立即辦了他。
站在御書房外,仰頭望着冰冷的月亮,尉遲鳳鳴滿心濁氣和怒意。他現在是有苦難訴。這件事是皇帝的機密,家中祖父並不知曉,他都不知該找誰去商議。
再想那如明月一般高不可攀的女子,尉遲鳳鳴只恨她爲什麼要這麼對他!他到底有哪裡對不起她,讓她這樣害他!
熱血衝上腦袋,尉遲鳳鳴毫不猶豫的出了宮,直奔承平伯府而去。
伯爵府的守衛看似稀鬆平常,但排班站位、人員佈置遠遠要比表面看起來嚴密的多。
尉遲鳳鳴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趴伏在垂花門附近的假山後,伺機等待了一個多時辰,直到月上中天還沒有找到翻牆進入的機會。
他的怒氣和衝動,也在這一個多時辰之內漸漸退去。
現在這個時候去找雲想容,沈奕昀必定在臥房,如何避開?若萬一讓沈奕昀知道,雲想容是否會將此事泄露出去?那他豈不是自己找麻煩上身?
他刺殺閩王之事若傳到閩王耳中,那他是必死無疑了。
可想到這一層,尉遲鳳鳴愈發覺得心焦了。
如果雲想容是否已將他送了防彈衣的事泄露出去?他真想立即問個清楚。
尉遲鳳鳴的心就似放在油鍋裡烹炸,半晌才讓自己靜下來。
他且嚴密防備着等等看吧。若閩王知道了,必然是雲想容泄露了消息,那麼他必須要殺了她,即便再捨不得,也不能爲了一個女子如此委屈自己。
若她沒有說,就證明至少她還有那麼一點良心,還是值得爲她搏一搏的。皇上如今已允准了他去追求雲想容的事,只要不鬧的太過分都會被允許……
尉遲鳳鳴打定主意,又在假山後尋找機會,廢了很大力氣才翻牆離開了。
卿園臥房中,雲想容已枕着沈奕昀的肩頭熟睡,嫩藕似光滑的手臂圈着沈奕昀健瘦的腰,長髮散在錦緞枕面兒上,吐氣如蘭。
沈奕昀摟着她纖細的腰肢,卻是擔憂的睡不着。她今日吃壞了東西,吐了兩次,晚膳也沒用多少,纔剛還是他哄着她才勉強吃下半碗粳米粥,好容易睡了。
他真的很擔心。
天塌下來他都不怕,卻最怕雲想容有個萬一,知她是早產出生的,自小身子骨就不那麼好,加上皇后賜死和下大獄兩次虧損,現在只要她有哪裡不舒坦,沈奕昀的心就懸着,明明這個人就在自己懷中,還是難以抑制的爲她牽腸掛肚。
正當這時,外頭傳來兩聲布穀鳥叫。
沈奕昀先是一愣,隨後輕柔的挪開她的藕臂,悄然下了牀。經過外間,見上夜的玉簪已經醒了,正警覺的看向窗外,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見玉簪點頭,纔到了院中。
衛崑崙正站在院門前,拱手低聲道:“爺,尉遲大人已經離開了。”
“看來他還算長了點腦子。只是行動太不小心。”
衛崑崙笑道:“是爺佈防的太嚴密了。”隨即遲疑的問:“其實才剛咱們有機會將他抓了仔細審問,要做什麼還不都由着咱們?爲何放他一馬?”
沈奕昀輕描淡寫的道:“爲抓他暴露了咱們自己總是不好。”拍了拍衛崑崙的肩膀:“早些歇着吧,他既然半途回去,就證明他已經分析清楚利弊,不會再以這種法子來找夫人,不過保護夫人的人要再仔細一些。”
衛崑崙還不大明白爲何他們自己會暴露,但沈奕昀說的總是對的,行禮道:“是。”退了下去,立即去問楮天青。
楮天青聞言,只道:“一則,皇上的人未必不盯着咱們四少爺。二則,皇上的人也未必不盯着尉遲。四少爺行事謹慎,的確沒必要爭這一時的長短。”
衛崑崙這才瞭然的點頭。
而沈奕昀回了臥房,坐在牀畔看着黑暗中雲想容白淨的面龐,沉默許久才輕嘆一口氣,重新躺下將她摟在懷裡。見她手臂和玉腿自動纏上他,沈奕昀心中原本的鬱悶也散了。
次日雲想容睡到日上三竿才迷糊醒來,頭昏昏沉沉,聞着外頭香濃的米香,立即趴在牀沿吐了起來。
玉簪和柳媽媽原本正輕手輕腳放下食盒,突聽見裡間的動靜,急忙慌亂的來看。
“這可怎麼好,夫人是怎麼了?”一個拍着雲想容的背,一個去拿漱口的茶水。
雲想容痛苦的搖頭,方纔胃中之物反上,有液體衝入了鼻腔裡,現在她整個頭都疼的厲害,鼻腔痠痛,眼淚也不自禁滑落下來。
“這樣不行,快去請大夫!”
“是,我這就去,這就去!”玉簪撒腿就往外奔。
誰知跑出卿園一路到了二門前,迎面就撞上了沈奕昀。
沈奕昀穩住了慌張的小丫頭,“怎麼了?”
“夫人不大好,柳媽媽讓我去請大夫!”
一聽是雲想容有事,沈奕昀腦袋嗡的一聲,呆了一下才道:“趙大夫這會在外院書房,你去外頭叫他來!”話沒說完,人已經飛奔進了卿園。
玉簪也急忙往書房跑去。
雲想容剛剛漱了口,無力的靠着大紅的錦緞靠背依着拔步牀牀頭,臉色煞白的閉目養神。
玉壺和柳媽媽正在清理腳踏上的穢物。
珠簾嘩啦一聲響,沈奕昀竄身進來:“六兒,你怎麼樣?!”見雲想容如此,快步上前:“恰好趙大夫在府上,玉簪已經去請,你暫且忍耐一下,大夫馬上就來。”坐在牀沿,去探雲想容額頭。
雲想容張開眼強笑道:“我沒事,你好容易休沐,不如去處理自個兒的事,晌午我預備些你愛吃的。”
“你都這樣了,我還吃得下去麼。”沈奕昀抓着她的手,見她手心裡都是汗,心越發揪緊了,飛揚的劍眉也擰了起來。
雲想容安慰道:“瞧你,我沒事的。不過就是噁心。”
“無緣無故的怎麼會噁心?難道昨兒吃的東西不對?昨日在馬車上不就是噁心嗎。”沈奕昀連珠炮似的說完,回頭看向門口:“玉簪和趙大夫怎麼還沒來,快去催!”
“是,伯爺。”
雲想容嗔他:“看你,平日那樣穩重的一個人,做什麼自己亂了陣腳。我這還沒怎樣呢。”
沈奕昀也知自己太過急躁了,只是遇到雲想容的事他就禁不住方寸大亂,拉她發冷的手到脣邊輕吻,喃喃道:“千萬別叫你病了,若有什麼病痛就都傳到我身上來。”
“渾說什麼。有什麼病也不要你病。”
“我身強力壯的,病點兒不怕的。”
二人難得如此孩子氣,原本擔憂不已的柳媽媽噗嗤笑了,打趣道:“旁的病還好,不過女人的病,伯爺可如何替?”
雲想容聞言,臉騰的紅了。
沈奕昀不明所以的望着雲想容。
正當此時,趙大夫來了。柳媽媽和玉簪幾人忙着放下帳子,只讓雲想容露出一隻手腕,在上頭蓋了紗帕。
趙大夫是沈奕昀的心腹,專門給沈家人治病的,坐在榻前的交杌上診過雲想容的雙手後,回頭爲難的道:“四少爺,夫人的身子老夫愛莫能助。”
沈奕昀的心裡咯噔一跳,俊顏血色抽淨,“到底是多大的症候?”
趙大夫莞爾道:“老夫擅長治外傷,這婦人有孕如何調理,還須得去請專門擅長的人來。”
沈奕昀“啊”的一聲,呆愣愣的看向了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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