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被周小宇堵得啞口無言,幾次張嘴想說些什麼,但都被卡在喉嚨裡,什麼也沒說出來,看了周小宇幾眼,最後六神無主地轉頭望向了周父,滿是焦急不安的眼神像是找到了希望,露出了點點亮光。
而此時的周父卻少有的沉靜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似乎是感覺到了周母那熾熱而疑惑的目光,招起頭在周母和周小宇娘倆身上看過來看過去的看了幾個來回,這纔打了個哈哈,露出一絲討好般的招牌笑容,輕聲細語地對她們說:“剛調到龍潭任書記那會,我下鄉體驗生活,不知怎麼搞得就得了大三陽,後來我記得吃中藥好了的。”
周父說到這不好意思地伸手撓了撓頭,看着周小宇嘿嘿一笑,接着說:“小宇有可能就是那個時候被遺傳的吧。”
“你也真的是•••讓我怎麼說你纔好!”周母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無奈地白了周父一眼道,又轉頭焦慮地對周小宇問道:“那得了這個小三陽要不要緊,能不能冶好呢?”
正在氣頭上的周小宇聽了周父的這番話,在心裡道:原來根子還是出在老爸身上。
深深地看了周父一眼,周小宇無奈地對周母回道:“能不要緊嗎,現在去哪裡上班都要體檢,有乙肝的都不行。至於能不能冶好,我也不知道。”
在一旁的周父像是考慮清楚了一般接道:“即然都這樣了,那工作沒了就沒了,國家政策是這樣的也沒辦法,還是先把病冶好了再說。這樣,明天我陪你去一趟縣城,到人民醫院去看看有什麼方法可以治好。”
周小宇無聲地點了點頭,回家後的第一次聊天就這樣的結束了。
第二天,周小宇與周父一起去了一趟縣城,再做了一次檢查,醫生看了結果之後告訴他們這病沒法冶,也冶不好,但對結婚生子沒有任何影響。當然了,想要上班,體檢是肯定過不了的,誰讓國家有這麼個硬性規定呢?
聽了醫生的這番話,周小宇如被打入了十八層地域,永無翻身之日一般。
因爲,對在那個時候跟周小宇一樣有小三陽攜帶者的患者來說,都很無奈,都很無助,對這個社會以及人生也都充滿了失望和迷茫而不知何去何從了吧。
可也正是因爲這樣,國家在後來把小三陽攜帶者從傳染病中劃出,體檢也能通過了。讓國內差不多一億患者重新有了一個公平公正,與人競爭的社會平臺之時,就別提當時的周小宇有多
шшш ◆Tтkā n ◆¢Ο 麼的激動、開心與興奮了,跟朋友們一起爲了他自己,也爲了一億病友,更爲了有如此偉大的祖國,喝了一個酩酊大醉。
提着醫生開的一些控制藥物,周小宇和周父心情都不怎麼好的回到了家,讓滿懷希望的周母也如丟了魂似的,整天對着周父神精叨叨的,讓周父都有點不敢面對周母和周小宇了,每天一吃完飯就出去和自己熟識的人聊天下棋去了。
就這樣,周小宇第一次進入社會的征程,也在這一天正式地結束了。
而其結果也是非常的淒涼與可悲的,不僅與相戀多年的女友分了手,還丟了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落得一個人財兩空的結局,真可謂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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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家裡吃着毫無用處的藥,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周小宇在這清閒無趣的時間裡變得越來越無聊,情緒越來越低落,心情越來越煩燥,心裡越來越壓抑,就如一桶火藥,只要有稍微一點點火星,就能完全即時爆發。
終於在一個吃過早飯的上午,周母獨自一個人在廚房的石地上劈着柴,周父一如既往地坐在他的椅子上,戴着老花鏡看着報紙,而周小宇卻萬般無聊地拿着手機旋轉着,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看着毫無營養的電視。
當週父看完報紙,摘下老花鏡,看着自從吃過早飯就一直在看電視而沒有動過的周小宇,於是皺了皺眉,嚴肅的對着周小宇說道:“小宇啊,回來這麼久了,不要整天到晚的看電視,也要找點事情做做,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周父的一句關心鼓勵話,卻在此刻的周小宇聽來是那麼的刺耳,也讓周小宇這近半年來所積壓的情緒,毫無理由地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周小宇猛地轉過身來看着周父,對着他就是一通咆哮:“您以爲我想在家裡守着看電視?您以爲我不想出去找工作?您以爲我想像現在這樣要死不活的?可現在到哪裡去做事不要體檢?就我現在這樣子能過嗎?”
周小宇喊着喊着,自己就哭了,流着眼淚用力地把手裡的手機砸向了地面,所有的情緒就如手機在與地面發出碰的聲響後而四分五裂般亂竄。
“一家人都沒有乙肝,就唯獨我有,您有沒有想過我現在的感受?您當時爲什麼不把病冶好了以後再生我?這就是您們對我的最大不負責任,您知道嗎?現在您來嫌棄我了,啊?”
周父看着周小宇又是哭又是砸又是
罵的,臉色也是相當的難看,好幾次都想開口,卻都被周小宇無情般的指責給堵了回去,最後只歸於一聲嘆息,帶着一絲不安,一點後悔,一份迷茫地站了起來,轉身默默地走出了家門。
而在廚房裡的一堆長短如一,劈好了的柴旁的周母早已放下了柴刀,停止了劈柴,一個人埋首坐在櫈子上輕輕地抽泣着。顯然,周母也是聽到了周小宇對周父所說的這番話,讓她也不知所措,一句“您們對我最大不負責任”的話,更是傷了她的那顆滿是疼愛關懷的慈母心。
看着周父的離開,周小宇一個人在客廳裡繼續對着門口滿屋子發泄着,第一次在父親面前發泄着這二十幾年來的壓抑與沉默。
“鄰居們都說我如何如何好,可是他們又怎麼能理解我過得有多累有多苦?思想觀念上的代溝,言語交談上的障礙,生活理念上的差異等等,都讓我快瘋了。在家一套,出門一套,學校一套,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那這個時候怎麼辦?沉默唄。可是您又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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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宇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客廳裡哭訴了多久,反正他是一股腦兒地把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一遍,一直到無話可說,沒有了力氣的時候才停了下來,最後不知不覺地含淚在沙發上睡着了。
周小宇這一覺睡得很沉,一直睡到周母叫他起來吃晚飯時,這才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暈頭轉向的走到飯桌前,悶不吭聲地坐了下去,端起周母爲他盛好了的飯,第一次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不僅讓周父周母相當的尷尬,也使整個飯桌上的氣氛非常沉悶,除了吃飯夾菜聲之外,就沒有任何的其他聲音了•••
就這樣,一晃眼,就過了國慶,進入了十月下旬,而周小宇也不知不覺地回家快三個月了。
自從上次跟周父發過無名火之後,周小宇他們父子倆也曾坐下好好的、放開心懷的、認認真真地聊了一次,彼此都說了很多真心話,不僅消除了一些父子之間的誤會,也使他們之間的代溝減少了許多,更讓他們父子之間多了一些認同和理解。
這使得周母的臉上也隨即多了一絲笑容,並一直開心到了現在,還說什麼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的,更要求他們父子倆要是有時間,就多在一起聊聊天,談談心,而周小宇與周父也都笑着點頭欣然答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