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狼居胥山下的單于庭已經聚集起了超過三十萬匈奴騎兵,此外還有三十多萬匈奴老幼婦孺,遊牧民族基本上都是全民皆兵,平時只在大草原上游牧,遇到有對外征戰時就聚集起來,男人打仗,婦孺放牧提供後勤保障。
當然了,在匈奴人南下中原打草谷時,基本上是不需要後勤保障的。
這次對河西用兵是一次超大規模的征戰,其規模甚至不亞於二十年前對東胡的大戰,除了整個匈奴的成年男子都要參戰之外,至少還要徵發同等數量的婦孺驅趕牛羊隨軍出征,當然,匈奴婦孺和牛羊畜羣不會上前線,通常會隱藏在相對安全的後方。
聚集了幾乎全部壯丁以及大量婦孺牛羊之後,匈奴大軍便開始浩浩蕩蕩地往南進發,匈奴人是清一色的騎兵,但除非必要,否則是不會急行軍的,從單于庭(今烏蘭巴托附近)到河西差不多有兩千裡,匈奴大軍差不多要走一個月的時間。
當匈奴大軍從狼居胥山南麓的單于庭浩浩蕩蕩開拔時,楚國的兩萬驍騎也在白馬津與上將軍畢書匯合了。
在楚國驍騎趕到之前,趙軍已經在白馬津上搭起了兩座浮橋,這也是畢書跟白墨約定的條件之一,要想楚國協助漢國對匈奴用兵,除了要割讓出整個三川郡,還得讓趙國、韓國提供必要的後勤保障以及軍事便利。
讓趙軍在白馬津先行搭起浮橋就是條件之一。
畢書原本提出要趙國、韓國出動騎兵配合作戰。卻被白墨堅決拒絕了。
白墨當然不會把韓趙兩國的騎兵交給畢書統率,那基本上就是把雞交給黃鼠狼看管差不太多,等最後打完匈奴。韓趙兩國的騎兵恐怕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騎兵估計也全部變成楚國的精銳騎兵了。
畢書在呼延、蒙殛的簇擁下靠近浮橋,迎面便看到了一支趙國步軍,大約有五六百人的樣子,已經擺開了嚴整的防禦陣形,劍拔弩張、氣氛冷肅,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顯然趙軍很擔心楚軍會突然向他們發起進攻。
蒙殛道:“上將軍,這是守橋的趙軍。”
呼延道:“上將軍,趙國人背信棄義,竟敢背叛咱們大楚投靠漢國,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股趙軍給滅了吧?”
“噯。”畢書急阻止道,“呼延你可別亂來。”
畢書還指望趙國提供補給呢,這時候可不能跟趙人翻臉。
不片刻,便有十數騎趙軍上前來,詢問道:“大楚上將軍何在?”
畢書在呼延、蒙殛以及數十員戰將的簇擁下打馬上前。朗聲道:“本將軍在此。”
“末將白仲。參見上將軍。”爲首的趙軍小校急見禮道,“上將軍,浮橋已經搭好。你們需要的軍糧就在前面大營之中,隨時可以派人去取。”
畢書擺了擺手,淡然說道:“有勞了。”
咸陽。白墨正在主持御前軍事會議,議題就是河西之戰。
一幅巨大的河西地圖已經懸掛在了一方屏風上,白墨指着地圖說道:“根據楚國提供的情報,匈奴單于庭就設在狼居胥山南麓,距離河西大約兩千裡,根據匈奴人的行軍速度。差不多要走一個月的時候,也就是說。咱們還有一個月的準備時間。”
上將軍呂臺問道:“丞相,楚國提供的情報是否可靠?如果匈奴單于庭不在狼居胥山南麓,而在陽山北麓,那可是要壞大事的。”
陽山與九原只一山之隔,距離河西就近多了。
去年冬天權力洗牌之後,呂氏勢力幾乎被白墨、陳平連根拔起,上郡郡守呂釋之,北地郡守呂產等呂氏子弟全部被調回咸陽閒置了起來,上將軍呂臺也被架空,不過至少在名義上呂臺仍然還是大漢上將軍,這種規格的御前會議他自然是要參加的。
白墨不以爲意道:“上將軍可能不知道,楚國的天狼將軍呼延正德就是匈奴人,他帳下的五百狼騎也全部來自漠北的呼衍部落,只是因爲與匈奴的冒頓單于起了爭執,這才憤而叛出匈奴,投奔了當時正好駐軍九原的項莊。”
剛因爲白墨割讓三川郡而失去了郡守高位的酈商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說道:“楚國跟我大漢是夙敵,焉知楚國人不是在故意撒謊?”
白墨卻擺了擺手,斷然道:“這個斷然不會。”
見丞相態度堅定,酈商撇了撇嘴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如今丞相大權獨攬,已經有好幾個大臣因爲違逆於他而遭到了清洗,酈商雖然也是追隨先王許多年的軍中宿將,卻也絕對不敢斷言丞相就不敢拿他怎麼樣?
呂氏的勢力夠大吧,最後不也遭到了清洗!
白墨又道:“預計匈奴會調集三十萬以上騎兵,這對月氏人來說絕對是不可抵擋的強大力量,沔水之戰月氏人損失了差不多五萬壯丁,現在充其量還能夠召集十五萬騎,既便加上休屠、渾邪兩部,兵力也不會超過二十萬。”
陳平補充道:“我們還必須考慮到,在匈奴大軍的高壓之下,休屠、渾邪兩部極可能臨陣變節,一旦休屠、渾邪兩部倒向匈奴,則雙方的兵力對比就將變得更加懸殊,如此一來月氏人甚至連一絲的獲勝希望也都沒有了。”
白墨點頭道:“太師的擔心絕非多餘,事實上,據黑冰臺的間諜回報,休屠、渾邪兩部的王庭附近已經出現了匈奴使節的蹤影,所以這兩部倒向匈奴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河西之戰關乎大漢國的國運命脈,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呂臺道:“月氏人與大漢國互爲抵擋匈奴的羽翼,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竊以爲應當傾舉國之兵發往河西,偕月氏人共擊匈奴。”
“不。”白墨道,“當務之急是休養生息,不宜大動干戈。”
“那怎麼辦?”劉恆忍不住說道,“相父,要不乾脆將楚軍準備北擊大漠的消息透露給匈奴人,迫使匈奴大軍回師自救?”
“此舉斷然不可。”白墨擺了擺手,肅然道,“將楚軍北擊大漠的消息泄露給匈奴人,只會壞了削弱匈奴的大計,卻不可能阻止河西之戰,因爲匈奴人只需事先將集中於單于庭的婦孺牛羊遷往他處,遠征漠北的楚國騎兵就會無功而返。”
“那怎麼辦?”劉恆又道,“眼睜睜地看着月氏爲匈奴所滅?”
“那也不盡然。”白墨搖頭道,“河西之戰,月氏人斷然不是匈奴對手,我們大漢國也不可能傾舉國之兵相救,最多隻能出動三萬驃騎,所以,與匈奴大軍硬拼是斷然不行的,這一仗咱們還得避實擊虛,攻匈奴所必救!”
劉恆道:“匈奴逐水草而居,哪有什麼必救的軟肋?”
“匈奴有。”白墨道,“據臣所知,匈奴每對外用兵,除了召集壯丁參戰外,還會召集相當數量的婦孺驅趕牛羊隨軍出征,這些婦孺一邊放牧一邊提供後勤支援,而咱們需要攻擊的目標就是匈奴的婦孺牛羊,截斷他們的後勤補給。”
陳平道:“此事怕是不易,匈奴的婦孺牛羊既便隨軍出征,戰時也必定會遠離戰場,要想在方圓幾千裡的風沙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婦孺牛羊,談何容易?”
白墨道:“若是在漠北草原,要想從茫茫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婦孺牛羊,的確不容易,但是在河西卻還是有機會的,因爲河西多風沙之地,能供匈奴遊牧的水草地並不多,除了休屠澤、渾邪澤以外,就只有水草更爲豐美的居延澤了。”
漢國君臣聞言頓時眼前一亮,被白墨這麼一分說,發現要在河西的風沙大漠中找到匈奴的婦孺牛羊似乎還真有可能。
白墨又道:“不過要想打敗匈奴,還得有個前提條件。”
劉恆急道:“相父你快說,要想打敗匈奴還得有什麼前提條件?”
“月氏人得堅持足夠長的時間,如果月氏人在匈奴大軍的猛攻下迅速敗亡,那麼一切都將化爲泡影。”說此一頓,白墨又回頭望着呂臺說道,“所以,臣建議由上將軍率五千精兵晝夜兼程趕赴月氏城,協助月氏人守衛王城。”
楚國驍騎由白馬津渡過河水,一路暢通無阻,於旬日之後抵達代郡高柳邑。
高柳原本只是古燕國的一座邊軍大營,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在軍營附近聚集起了一批依靠軍旅爲生的百姓,又有不少販夫走卒聚集於此,他們向匈奴販去鹽鐵絲綢等物,又從匈奴返回牛羊馬匹毛皮,高柳邑作爲一個邊貿集鎮才逐漸興盛了起來。
在楚軍抵達之前,燕國太子藏衍就已經帶着三千燕國精騎先行趕到了高柳邑,在高柳邑與燕軍精騎匯合之後,楚燕聯軍便越過長城開始深入大漠,爲了儘可能地封鎖消息,畢書派出了五百精騎爲先鋒,喬妝馬賊掃蕩沿途的匈奴牧民。
所謂的掃蕩,其實就是殘酷的燒光、殺光、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