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忍不住憤怒,皇帝一腳揣在尉遲鳳鳴肩上,“廢物!你可知道你壞了朕的除藩大計!”
尉遲鳳鳴順勢就地滾了一圈,趴在地上道:“請皇上將罪!”
夏輔國嚇的屁滾尿流。
二人都聽得清楚,方纔皇上說的是“除藩”,而非“削藩”。原來皇帝要做的,比他們預想的要決絕的多!
皇帝死死瞪着尉遲鳳鳴,恨不能當即將之剝皮抽筋!可旨意到了口邊他又強忍着沒出口。
尉遲鳳鳴雖然失手了,卻是可用之才,這段時日跟在他身邊接觸的也都是機密之事,往後再要培養一個得心應手的人,少不得又要幾年。
“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皇帝一甩袖子背過身去。
尉遲鳳鳴叩頭應是,俯地跪行着退到殿外。
纔剛賜宴的洋洋自得消失全無,他的自尊也前所未有的被踐踏。他好容易攀升到如今這步,可以接觸到皇帝核心機密要事中,到現在他又變成了普通的錦衣衛,功虧一簣!
這些都是拜誰所賜?
若不是雲想容將防彈衣給了閩王,閩王早就死透了!
他原本覺得,雲想容雖然沒有愛上他,可好歹也是自小長大的情分,他們也是朋友。以他對雲想容爲人的瞭解,對朋友,雲想容從來都是講義氣的。他愛惜她,所以防彈衣秘密製成後,他連夜給她送去了一件,因爲他製作出打破這個朝代平衡的手槍,生怕她有危險,纔將留給自己自保用的後手也分給她。
他萬萬想不到,他敗在一個小女子手上,是他蠢,高估了一個古代女人的義氣!
尉遲鳳鳴臉上又浮現了平日親和的笑容,臉頰上的酒窩很深,只虎目中並無笑意。
他這次跌下了高臺。恐怕皇帝消氣之前,他都無法接觸機密要事了。往後他就只與尋常的錦衣衛相同。不知那些逢高踩低的小人們背後會如何議論他。
可越是這樣的時刻,他越不會低頭,不會讓人看扁了。
至於雲想容……他只恨不能將她禁錮起來,好好的問問她他到底如何對不起她,她要如此害他?!恨不能將她禁錮在他的視線中,讓她一輩子見不到閩王,見不到沈默存那個混蛋,恨不能讓她只爲了他笑而笑,爲了他哭而哭……
尉遲鳳鳴的腳步一頓,苦笑。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想過殺她!他是不是太仁慈了。
“大人,尉遲大人。”
纔出了宮,就有一名手下迎了上來。
尉遲鳳鳴換上一張笑臉,道:“怎麼了?”
“回稟尉遲大人,天津衛纔剛來人回報,咱們被扣在天津衛的絲綢被恬王府的管家前頭給低價買了。”
“什麼?他不知那是咱們與東廠之間的事?”
“八成不知,若知也不會攙和一腳了。倒是便宜了恬王府的管家。這事兒八成也是揹着他們主子做了中飽私囊的。若是恬王知道,也斷然不敢攙和到咱們與東廠之間來。”
尉遲鳳鳴正不順心,如今恰來了個泄憤的好辦法,冷笑道:“不急,想佔咱們的便宜,我讓東廠和那個亂攙和的都得不到好處!你這麼辦。”俯身與那手下耳語了幾句。
坐在佈置一新的花廳裡,雲想容瞧着周圍熟悉的建築佈局,再瞧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雲博宜和憋着嘴的雲明珠,有一種奇妙的感覺。
這世界或許就是這般循環來回的?
前世,端坐在首位的是邱翦苓,她纔是站在雲明珠的那個位置上小心翼翼討好當家主母,卻不知未來會如何的人。
雲明珠比她幸運,因爲孟氏不似邱翦苓那般毒辣。
雲明珠也沒她幸運。因爲她當年可沒有攤上一個狠毒的姐姐。
雲想容莞爾一笑,吩咐道:“你們就好生伺候七小姐吧。”
“是。”兩名大丫鬟,四名小丫鬟一齊行禮。
雲明珠氣的嘴脣發抖。往後她的一舉一動,連穿什麼顏色的內衣豈不是都會被彙報給雲想容?她豈不是連一點私密和自由都沒有了。
這種寄人籬下受人管制被人欺負的日子,她真是受夠了!但凡有一丁點的骨氣,她寧肯抹脖子去了也不想在這狼狽爲奸的母女二人手底下謀生。
可偏她生母沒生給她那個勇氣。
她現在只盼着與陸安伯世子的婚事快些定下來,她快些到成婚的年紀,早些出閣離開這個家,離開孟氏和雲想容的魔爪也就清靜了。
雲明珠低着頭給孟氏行禮:“多謝母親。”死活也不會給雲想容行禮的。可也不敢挑釁以卵擊石。
孟氏笑着擺擺手,康孫氏就領着丫鬟伺候着雲明珠下去了。雲博宜也識相的退下,屋裡就只剩下孟氏、雲想容和雲傳宜。
雲傳宜笑眯眯的拉着雲想容的手,道:“姐姐,你與閩王說了嗎?”
雲想容一愣,笑着摸摸雲傳宜的頭道:“不曾想你還記得,我一直沒機會與閩王說教你習武的事,你若是喜歡,不如請了師父來家裡教你,等你有了些基礎了,在去與閩王說豈不是好?閩王那個人你是知道的,他未必肯有那個耐性,從基礎開始教你。再者說他如今去了福建,要等他教你豈不是等到猴年馬月去。”
雲傳宜有些失望,可他並非不懂道理的孩子,立即笑着點頭道:“好。”
孟氏就打發了雲傳宜出去,拉着雲想容低聲說體己話,先是問:“前幾日打了恬王惹了那麼大的禍,奕哥兒回去沒與你發脾氣吧?”
得知沒有後又問:“你們成婚也一個多月了,肚子裡可有了消息?”
事情還不確定,雲想容也沒法與孟氏說,只是搖了搖頭。
孟氏就又囑咐了一番當務之急務必是要先誕下男丁,否則很有可能抵不過霜琴郡主云云。
最後道:“閩王如今離開京都了,沒了人那般護着你,縱然奕哥兒有那個心,可他地位到底不如閩王,也不是閩王那般跋扈的人,再者說在恬王面前,他也是女婿,不好和恬王真的翻臉,所以你也當小心一點,我這些日一直提心吊膽的,總覺得雖然恬王在皇上面前沒討到好處,可人家堂堂一個王爺,被你一個弱女子給打了,他哪裡會善罷甘休?還有霜琴郡主,恬王畢竟是爲了霜琴郡主纔來找咱們。生父爲了自己而捱打,現在霜琴郡主不知怎麼恨你,要報復你呢。你也要有個算計纔是啊。”
雲想容笑道:“我知道,孃親不必爲了這些事情擔憂。現在孃親離開濟安府,終於能不受人管束了,往後只好生與父親過好日子就是。我那裡自然有沈四護着,您不必擔心。”
“看你!”孟氏輕輕地點雲想容的額頭,“要稱老爺或者伯爺,也不好直接叫人家沈四啊。”
雲想容笑,與孟氏又說了些別的。
雲娘進來行禮,道:“夫人,姑奶奶,城裡現在亂了。”
“怎麼了?”
“聽說閩王帶着三萬兵馬又回來了,現如今兵馬駐紮在城外,閩王則帶領親兵回了王府。老百姓們都在猜測是什麼惹了閩王不快,竟然連福建的百姓都不顧了愣是帶兵回來。”
雲想容聞言,手中的帕子漸漸緊握。
孟氏蹙眉問雲想容,“卿卿,你要不要派人去閩王府看看。”
雲想容沉默着沒有說話。
閩王雖然不羈,但絕非不分輕重之人,他不會爲了一點小事就棄福建百姓不顧,定然是發生什麼大事,讓他走不成了!
起身吩咐玉簪:“你快去王府見閩王,就說我問問他發生何事了。”
玉簪行禮,就要出去。
孫媽媽卻進屋來稟:“夫人,姑奶奶,姑爺來了。”
不多時,身着青色常服的沈奕昀走了進來,笑着給孟氏行禮。
孟氏看到沈奕昀,歡喜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條線,忙道:“奕哥兒用過飯不曾?我這就讓廚下預備飯菜。”
“母親不必忙了。”沈奕昀鳳眸含笑,恭敬有禮的道:“我已經用過了。卿卿回家一趟,本該讓她多陪陪您,可您應當知道閩王突然回來的事,卿卿畢竟是閩王的義妹,這會子理應去關心一下,我擔心她自己去不方便,是以特地來接她。”
孟氏滿意的連連點頭:“到底是你辦事妥當,由你跟着我就放心了。”見沈奕昀袖口有線頭翻出來,忙叫人取了針線簸箕來遞給雲想容。
雲想容親手將線頭剪了,將開線的部位縫合。沈奕昀則是含笑望着雲想容。
孟氏看着女兒女婿如此恩愛,心裡寬慰。
“快些去吧,別耽擱了大事。卿卿也不必惦記家裡,這兒一切都好,好生照顧好伯爵府纔是正經。”
“母親且放心,卿卿做的一直很好。”沈奕昀毫不避諱親暱的拉着雲想容的手:“母親,那我們告辭了。”
孟氏一直送二人出了二門,才掛着放心開懷的笑容回去了。
馬車上,雲想容問沈奕昀:“到底發生何事?”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我想絕非什麼好事,義兄那樣的人,哪裡會輕易放棄福建百姓而不顧?我猜是皇上下手了。”
雲想容眉頭緊鎖:“我前兒的預感就不好,想不到真的靈驗了。”
“你別擔憂,現在義兄起碼沒有性命之憂,我聽人說義兄是騎馬回來的。還能騎馬,至少傷勢無礙。”
雲想容搖頭:“不然,你當初受傷那麼重,不是一樣做正經事?你若是有靠得住的大夫,還是帶一個去爲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