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過後,伏屍遍野,祁陽郊外的十里山坡幾乎是被鮮血染得通紅,浸透血液的土壤中,只有數根被幾經碾壓卻依舊峭立的野草在隨風擺動,寂靜的郊野上空,偶爾飛過幾只嗜血的黑羽烏鴉,怪嚎着在這上空盤旋幾圈,待看清這漫山遍野的死屍後,立即邀來一羣同族共享這頓血宴。
烏鴉以腐肉爲食,尤其喜歡的便是人肉,這不,一隻不甘心和其他同伴搶食地上碎肉的小烏鴉,從黑壓壓的族羣中冒出了頭,蹦達着兩支牙籤似的長杆腿,跳到一具身着白袍的屍體身上,比起其他被撕碎的不成人形的屍體,這具竟然保存得尤爲完好,甚至那身體上還遺留着體溫。
心中好奇,小烏鴉用紅嫩的尖嘴輕輕啄了啄那屍體的衣服,突然一隻大手將來不及反映的小傢伙緊緊攥住,小傢伙垂死前的悲鳴,立刻將那些在不遠處啄食屍體的烏鴉羣驚得四散而飛,血腥濃烈的戰場上空又恢復了那詭異般的寧靜。
“呃,我竟然還活着…”甩手扔掉被自己捏的氣絕的烏鴉,林躍滿臉不可思議的在自己渾身上下摸了摸,然後又神經質的叫了兩聲,印象中,蒙恬來襲的那一剎那,自己便暈了過去,沒想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
欣喜之餘,林躍遂也被此處沖鼻的腥氣激的連打了兩三個噴嚏,暗道一聲晦氣,林躍哪還管的蒙恬何去何從,也許是之前爲了控制那些士兵,過度使用了精神力,林躍的情緒上剛一有所波動,便是一陣眩暈襲來,撿起掉落在身邊的戰刀,當作柺杖用來支撐身體,林躍這才跌跌撞撞從屍體堆中緩緩走出。
眼瞧着面前的麻煩都已經解決,林躍便一搖一晃的柱向關琴她們藏身的密林,早在外面,林躍便隱約看見其中有許多人影在晃動,這讓林躍大感好奇,自言道:“這樹林不就只有末離和關琴兩人嗎?怎麼看起來突然變出這麼多人,難道是剛纔用功過度,我眼花了!”
隨着越走越近,林躍心中漸漸浮出一絲不詳,就算是自己眼花,那也不可能有這麼多人在說話呀,而且這裡面還有不少男的聲音,放慢腳步,既然這樹林裡面定有蹊蹺,林躍此刻身體狀況,也不敢貿然衝過去,連忙趁着緩步靠近的功夫催動心神,運轉真氣快速恢復着身上僅剩不多的體力。
樹林中,不知何時已經圍滿了全副武裝的官兵,看那些官兵着裝,並非是當地差役,而是臨縣的官兵,近千名官兵論及聲勢遠比不上剛纔圍堵林躍的六萬鐵騎,不過這些人也只是做掠陣只用,真正在林中打得不可開交的,則是面色凜冽的末離,和剛纔那使得調虎離山之策的冷無殤,這時的冷無殤身上藥力已失。雖然功力大不如之前,不過這恢復依舊的俊朗面貌,也不乏最初見面的那番神采。
勉強擋下在面前翩若驚鴻的匕首,冷無殤的手臂上又添了一道傷口,腹部的傷口還在一直流血,如今手上又多了一處,縱使冷無殤內功如浩瀚**,也經不起這樣折騰,而且自己現在又處在下風,誰也不能保證,下一次對方的匕首會不會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一道傷口,強忍住自己邀人幫忙的羞恥之慾,冷無殤偏頭對在一邊看好戲的章邯厲聲道:“章將軍,現在不動手,更待何時
!”
“嘿嘿!上將軍,您看這女的可是和林躍那個叛賊一夥的,您要殺林躍爲尊公子報酬,可是林躍說不定已經被蒙將軍所殺,現在殺了他的女人,這不也算是報了仇嗎?”葉權一邊爲端坐在馬背上章邯扇着扇子,一面又極力說服對方出手,看這形式,冷無殤一人很難從末離那兒討到好處,他可是自己請過來的殺手,若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對方背後的勢力追究,那可不是自己擔當得起的。
厭惡的掃了眼身邊,臉上堆滿討好笑容的葉權,如果不是顧及到對方的士兵對自己還有些用處,章邯早就一拳照着臉打過去了,可是再想他說的,也不無道理,對上蒙恬和那六萬鐵軍的林躍說不定早已身死,自己想要替兒報仇,看來只有通過殺他的女人來泄恨了。
仰天大喝一聲“孩兒,爹今日要替你報仇了!”說罷,章邯雙掌朝下,猛地一拍坐騎反身飛出,在空中下墜之餘,章邯順手抽出佩劍,以力劈華山之勢朝着末離當頭劈下。
耳邊寒風忽起,末離看也不看便以力御器,伸手招回旋轉於半空的匕首,反手橫擱,擋下章邯那自認爲必勝無疑的一刀:“叮”火花四濺,末離這柄匕首乃是寶器,豈是章邯那上品鐵劍所敵,原本只是匕首防守,結果反倒是將章邯的長劍一刀斬出了一個米粒大的缺口,看的章邯心疼不已,更是心俱不已。
“廢物”不屑的看了眼面色粗紅的章邯,冷無殤原以爲這朝廷大將會是個武功極高者,沒想到這一動上手,才發現章邯連先天都沒有到,心中失望,冷無殤遂也不指望他能幫上什麼忙,運功將周身十二處大穴封住,這樣可以暫時止住傷口的血,心無旁騖中,冷無殤一心要將末離除去,遂用上以命搏命的招式,將勉強佔於上風的末離又拉回持衡狀態。
三人膠戰,其中兇險,光是從那些滿天亂飛的勁氣便可以看出,葉權也早早的躲到了一排官兵身後,幻想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高官厚祿,此時他的心中真有種想要出去一戰的豪氣,不過他也倒是有些自知之明,這末離遠不是自己可以憾的動,隨即葉權便轉移目標,指着不遠處,那躲在樹後的關琴道:“來人吶,把那個小丫頭給本官拿下,本官這身手雖敵不上悍匪,但是審問一個小姑娘還是沒問題的!”
“諾”葉權命令一出,便有一隊官兵手持繩索朝着關琴走去,估計他們也體諒小丫頭手無縛雞之力,所以連武器都懶得使用,直接準備用繩子將關琴捆了就走。
“別過來,末離姐姐,救命啊…”看着對面走來幾個五大三粗的大漢,關琴就像一隻受了驚的兔子,當即就從出後面竄了出去,一邊跑一邊朝陷入酣戰中的末離求救。
“關琴,啊…”心中牽掛,末離一刀擋開冷無殤的毒掌,剛一回頭看去,便被身後的章邯偷襲得手,一劍斬在了右臂上,頓時血流如注,還好只是章邯功力尚淺,若是冷無殤,恐怕末離早已性命不保
。
但是這結結實實的一刀也不是那麼好受,右手中刀,疼得末離手中匕首一個拿捏不穩,晃了晃險些掉在地上,幸得末離反應及時,左手捏劍指決,快速的將右肩上血脈封住,接着又轉而向下一撈,以左手持匕,再次把二人攻勢擋住。
這樣一拖,末離便不敢再絲毫分神,關琴立馬變得失去了一切助力,不過這小丫頭也實在堅強,盡然就在沒有依靠的情況下,不顧腿上的酸乏,一連接着樹林中的地勢逛了幾個圈兒,愣是把那些跟在後面的大漢遠遠的甩在後面,看的葉權氣急不已,大罵一羣廢物。
“來人,上箭,本官今日要大發神威,親自將這夥反賊射殺在本官的箭下!”看到不遠處的打得熱火朝天,倍感自己一人有些冷清,一時興起,葉權便對左右吆喝道。
“諾”侍從唱諾聲中,葉權接過呈上來的柳木長弓,拉了拉上面的弓弦,這才搭弓上箭對準關琴,遠不及軍用弓箭的威力,這葉權的柳木長弓的力量僅爲半石,完全是古代文人照着軍士做個樣子,這種弓箭幾乎沒有一點威力。
既然這縣老爺突發奇想,下人們有怎敢違逆,只得選了勉強能拉得動,又可以把人射傷的弓箭來,倒是葉權不知,以爲這種弓射殺一個小丫頭毫無問題,瞄準了半天,葉權這才鉚足了勁,扣下弓弦,箭矢瞬間化作一道白芒飛出,釘在關琴身邊的一棵樹上,多虧了秦朝箭矢上,這種銳利無比的箭頭,這纔在藉着一點點外力的情況下,箭頭能夠射破樹皮淺淺一層,勉強卡住箭矢,沒有讓其從樹上震掉下來。
“大人好箭法,真乃是我陰陵的箭神吶!”看到箭矢沒有從樹幹上掉下來,葉權的侍從無不在心中鬆了口氣,還好沒有丟太大的人,縣老爺的那點水準他們再清楚不過,但又不敢明說,現在看來雖然沒有射中,至少比軟弱無力的箭矢從樹上掉下來的強,隨即便一個個拍手讚道。
“好個屁,本老爺射的是人,不是樹,一羣廢物,你們懂什麼?”見自己竟然沒有射中,而且還當着這麼多屬下,葉權的面子上不免有些下不來臺,遂轉身對那些阿諛奉承的傢伙一個個訓斥道,甩了甩酸脹的右手,休息了片刻,葉權遂又搭弓對準關琴。
“救命啊…”在林中兜了半天圈子,身邊突然飆過的一道白芒,讓早就驚慌不已的關琴,嚇得一個勁閉上眼睛尖叫,之後,哪還敢做半顆停留的關琴,也不管樹林外的兇險萬分,直接一頭扎出了密林。
樹林外,林躍剛一靠近,便聽到一聲尖叫從林中傳出:“這,這是關琴的聲音…”林躍懸起的心猛然一揪,難道她們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還是蒙恬沒有走,而是跑到了樹林中,一時間,各種壞的打算充斥了林躍大腦,此時他也顧不得身心乏力,那聲催人心焚的求救聲,瞬間爲林躍的雙腿灌入了無限力量,飛速的朝樹林跑去。
“關琴!”一聲呼喚從前方傳來,這久違的聲音在關琴看來,就好似是一雙溫暖的大手,緊緊將她保護住,是林躍,林越來了,前方越來越近的身影,在關琴面臨危險時曾無時無刻不出現在她的心中,如今他終於出現了
。
與此同時,樹林中,葉權蓄勢待發的第二箭也流光一般飛出,原本他是想要再瞄準一會兒的,結果是一個不長眼的屬下,在拍馬屁的時候打了個噴嚏,這才驚得葉權手上一抖,白羽箭矢從他手中竄出。
本想要好好的懲罰身邊這個不長記性的東西,葉權的手在擡起的那一刻,像是發現了什麼卻又放了下來,輕拍着那個侍從道:“好樣的,以後好好表現,我看好你哦!”
那侍從受寵一時有些不適應,暗道這縣老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仁慈了,無意中掉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多虧了自己那個噴嚏的驚嚇,這才使得葉權無心之矢,在飛出樹林後竟不偏不倚的,剛好射中那關琴的背心。
在這中箭的前一秒,關琴還不知結局如何,只是在林躍抱住自己那一刻,緊緊擁入對方懷中,直到這時,關琴才發現剛纔那一切擔驚受怕,就彷彿是做了個夢一般,如今自己從噩夢中醒來,身上所感受到的全都是溫暖柔軟的陽光。
滿是愛意的手,輕撫着懷中的那一團溫暖,此時的關琴就如同一隻瑟瑟發抖的雛兔,縮在自己的庇護下,可是還沒等林躍好好感受這片刻溫馨,眼角餘光所視,一道白色的異芒卻使得林躍心神一顫,因爲那道白光正是朝着自己懷中的關琴而來。
若是放在以前,對上這種瑩燭末技,林躍大可以揮手擋下,再不濟也可以跳閃躲開,可是早就身心疲憊的他,尤其是再還抱了一個人的情況下,根本就騰不出多餘的力氣去跳躍閃避。
面帶微笑下,林躍暗中牙關咬緊,抱着關琴之時奮力轉身,如此一來,林躍並可以以身體爲盾,替關琴擋下這一箭,爲今之計也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策,索性的是林躍反應及時,倒是可以在箭矢抵達之前,剛好轉身擋下,這一切本是計算妥當,可是林躍算一千計一萬,卻沒想到懷中的關琴會突生變動,竟然先一步將林躍給推開。
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仰倒,驚愕之中的林躍來不及做任何反映,真能僵直着四肢,眼睜睜的看着關琴離自己雙手越來越遠,在林躍瞬間放大的瞳孔中,關琴正淺笑着朝自己張開雙手,像是要擁抱自己,可是卻被身後流星一般竄出的箭矢射中,將整個畫面瞬間定格在了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