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一場秋收最少也要忙碌十幾天,收割、打場、脫粒、晾曬、去渣、裝袋、歸倉……。
最後還要拉去糧管所交糧。公糧、購糧一斤都不能少,還得是顆粒飽滿、溼度達標的好糧。
辦完這件事,秋收纔算正式結束。
而這次盧家灣總共只用了一個星期,這還是因爲晾曬費了太多時間,否則一天收割、一天清理,第三天就能交糧。
有些地方一年要交三次公糧,春天的小麥和油菜籽、夏天的早稻、秋天的晚稻。
還好在南湖公社,小麥不是主要作物,油菜籽的任務量也不多,就直接免了春交的任務,在夏天交公糧的時候,順帶着交點油菜籽就行。
沒有春交任務,那麼完成這次秋收之後,便意味着盧家灣生產隊正式進入“冬閒”。
說是冬閒,也只是相對於之前而言,其他的瑣事並不少,可能最大的就是冬天翻修水利工程。
不過現在河裡的水位還沒有跌到底,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行,另外還要看上級的安排。若只是小修,幾天就能忙完,然後放長假,等着來年春耕。
田間小路上,楊傳福指着只剩下稻茬的田野、給陳凡講過去的故事,“早年農業學大宅(非錯字),地委的工作組過來檢查,要求我們這裡的農田冬天不能拋荒,一定要把田地都利用起來,種不了水稻,那就種小麥、或者種油菜。”
他說着突然停下腳步,撩開敞開的褂子,兩手叉腰,看着附近的稻田,哼哼笑了兩聲,“當時公社就調集了一批種子,讓我們都種上了油菜,結果你猜怎麼着?”
陳凡抽出別在褲腰帶上的旱菸杆,填了一團菸絲,笑道,“看現在這樣子,肯定是失敗了唄。”
楊傳福搖了搖頭,也掏出旱菸杆點了一鍋煙,叭叭抽了幾口,吐出一口濃霧,才嘆着氣說道,“那一年,油菜倒是大豐收。
可是因爲油菜種植期過長,耽誤了早稻春耕,又沒有足夠的化肥補肥,地肥不足,直接導致早稻減產將近三成。
要不是晚稻挽回來一點損失,那年有些人差點要找隊裡借糧,可隊裡也沒有多餘的糧食,最後還不是要花高價去買議價糧。”
陳凡眼睛微眯,沒有說話。
這年頭的油菜跟後世的區別可大了去,產量低還只是小事,關鍵就在種植期比後世改良過的品種要長得多,稍有不慎,就可能會延誤早稻種植。
一年兩季稻,那是生產任務,絲毫都耽誤不得。
而且現在化肥產量不足,很大一部分要依靠從小本子進口,尿素袋褲子的梗就是這麼來的。
不管是進口還是自己生產,化肥的用量和去處都是提前安排好。
臨時安排搶耕搶種,卻找不到足夠的化肥,這很合理。
土地過度耕種,又沒有肥力補充,可不就會影響糧食產量了麼。
說到學大宅,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有興趣的可以去翻70年代的報紙,當時報道的農村,學大宅之後一定都是大豐收,羣衆生活過的都比以前好。
然後沒過幾年,進入80年代以後,報紙上又是一片倒,說當年所有農村都吃不飽飯,分產以後日子纔好過。
到了推廣雜交水稻時,老套路又跑了一遍。
嘿嘿嘿嘿……。
知青文學裡的一部分元素就是從這裡借鑑來的。
有一位從吉林回來的京城知青,後來寫文章回憶當年下鄉的日子,就承認當年村裡不缺糧食、吃的還是白米飯,只是缺肉吃。
他們知青點有個沉默寡言的老大哥,卻是個捉雞摸狗的好手,兩三年時間把村裡的看家狗捉了七七八八,都進了他們的肚子。
後來他回去插隊的地方探訪,碰上當年的老隊長,還被笑罵了一頓。
老隊長說,其實當年大家都知道是他們乾的,只不過沒有明說,給他們留了面子而已。
可就是這樣的地方,在那位知青寫的小說中,依然是天天喝棒子粥、啃窩頭的不毛之地。
老隊長問起來,他還覥着臉說是藝術創作,不寫得窮苦一點,沒有戲劇衝突性,編輯不喜歡、讀者不愛看,文章都發表不出去。
所以說,好多真實情況只有老百姓自己知道,書面上的東西,尤其是報紙和現實文學小說,看個熱鬧就好。
楊傳福默默抽着煙,緩了好幾秒,才說道,“當年那事不是鬧了很久麼,到現在都還有好多地方在繼續學,……”
聽到這裡,陳凡情不自禁點頭,他幹廣播員的時候,還寫過盧家灣學大宅呢。
楊傳福還在說着話,“所以啊,儘管那次出了問題,可第二年還是繼續要求這麼幹,……”
他擡起頭呼出一口長氣,看着陳凡笑道,“整個雲湖這一片,都是魚米之鄉,治理好水患以後,十年有九年豐收。可是天災沒來,卻來了人禍。
連續幾年,搞得盧家灣糧食產量一年比一年少,差不多3、4年沒吃飽飯,早年用來救命的紅苕、南瓜,又成了補充糧。
後來好不容易等風頭過去,上面總算放過這裡,我們5個大隊當年就聯起來去找公社老書記談,沒了上面的人盯着,老書記也體諒人,那年起就停了種冬油菜。
然後管他什麼豬糞、馬糞、人糞,都往地裡撒,養了整整一個冬天,才勉強把地養回來一點。”
他擡手指向遠方,“之後又拋荒了三四個冬天,年年在地裡燒稻茬、撒農肥,纔跟以前差不多。”
說到這裡,他忽然嘀咕了一句,“這個收割機哪兒都好,就是壓得太低了些,留下來的稻茬還沒有一拃高,要弄點稻草散到田裡,才燒得起來。”
一搾是拇指和食指張開後的距離,如果要燒起來,這個高度就不夠了,少說也要20公分左右才行。
陳凡笑了笑,說道,“沒事,那個鐮刀的高度可以調,回頭讓農機手調整一下就行。”
楊傳福點點頭,轉身對着陳凡說道,“當年就因爲這件事,我還跟楊菊說過,讓她以後一定要跳出農村,最起碼能有口飽飯,不用再像農村這麼折騰。
沒想到,託你的福,竟然考上了大學,還是清華,畢業後就是幹部身份,以後不用愁餓肚子咯。”
陳凡笑道,“也要她肯學、好學才行,又恰好有了好政策,否則我也沒辦法。所以這個也是她應得的。”
楊傳福臉色忽然沉下來,輕輕擺了擺手,說道,“要是沒有你,就算有了好政策,那丫頭也是個泥腿子的命。”
他說着看向大隊部的方向,“就好像現在盧家灣,要是沒有你,吃穿是不愁,可想要一年分紅大幾千?哼哼,白日做夢都沒有這麼好的事!”
說完之後,他將煙鍋裡的菸灰磕乾淨,反手背在身後,鐵着臉說道,“好日子過了纔沒幾天,竟然就有人驕傲自滿、好逸惡勞。
這次開會,你只管罵,我倒是要看看,哪個過膩了好日子,竟然……”
陳凡垮着臉、趕緊打斷他的話,“不至於、真的不至於。還沒到那一步。”
楊傳福斜眼看着他,“那還有幾步、纔到那一步?”
陳凡讓他這話噎了一下。
幾步?
我哪知道幾步?!
不過是這段時間,他看見學校裡的孩子們,對學習不像剛開學時那麼用心。
生產隊的社員們,也不像幾個月前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跟拼命三郎一樣忙活,反而打麻將的人比起以前多了不少。
這纔在上次收割那天,跟楊書記他們提了個醒。
哪知道從大隊部到小隊長,一個個都那麼激動的呢?
今天陳凡本來想去學校看看,說是要給同學們上一堂思想教育課。
結果昨天說這話的時候,被楊書記聽到,認爲很有必要讓社員們也過來聽一聽。
反正秋收都結束了嘛,農活沒那麼忙,副業也用不着那麼多人幹,就讓每家每戶的當家人,都到學校集合,聽陳老師上課。
甚至沒給陳凡反對的機會。
這不,陳凡現在要去學校講課,被楊隊長堵了個正着,兩人便一起走。
由於時間還早,他也沒騎馬,便安步當車,跟着楊隊長抄小路,從田埂上走過去。
其實也近不了多少,卻沒想到讓楊隊長表了一番態。
那慷慨激昂的,都把他整不會了。
不過現在楊隊長還等着呢。
看着楊隊長眼巴巴的樣子,陳凡想了想,“兩三步吧。”
楊傳福頓時臉色大變,“只有兩三步嗎?”
他臉色鐵青,眉頭緊皺着想了想,“兩三步?看來這個事、非常嚴重啊,必須要給所有人都上上緊箍咒。”
隨後將手一揮,“我們快點走,我要提前跟6隊的人講一講,讓他們都認真聽。”
陳凡臉色麻木跟在後面,我就是想忽悠一下小盆友而已,至於這樣嗎?
……
兩人腳力都還可以,大半個小時之後,便到了10隊。
陳凡以爲自己來得早,沒想到竟然是最晚的。
還沒進學校大門,就聽見楊書記在裡面訓話,聽聲音應該是拿了個鐵皮大喇叭,“剛纔我講的你們都記住沒有?”
大約是楊書記講話的時候沒少用問候語,回答的聲音不僅整齊、而且非常洪亮,“記住了。”
楊書記,“都沒吃早飯?”
這次回答的聲音再高兩個量級,“記……住……啦……。”
楊書記這才抽了抽臉皮,“你們要是幹活的時候也有這麼大力氣,今天還用得着給你們上緊箍咒麼?”
操場上,近千人齊齊無了個大語,不是你讓我們大聲回答的嗎?
人羣最前面,一羣沒長大的娃娃瑟瑟發抖,這就是傳說中的大隊書記嗎?
好威風,罵得爹都不敢吭聲,以後也想當大隊書記!
楊書記站在升旗臺上,居高臨下,一眼就看見陳凡和楊傳福兩人進了校門,當即臉色陰轉晴,咧着嘴招手,“陳老師、來來來,紀律都強調好了,可以直接講。”
陳凡臉上掛着僵硬的微笑,一路揮着手往裡走,千人齊行注目禮,……然後就聽見楊書記一聲怒吼,“都是傻的?不會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啪……
陳凡本就僵硬的臉色更加尷尬,這可是千人大演講啊,好激動……,哦,之前給文學函授班的學生講過?
那沒事了。
今天他沒有穿前幾天的工作套裝:土布褂子、褲衩、大草鞋。而是換上了在外面平時穿的襯衫、西褲和皮鞋,
看上去確實是人模人樣,很有爲人師者的範兒。
大踏步走上升旗臺,楊書記也不跟他寒暄,指了指擺好的課桌、還有桌子上牽好的廣播,“你用這個講,讓隊里人都聽聽。”
陳凡眼角微抽,你把這東西都搬了出來,又何必到學校來講呢?
坐在廣播站裡,不也一樣能講?
雖然與計劃有點跑偏,不過陳凡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和楊書記寒暄幾句之後,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輕輕將開關撥了上去。
這個開關是一個細長的圓柱形東西,往上撥是開、往下撥是關,很好用。
打開之後,全大隊的喇叭都吱呀響了一聲,立刻引起全隊人的注意。
幾乎所有小隊長都在警告自己小隊裡的人,隨着喇叭聲響起,他們都自覺停下,找了個只有一個或兩個人的板凳坐下,安靜地等着聽講。
大隊部裡,楊梅、黃鸝和劉璐湊在一起,三人各自捧着臉撐在桌子上,等聽見大喇叭的聲音,立刻坐直身體。
整個盧家灣大隊,各家各戶都有人拖着椅子出來,坐在門口的場坪上,看向大喇叭的方向。
陳凡拍拍話筒,發出兩聲沉悶的聲音,檢查過沒問題之後,他便對着話筒說話。
“大家好,你們都認得我啊,就不搞什麼介紹了。剛纔楊書記說,要讓我給大家上一堂思想教育課,坦白說啊,這個確實是我提出來的,但是呢,我只是想跟學校的學生講一講,根本沒想到搞得這麼隆重,讓我心裡有點小慌。”
聽到這話,現場非常嚴肅的氣氛頓時爲之一鬆,不少人還發出呵呵的輕笑聲。
在農村講話,最怕的就是咬文嚼字、出口成章,這年頭農村老百姓剛脫盲不久,很多人都只是勉強認識幾個字,要是引經據典,成語、詞語連篇,那腦子轉都轉不過來,還能聽個什麼東西?
所以陳凡不僅要用最樸實的語言來說,講的內容,也不能是什麼大道理,必須是他們都能聽得懂、最好還是感興趣的東西。
這時候就體現出他肚子裡的墨水、是真的多。
他手裡夾着一支菸,桌角放着他的旅行茶杯,身後是高高飄揚的紅旗。
姿勢也不怎麼端正,翹着個二郎腿,不時抽口煙,跟下面的社員同志沒什麼兩樣。
今天天氣也不錯,風和日麗、秋風送爽,陳凡對着話筒滔滔不絕,“說是上思想教育課,其實就是講故事,很多大道理啊,就藏在這些小故事裡面。”
聽到他說要講故事,別說操場上的當家人,就連各家各戶爲了捧場、才坐到門口的老人家們,也都迅速精神抖擻。
還有人在大喊,“狗娃子,跟爺爺把茶壺抱出來。”
隨後趕緊抽出煙桿,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陳凡見大家都看向自己,這課前調動情緒算是到了位,便繼續說道,“講什麼故事呢?今天我就講一講,李先生是怎麼帶着我們的子弟兵,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又是如何在夾縫中求生,最後取得勝利的這麼一個經過。”
他看了看旁邊有些不解的楊書記、肖隊長几人,回過頭呵呵笑道,“不管是搞革命,還是搞事業,這裡面的道理都是相通滴。從這些故事裡面,我們就能發現,李先生的大智慧、大道理,不僅能指導革命成功,也能指導我們盧家灣搞建設、搞發展。”
接下來,陳凡化身爲說書先生,就差手裡拿個驚堂木,開始講起當年先輩們篳路藍縷、艱苦創業、在夾縫中求生、壯大的故事。
儘管已經簡而化之,但這一講,依然就是一個上午。
“那時候苦啊,三座大山壓在頭上,藍軍又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還處處跟我們使絆子。
大家想啊,你在地裡割稻穀,旁邊有個人不僅不割,還左踢你一下,右給你一拳,你要怎麼辦呢?當時先輩的做法就是,去他的,老子不合作啦,再拉一支隊伍、咱們自己幹。
這就是不等不靠、自力更生。誒,就是有了這個精神,後來我們的隊伍才能在陝北紮根。
有了隊伍,也發展得蠻好,然後就該取得戰果啊,要不然拉隊伍有什麼用呢?
可是,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鬥爭,這個很重要。不能瞎搞,要講方法。瞎搞的話,結果是什麼?大家都知道,誒……,對,遇到了失敗。
後來還是李先生出馬,用大智慧帶着隊伍跳出深坑,重新打出一片新天地。
但是同志們,最關鍵的是什麼呢?
是在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在有很多人對前途沒有信心的時候,我們的領導同志沒有放棄,依然在想辦法突圍,從這裡就能看出,心態很重要,……”
陳凡在學校講,整個大隊的人都在大喇叭裡聽。
要讓農村人只聽不說話,那是不可能滴。
學校操場上還好,有大隊部幾位領導坐鎮,所有人都不敢大聲喧譁,只敢小聲議論。
由於陳凡掌握着節奏,說到關鍵點的時候,給他們時間討論,楊書記他們也沒有發火的機會。
但是各家各戶門口,那就不一樣了。
像6隊、10隊這種房子比較分散的還好一些,大多都是長輩嘀咕兩句,順便教導小輩認真聽、仔細學。
而像5隊、9隊這種房子緊密相鄰的,那不得了。
一個個老傢伙紛紛走到路上來,不一會兒就湊成幾個羣體,豎着耳朵聽大喇叭裡面的話,也不妨礙嘴上高談闊論。
“陳老師有水平啊,這些故事都是聽了二三十年的,以前只知道是李先生他們本事大,別的倒也沒多想。今天被他這麼一歸納,再去聽,原來裡面還有那麼多的大道理。”
“就是哦。以前天天開會、天天開會,還有公社上的人來專門開會搞學習,大道理沒少講,我就是一個都記不住。結果今天半天時候,我就記住了好幾條。”
“嗯嗯,我也是,以前聽故事就是聽故事,訴苦就是訴苦,搞學習就是搞學習,聽得人是雲裡霧裡,只想打瞌睡。今天陳老師來了這麼一鍋燴,哎,反倒聽進去了,不愧是能教出幾十個大學生的人吶。”
“你們講歸講,別忘了聽。搞不好又跟以前一樣,還要搞考試,這個可開不得玩笑的啊。”
“還用你說,陳老師在副業上面,可以說是說一不二,敢不聽他的話,怕是不想賺錢了哦。”
“不說賺錢,就說衝陳老師這個人,人家願意教,你還不想聽,是不是傻子哦。”
……
陳凡喝了兩杯茶,抽了八支菸,總算把整個故事講完。
這時候他又開始頭疼,爲了給小盆友們上課,他把這個故事拆分成了四節課,準備講上一個月。
結果被楊書記趕鴨子上架,小學學習課、變成了全生產隊的大課,這哪還能留一手?
只能一次性把所有課程都甩出去唄。
要不然再開幾次全大隊的大會?
他可不想這麼折騰。
累死累活,總算是把這堂思想教育課講完了。
可以後給小盆友講什麼呢?
看着前面黑壓壓的人頭,陳凡默默在心裡吐槽,換了個姿勢坐着,笑道,“咱們盧家灣呢,全靠大家辛苦努力,總算是有了點小成績,……”
盧家灣生產隊村口、與鎮上連接處,公社錢書記帶着幾個人、坐在一戶居民家門口,聽到遠處傳來的喇叭聲,轉過頭呵呵笑道,“聽見沒,這位陳老師心氣有多高!”
旁邊的公社江主任咧着嘴笑道,“心氣不高,能搞出這麼大的事?”
賀副書記撣了撣菸灰,抿着嘴點點頭,“心氣高、本事大,但這個還不是最難得,最難得的、還是他不忘本,人都已經去了省作協上班,做了領導幹部,還沒忘記盧家灣。
每年回來好幾趟,回來一趟發現了問題,立馬就上課敲警鐘,盧家灣要是起不來,天理難容。”
錢書記深以爲然點了點頭,“現在形勢基本明朗,就看具體政策什麼時候出臺。盧家灣是塊搬不走的肥肉,這塊肉都送到了嘴巴邊上,要是咱們幾個還不張嘴,都對不起公社兩萬多羣衆。”
江主任嘿嘿一笑,“何止對不起羣衆,只怕要被人罵,比生產隊的社員都不如,他們還知道反思、學習,我們在幹什麼?”
錢書記扔掉菸頭,拎起椅子給人家搬進堂屋,同時笑道,“我們也在學習啊,現在課上完了,我們也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怎麼藉助盧家灣這股東風,帶動全公社一起發展。”
江主任也跟着動起來,“嗯,這個問題,必須要找他們老楊、老張一起討論一下,不能說他們吃肉,還帶着四個生產隊一起吃,就忘了鎮上還有大幾千的羣衆、連口湯都不留吧。”
賀副書記放好椅子,咂咂嘴說道,“盧家灣可以利用的工業用地太少,我看服裝廠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爭取讓他們把工廠都搬到鎮上來,各方面的支持都可以給,就怕他們不來。”
幾人跟房子主人揮手打了個招呼,便一邊聊着、一邊往單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