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容纔剛拆了帖子看過,玉簪就來回報:“伯爺回來了。”
精緻的淺紫水晶珠簾一撩,沈奕昀進了內間。
雲想容起身相迎,不待他詢問便道:“柔嘉長公主養了一盆曇花,說是今夜裡將會開花,下帖子邀我進宮賞花。”
夜裡?
“那豈不是要在宮裡住一夜。”沈奕昀拉着雲想容在八仙桌邊坐下,因不放心,眉頭明顯擰成個疙瘩。
雲想容道:“是要住的。我只是覺得奇怪,我與柔嘉長公主不過是數面之緣,話都沒說過幾句,除當日閩王回京時在太后那裡見過印象深刻外,後來基本沒有見過說過話,好端端的,她怎麼會邀請我。”
沈奕昀道:“你不必擔憂,據我的探子回報,柔嘉長公主雖然承歡太后膝下,可與皇上的關係並不十分親近,與皇后似乎還有過節,加之公主性情溫柔,素來有大度端莊的美名在外,此行或許只是她想結交你罷了。”
“或許是我想得多了。草木皆兵的。”雲想容抱歉一笑。
沈奕昀卻是將她摟在懷裡,沉默着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就似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也似保護恐懼之中的人。
他心裡清楚,這般“草木皆兵”都是因他而起。若不是他的身份特殊,雲想容也不必擔憂這些。堂堂侯府小姐出閣定然不會嫁的太差,一定是非富即貴的,不過參加一個賞花會,當朝的貴婦們常常做的遊樂罷了,哪裡需要緊張成這樣?她卻是被他給帶累了。
雲想容靠着他的胸膛,感覺到他壓抑的心情,試探的道:“你怎麼了?可是遇到什麼難事?”
沈奕昀搖頭,又意識到她在他懷中,看不到他的動作,斟酌言辭道:“我只是覺得愧對你。”
一句話,已經讓雲想容明瞭他的心情,畢竟雖然沈奕昀不說,雲想容也知道他是有謀反嫌疑的,就算不謀反,他也是皇上眼中無法重用的人。身份的特殊不僅讓他的仕途不順,更讓她這個深宅夫人也遭到牽連。
可是她就算被牽連,也已然甘之如飴。
“哪裡有什麼愧對。除非你去外頭找野老婆了。”雲想容玩笑道。
雲想容的話,說的沈奕昀噗嗤一聲笑了:“我的六兒知道吃味兒了?放心,你已經把我的胃口養刁了,庸脂俗粉我哪裡看得上。”
雲想容推開他,紅着耳根子道:“我要預備入宮去了。”
沈奕昀卻沒立即離開,只道:“你別生大嫂的氣,我會想法子與大哥提這件事。”
雲想容知道他說的是耿媽**事,解釋道:“沈四,大哥對你那麼重要,還是不要爲了內宅中的這些小事壞了你們的兄弟感情吧。雖然我知道你偏心大哥,覺得娶了大嫂是大哥受了委屈,愧疚的覺得是你奪走了大哥這個長子該有的一切,也覺得是因爲你沒有早日找到大哥,才讓他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不但娶了一個大了自己那麼多的寡婦,還讓骨子裡有變作市井小民的嫌疑。
可是沈四,你也要換位思考啊。大哥能與大嫂生了阿圓,並且過了這麼多年的日子,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嗎?你去找大哥說大嫂的不是,不如反過來想想大哥與你說我的不是你會是什麼想法。你會讓大哥爲難,讓自己爲難,說不定還會產生隔閡。”
沈奕昀聞言語塞,他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可是在我心中,你是否開心更重要一些。”
“你見我現在不開心嗎?”雲想容攤開手掌道:“我不是好好的?咱們府裡這算是好的,大嫂雖然喜歡拔尖兒,斤斤計較了一些,可她本質並不會啊,你沒見其餘的高門大戶裡,一步行差就錯就要喪命的都大有人在。你沒有食言,你給了我安定的幸福,我已經十分知足,不會因爲一點小事與大嫂去爭長短的。”、
沈奕昀心中又是激動又是感激,更慶幸自己的好運,他心愛的人是如此懂事識大體的女子。
越是這樣他才越覺得雲想容受了委屈。
“六兒,你放心,我有分寸。”雲想容似承諾的道。
雲想容自然知道沈奕昀是極會做人的,不然不會初回京都就結交了那麼多的摯友,更不會連雲敖那樣原本對他心存芥蒂的人都給“收買”了。
“那我去預備更衣進宮了。我只帶着英姿去,讓玉簪和柳媽媽都留下來,看着你有沒有去找野老婆!”俏皮的皺了下鼻子,雲想容笑容愉快的去了淨房。
她難得如此活潑,明眸一眨,風情無限,沈奕昀看的心蕩神馳,呆站在原地半晌纔沒動,直到雲想容出來喚了英姿進來伺候更衣,沈奕昀才被她攆去外院書房去。
楮天青與衛崑崙,小猴原本都擔心沈奕昀會生氣,誰知他卻心情極佳的回來,且幾人許久都沒有見他如此開懷過了。
楮天青奇怪的問:“四少爺,事情解決了?”
沈奕昀撩衣襬坐下,搖頭道:“還沒有,家務事哪裡那樣容易解決。”
“那您這是……”好奇的上下打量他。
沈奕昀笑着搖頭,只道:“得妻如雲氏是我的幸運,褚先生,咱們繼續說靈均樓的事吧。”
雲想容換了一身雨過天青色的交領素緞褙子,下着月牙白挑線裙子,臂挽青色真絲披帛,烏雲長髮堆疊雲髻,並排斜插兩支樣式簡單大方的雲回紋金鑲玉蝴蝶步搖。略施脂粉,神采奕奕,顧盼生輝,整個人打扮的素淨溫柔,既不會太寒酸,也不會太華貴惹眼。
如今進宮,她換了身份,不再是侯府小姐,而是承平伯夫人,她的穿戴舉止都有可能讓有心人抓住破綻去攻訐沈奕昀。是以她格外注意。
帶了英姿乘馬車進了宮,自然有柔嘉長公主身邊的小太監在偏門前候着。
“承平伯婦人,柔嘉長公主正在慈安宮等着您呢。”
雲想容頷首,柔嘉長公主是幾時搬去慈安宮的她不知道,不過太后很喜歡她倒是真的。
雲想容不疑有它,與英姿一同跟隨着那小太監往慈安宮的方向去,因着雲想容熟悉去慈安宮的路,走了一段下來也放下了一半的戒備,知道那小太監並未誆騙她。
纔剛到慈安宮門前,遠遠的就瞧見一身粉色宮裝月牙白雲肩的柔嘉長公主帶着兩個老嬤嬤在宮門前等候。
雲想容快步上前行禮,口稱“公主金安。”
柔嘉長公主忙扶起她來,笑道:“承平伯夫人免禮。”隨即上下打量她,不無驚豔的道:“不過數日沒見,承平伯夫人容光更甚從前了,我要是有你半分的容姿就好了。”
“公主謬讚了。公主千金貴體,臣女不過蒲柳之姿,哪裡敢與公主相比較。”
柔嘉長公主溫柔的笑,道:“承平伯夫人不必過謙了,如今時辰尚早,曇花要等晚上纔開呢,不如我們去御花園走走?”
“是。”雲想容行禮。
柔嘉長公主又吩咐身邊的老媽子:“你們就不要跟着了。”
見柔嘉長公主身邊不帶人,雲想容自然也不能帶着英姿,便吩咐道:“你在這裡等着我。”
英姿行禮道是。
雲想容就跟隨柔嘉長公主離開了慈安宮,往御花園方向去。
一路上,柔嘉長公主並不多言,好似沉醉於周遭景色。
可雲想容環視四周,經過連續半個月餘不停的雨水,御花園中的花草早就已經遭了澇,除了那些花房裡搬來的盆栽,其餘的花無不黃葉子低垂着頭,好似不看重負的老嫗,提不起半分精氣神。
雲想容平靜的跟在長公主身後,心下狐疑月多,就越是心境平常,只有這樣才能對周遭保持敏銳的觀察力。
走了不多時,卻見前頭臨近牆的位置竟有個白色的帳篷。
柔嘉長公主回過頭,笑着道:“承平伯夫人一定覺得新奇吧,御花園裡好端端的怎麼多了個行軍打仗用的帳篷。”
雲想容不動聲色的道:“的確覺得新奇。”
“你想不想看看裡頭是什麼?”柔嘉長公主笑着問。
雲想容莞爾搖頭,“回公主的話,不想。”
“不想?”柔嘉長公主似很意外她會如此回答。
尋常的那些千金貴婦,在她面前都極會揣摩她的心意,阿諛奉承的話說的不少,她一個眼神,一個笑容代表什麼,他們都十分的在意。
若是問其他的貴婦,他們見她興致勃勃的發問定然會順着她的意思來表現出好奇,可她卻不同。
加之昨兒鬧的沸沸揚揚的那件大事,皇上雖然對外絕口不提,知道的人也並不敢聲張,可她卻清楚的知道雲想容將恬王打了的事。
這女子如此傳奇,傳奇道她有些好奇了,更有寫了然。
如此絕色,也怪道那人會動了心。
柔嘉長公主似乎嗔怪的道:“你也太不配合我了,罷了,你雖不想,可我還是要帶你去看看。”說着親暱的拉着雲想容的手,往哪帳篷走去。
雲想容低垂着頭,雖與柔嘉長公主挽着手,卻依舊保持恭順的態度,臨近帳篷之時,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淡淡的臭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