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郡守府。
張良匆匆走進內院,向正在泡腳的劉邦稟報道:“大王,出事了!”
劉邦當即屏退豔婢,然後才問張良道:“子房,這麼急,出啥大事了?”
張良吸了口氣,說道:“臣派去監視楚軍行蹤的門客已經有消息了,他傳回飛報說,兩天前在東阿縣境內失去蹤影的楚軍已經找到,他們就躲在一個山谷裡,不過,這支楚軍殘部只有不到五百人,根本就不是項莊的楚軍殘部主力!”
這世上從來就沒有能夠永遠不泄露的秘密,儘管虞子期已經非常小心,也嚴格地執行了項莊的命令,分兵之後只在夜晚打着火把行軍,白天必定找隱秘處躲起來,可再是小心,再是謹慎行事,最終也還是被張良派出的門客給識破了行藏。
“啊?!”劉邦霍然起身,難以置信道,“怎麼會這樣?!”
張良滿臉羞愧地道:“大王恕罪,臣一時大意,中了尉繚的金蟬脫殼計!”
“先不說這個。”劉邦當然知道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當即一擺手說道,“問題是項莊小兒的楚軍主力又到哪裡去了?”說此一頓,劉邦又道,“項莊小兒不在東阿,他會不會已經越過濟水,竄入魯縣跟項冠匯合了?”
君臣兩人正說間,陳平也聞訊趕來了。
聽張良說完情況,陳平也同樣吃了一驚。
張良沉吟了片刻,又向劉邦說道:“大王,臣卻擔心,項莊的楚軍殘部很可能已經再次西渡河水,再次流竄進了趙地!”
“這不可能!”劉邦斷然道,“現在除了白馬津和南皮,河水兩岸能夠找到的船隻怕是已經屈指可數了,項莊小兒拿什麼渡河?他的幾千殘兵總不能全跳進河水泅過去吧?我還就不信了,這些楚軍餘孽個個都會鳧水?”
陳平也道:“是啊子房兄,這應該不太可能吧?”
當初之所以焚燬河水兩岸的船隻,不就是爲了防止楚軍再次竄入趙地麼?
“這個,臣也說不上來。”張良嘆息道,“唉,可是臣有一種直覺,覺得項莊和尉繚很可能會再次西渡河水,經趙地偷襲壺關或者井陘關。”說此一頓,張良又道,“大王,爲防萬一還是趕緊派出飛騎,通知王吸將軍加強壺關、井陘的守備吧。”
“也好,不管項莊小兒有沒有再次竄入趙地,小心些總是沒錯。”劉邦點點頭,又吩咐陳平道,“陳平,這事就有勞你了。”
“臣這便下去修書。”陳平領命去了。
陳平也不認爲楚軍會再次竄入趙地,楚軍沒船,拿什麼渡河?在他看來,楚軍肯定是在薛郡、東郡或者濟北的某個隱秘山谷裡躲起來了,不過大王說的對,小心總是沒錯,提醒王吸將軍加強壺關、井陘的戒備還是很有必要的。
虞子期行蹤敗露,項莊這會也遇到麻煩了。
趕着七百多馬匹經過趙地原本就很招搖,雖然有齊買這胡人做掩護,可走到鄴縣時卻還是讓趙國次將軍白宣給截住了。
白宣是名將白起的玄孫,也是將門之後。
說起來也真挺有意思,白起本是大秦名將,長平一戰坑殺趙軍四十五萬降卒,趙人說起白起真可以說是恨入骨髓,可傳到玄孫白宣時,卻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趙將,當然,此時的趙國與戰國時期的趙國早已經是兩回事了。
白宣出身名門,熟知禮儀,倒也沒有亂來。
白宣明確表示,趙軍缺馬,所以從鄴縣過境的這七百多匹馬必須賣給趙國,趙國也會按趙地市價支付齊買足夠的錢物,白宣這麼做其實也無可厚非,你就是個馬販子,這馬賣給韓國是賣,賣給趙國不也一樣是賣?
齊買自然不敢答應,他現在可是俘虜之身,沒見他身後杵着兩個壯漢呢麼?
這兩個壯漢名義上是齊買的侍從,實際上就是項莊派來監視他的,一旦齊買試圖逃跑或者做出不利於楚軍的舉動,倆人立刻就會殺了他。
白宣也沒有逼迫齊買,只是讓他回去考慮清楚。
當然,爲了防止齊買驅趕馬匹逃跑,白宣特地派了百餘騎兵駐紮在胡人營地附近,以隨時監控這夥胡人。
“胡人”營地裡,公孫遂正在發脾氣。
“上將軍,給小人四十精騎!”公孫遂殺氣騰騰地道,“小人只要一個突擊,就能把外邊那百餘趙國騎兵給打垮了!”
“行了,給我安分些。”項莊沒好氣道,“現在可不是逞強的時候。”
尉繚也道:“公孫司馬,外邊那百餘趙國騎兵好對付,可要是招來了成千上萬的趙國大軍,那就不好對付了,畢竟,咱們只是過路,可不是專門來攻打趙國的,對吧?所以,能不驚動趙國大軍,還是不要驚動的好。”
公孫遂不甘心道:“可這些馬匹,就這樣便宜趙軍了?”
項莊道:“馬匹沒了就沒了,關鍵是人得過去,咱們的目標是關中!”
說此一頓,項莊又轉頭對齊買道:“齊買先生,明天就把馬匹賣給白宣吧,不過不能全賣,怎麼也得留下一百多匹戰馬,你就說這是咱們留下代步的,你再告訴白宣,如果他給出的價錢公道,下次再販一千匹好馬過來。”
一直縮在帳篷角落裡的齊買唯唯諾諾地應了,這傢伙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自從當了楚軍俘虜之後,基本上就沒生過事,大約他也知道,憑自己的小胳膊細短腿,是絕對不可能逃脫楚軍魔掌的,所以表現得一直很順從。
將齊買、公孫遂打發出帳,尉繚忽又說道:“上將軍,這一路西來,老朽發現邯鄲郡到處都在加固城防,修繕城牆啊?這邯鄲郡又不是代郡、雁門郡,所以明顯不是爲了抵禦北方匈奴人的入侵,那麼趙軍的行爲就很值得推敲了。”
“或者是爲了防備我軍?”武涉話剛說完,馬上就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對,現在誰都不知道咱們已經悄悄回到趙地,趙軍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項莊神情微動,說道:“軍師是說,趙軍是在防備漢軍?”
“大約是這樣。”尉繚微笑道,“上將軍,儘管咱們還沒能完全破掉劉邦的大勢,可是劉邦也遲遲未能擊滅我軍,還被我軍反覆攪撓魏地、齊地以及趙地,如今,劉邦在各路諸侯心目中的威望已經大打折扣了,要不然,趙軍也不會有現在的舉動。”
項莊以拳擊掌道:“也就是說,如果我軍能把劉邦大軍逼回關中,那麼關東各路諸侯就再不可能買他的帳了,是不是這樣?”
“韓信還不好說,畢竟劉邦對韓信有着知遇之恩,韓信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可以說全是拜劉邦所賜。”尉繚搖了搖頭,遂即又道,“不過彭越、英布、張耳、藏荼、吳芮、韓王信還有周殷他們是肯定不會再買劉邦的帳了!”
項莊沉聲道:“看來咱們得儘快殺入關中了!”
話音方落,公孫遂忽又進帳稟道:“上將軍,高初將軍求見。”
“高初?!”項莊頓時臉色微變,沉聲道,“快讓他進來。”棘蒲分兵之前,項莊可是有過嚴令,沒有十萬火急之事,各路楚軍之間嚴禁互相聯繫,可高初卻在這個時候找來,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或者有了什麼重大發現。
公孫遂領命而去,很快便又領着高初進了帳篷。
“上將軍,軍師。”高初衝項莊、尉繚分別作揖,又道,“末將在樑期縣截殺了一騎漢軍飛騎,結果發現了這個。”說着,高初便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還沒有打開的黃綾布包,然後雙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項莊。
項莊打開布包,裡面卻是一卷木簡。
接着展開木簡,上面寫的竟然是劉邦發給漢將王吸的一封密信,大意是說,楚軍很可能再次竄入趙地,並提醒王吸務必加強壺關峽谷以及井陘峽谷的防備,嚴防楚軍偷襲!匆匆看完密信,項莊頓時臉色大變,好半天都沒能回過神來。
尉繚見項莊神情有異,便關切地道:“上將軍,出什麼事了?”
“軍師,你還是自己看吧。”項莊神情凝重地把木簡遞給了尉繚。
張良並沒有識破尉繚的金蟬脫殼之計,可他的謹慎還是給楚軍帶來了致命的威脅。
尉繚匆匆看完木簡,也同樣變了臉色,楚軍來來回回渡河,好不容易纔擺脫了圍追堵截的多路漢軍,眼看着都能偷偷越過趙地了,結果卻發現事情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張良還真是夠謹慎,竟然在壺關、井陘各留下了一支大軍!
更要命的是,這兩萬大軍還是漢將王吸的精兵!
既便是分兵把守,壺關峽谷外也至少還有一萬精兵,這可是一萬精兵啊!
既便楚軍搞突襲,以雷霆萬鈞之勢打垮了壺關峽谷外的漢軍,可峽谷那邊的壺關守軍也必定知道消息了,一旦壺關守軍有了防備,就憑楚軍現有的家當,也就這仨刀倆劍的,既沒雲梯又沒有盾甲,那還打個屁?楚軍總不能直接飛到關上去吧?
這個意外發現徹底打亂了楚軍的計劃,壺關怕是去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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