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呂澤還真冤枉蒯徹了,蒯徹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知道這事。
蒯徹知道這件事後並沒有去找彭越求證,而是徑直來到了彭越安置盱眙酒徒“吳眙”的帳篷裡,一進帳,蒯徹就認出了所謂的盱眙酒徒就是武涉,遂即屏退左右侍者,然後直直地看着武涉,笑道:“武涉先生,別來無恙乎?”
武涉看見是蒯徹,頓時間就變了臉色。
武涉原本只是項羽帳下一介微末辯士,名不見經傳,各路諸侯中,認識他的人原本就不多,但蒯徹恰恰是其中一個!
當年項羽與劉邦在滎陽對峙不下,聞聽韓信滅了齊國,心中驚恐,便派武涉前往臨淄遊說韓信叛漢自立,武涉最終沒能說服韓信,卻與韓信帳下的幕僚蒯徹有過數面之緣。
“蒯徹先生?”武涉大驚失色道,“您不是在齊王帳下效力的嗎?”
武涉不能不吃驚,有蒯徹在這裡,軍師的離間計只怕就不可能成功了。
只要蒯徹把他武涉的身份跟彭越一說,彭越就再不可能相信他了,到時候,他又拿什麼去離間彭越跟呂澤?
挑起彭越、呂澤互相攻伐,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唉,都不必再提了。”蒯徹搖了搖頭,頗有些鬱悶地道,“齊王太迂腐,認不清劉邦的狼子野心,早晚有一天他會死在劉邦手裡,在下卻不想跟着他一起死,所以,在淮南時,在下就已經離開齊營,投入樑王麾下了。”
說此一頓,蒯徹又徑直問道:“先生打哪來呀?”
武涉硬着頭皮答道:“在下從敖倉來,奉大魏上將軍陳豨之命……”
“得了,武涉先生,你這話也就哄哄我家大王。”蒯徹哂然道,“先生恐怕是奉了項莊之命,前來挑起漢樑相爭的吧?”
“這個,那個……”武涉縱然辯才過人,這時候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因爲蒯徹不僅認識他,而且也是個聰明人,要想隨便編一套瞎話矇騙蒯徹,那是想都別想,當世智者原本就不多,蒯徹卻絕對算是一個!
蒯徹微微一笑,又道:“先生未免太小看我家大王了,我家大王雖然不如漢王劉邦那般雄才大略,也沒有齊王韓信的統兵之能,甚至也不如淮南王英布驍勇善戰,可他也不是個平庸之輩哪,他又怎麼會中你的離間計呢?”
“先生這話可說錯了。”武涉這會已經穩住了心神,心神既定,昔日無比犀利的辯才也就回來了,當下分辯道,“在下這次冒死前來樑軍大營,可不是爲了什麼離間計,更不是爲了挑起漢樑相爭,而是爲救樑王性命而來的。”
“哦,先生是爲救我家大王而來?”蒯徹道,“願聞其詳。”
武涉道:“劉邦假仁不義,一旦天下平定,他必定會效仿贏政南面稱帝,如果劉邦春秋正盛,則樑王、淮南王諸王也許還可以得善終,可不幸的是,劉邦已經年近六旬,一旦劉邦身死,先生以爲他的幼子劉盈能夠鎮得住天下諸侯嗎?”
這個問題蒯徹其實早就跟彭越說過了,當下應道:“不能。”
武涉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先生以爲劉邦會坐視這種局面不管嗎?”
蒯徹搖了搖頭,答道:“不會,劉邦必定會在臨死之前將各路諸侯一一剷除。”
“先生是個明白人。”武涉衝蒯徹揖了一揖,又道,“所以,樑王不該束手待斃。”
蒯徹搖頭道:“可惜,漢王劉邦席捲天下之勢已成,我家大王若依附於他,則還可以保住王位,也還有數年榮華富貴,可如果起兵攻伐漢王,只怕立刻就會兵敗身死,先生說是要救我家大王,其實卻是在害他。”
“先生勸樑王安於現狀,纔是真正害他!”武涉反駁道,“先生此舉不僅害了樑王,更害了樑王子孫後代!先生如果真是爲了樑王着想,就該勸他放棄幻想,趁天下未定之時,聯絡各路諸侯共伐之,將劉邦趕回關中!”
蒯徹冷笑道:“然後,給你楚國贏得喘息之機,是麼?”
武涉坦然道:“在下既是爲了大楚,也是爲了樑王着想。”
蒯徹冷然道:“先生辯才,在下今日算是領教了,不過任你舌燦蓮花,在下也絕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先生好自爲之吧。”說罷,蒯徹便拂袖而去。
目送蒯徹的身影出帳而去,武涉不禁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生死,事實上,自從領命出使樑營以來,武涉就沒想過再活着回去了,他只是擔心,要是無法完成上將軍交給自己的使命,大楚的復興只怕就沒有多大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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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徹離開之後,並沒有去向彭越告發武涉,而是悄然來到了田橫營中。
田橫剛剛奉了樑王彭越的軍令,準備去碭郡徵糧,這會正準備出行呢。
見是蒯徹,田橫趕緊將他迎入大帳,又肅手請蒯徹入席,然後笑問道:“今天刮的是什麼風?竟然把先生給吹到在下這裡來了?”
“田將軍說笑了。”蒯徹入席,環顧左右道,“在下有要事與將軍商量。”
田橫聞言頓時神情一肅,又揮手屏退了左右,然後問道:“先生可以說了。”
蒯徹低聲說道:“昨晚有個陳豨的幕僚從敖倉城內叛逃而出,投入大王帳下,這事將軍應該已經聽說了吧?”
田橫點頭道:“在下也是剛剛聽說。”
蒯徹道:“將軍絕對想不到,此人其實根本不是陳豨的幕僚,也不是從敖倉城內叛逃出來的,事實上,他是昔日西楚霸王項羽帳下的一個辯士,這次他是奉了項莊之命,前來離間大王跟呂澤的。”
田橫愕然,神情古怪地道:“先生,你這話應該去跟樑王說纔對,我田橫不過就是個寄人籬下的客卿,先生跟我說這些算什麼回事呢?”
蒯徹皺眉,有些不高興道:“在下以誠待將軍,難道將軍就不能以誠相待嗎?”
說此一頓,蒯徹又道:“將軍想要復國的心思,別人不知道,在下能不知道嗎?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只要將軍這次能夠幫助在下做成大事,他日在下就能在樑王面前進言,讓將軍獨領一軍掃蕩齊地,到時候,將軍就有機會恢復故齊了。”
田橫默然,好半晌後才道:“既然先生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在下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先生有什麼事,儘管吩咐便是。”
對於蒯徹的心思,田橫是知道的,樑漢相爭,也正是田橫所希望看到的。
“好,爽快。”蒯徹點了點頭,又道,“武涉試圖離間樑王跟呂澤,只怕是癡心妄想,樑王怯懦,根本就沒有跟劉邦對抗的勇氣,所以,咱們還得幫武涉一把,往釜底再添把柴,讓這把火燒得更旺些,咱們得把樑王逼入牆角,讓他別無選擇!”
田橫也希望能夠挑起樑漢相爭,當下說道:“先生直說,在下該怎麼做?”
蒯徹起身離席,上前對田橫輕輕耳語了一番,田橫連連點頭道:“在下明白了!”
半個時辰之後,田橫便帶着八百舊部離開了樑軍大營,不過往碭郡走了不到五十里,便暗中轉入小路向西,直奔北邙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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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大營,呂澤已經感覺到了危險,並且開始預做佈置了。
急促的腳步聲中,呂釋之匆匆走進大帳,向呂澤拱手作揖道:“大哥,剛剛小弟已經派人去打探了,除了田橫率八百部曲前往碭郡徵糧,別的就沒有什麼異動了。”
呂澤爲人非常謹慎,彭越負氣離開之後,他便命呂釋之派細作嚴密監控樑軍大營,一旦發現樑軍有所異動,便即刻回報,顯然,呂澤已經對彭越起了戒心,事實上,劉邦給呂澤留下五萬大軍,並命他協助彭越攻打敖倉,就存了監視彭越的意思。
“是嗎?”呂澤點了點頭,又道,“東郡、碭郡那邊也要密切關注,一旦發現劉寇、扈輒回師,則立刻回報!”
“諾!”呂釋之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目送呂釋之的身影出帳而去,呂澤想了想終究有些不放心,又把次子呂產喚進帳來,又從地上撿起一支令箭遞給呂產,吩咐道:“產兒,你這便去挑兩匹快馬,連夜趕回洛陽,命你大哥點五千精兵,固防虎牢關!”
呂產撓了撓頭,惑然道:“父親,這是爲何?”
“你就不必多問了。”呂澤道,“趕緊回洛陽吧。”
“諾!”呂產轟然應諾,接過令箭轉身揚長而去。
等次子呂產走了,呂澤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又匆匆寫下一封書信,又將木簡拆散分別裝進了三個竹筒裡面,然後將門下小吏喚進帳來,吩咐道:“馬上挑選三名健卒,攜帶這三卷書信連夜奔赴濮陽,記住,定要面呈大王或者張良、陳平兩位先生。”###############################################################PS:幾句閒話,楚漢爭鼎從二月十五號上傳,到現在已經四十六天了,上傳的字數也已經超過了三十萬,劍客兌現了第一個承諾,至少上傳三十萬字的公衆版,明天凌晨,楚漢就要上架了,劍客會在零點過連更三章,算是小爆一次吧,由於劍客身體出了問題,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不過,還是要無恥地請求大家月票支持,新書月,月票該爭還得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