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已暗,萬家燈火亮起。
明亮的房子裡,姜甜甜收拾完碗筷,擦乾手從廚房走出來。
她走到客廳,見姜麗麗窩在沙發上,捧着一張報紙看得入神,不禁問道,“看什麼呢?”
姜麗麗頭也不擡,“小凡的小說在美國出版了。”
姜甜甜眼睛一亮,先左右看了看,“小凡呢?”
姜麗麗呵呵直笑,這才擡起頭說道,“在房間裡寫小說呢,已經寫了一下午,吃完飯又上去寫,我去找他,他纔給了我這個。”
說着揚了揚手的報紙。
姜甜甜走到她身邊坐下,雙手摟住她的肩膀,目光投向報紙,只是掃了一眼,就看見那篇報道,“上面怎麼說?”
姜麗麗與有榮焉、昂着頭笑道,“還能怎麼說?當然是大誇特誇唄。反正按這篇報道上說的,銷量和口碑都非常好,總銷量已經超過30萬套,還依然供不應求。
讀者的反響也非常不錯,幾乎是一邊倒的讚不絕口。尤其是書裡面設定的修煉體系,甚至引起了社會層面的修煉潮流。”
姜甜甜轉頭看着她,眼裡閃過幾分古怪,“修煉潮流?”
服飾潮流她懂,行爲潮流她也明白,可是修煉潮流?那是什麼?
如果時間再晚個一兩年,她就會明白修煉潮流是個什麼東西,但是現在,風靡整個80年代、一直持續到90年代上半葉的氣功熱,還沒啓航呢。
姜麗麗舉起報紙,手指着其中一段,咯咯咯地邊笑邊說道,“你看看這裡,紐約已經有人向州政府申請註冊魔法師協會,並且在第一天就有超過百人報名入會。
同時也有人申請註冊了鬥士協會,與魔法師協會針鋒相對,兩個協會的負責人還打賭,看看誰能先修煉有成,出現第一個超凡者。”
姜甜甜腦袋一歪,靠在妹妹肩上,嘴裡發出一聲呻吟,“他們是吃飽了撐着嗎,竟然還有人成立這種組織?”
陳凡端着杯子從樓梯間走出來,輕聲笑道,“美國有很濃厚的神秘學土壤,而研究神秘學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身自權貴家庭,一般人也沒那個條件去尋找資料、探險。
我估計這兩個協會,就是那些研究神秘學的人搞出來的。”
看着陳凡走到旁邊坐下,姜甜甜好奇地問道,“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陳凡將杯子放到茶几上,聳了聳肩,“無非就是尋找鬥氣和魔法的力量。”
姜甜甜很是不解,“可這個不是假的嗎?”
陳凡笑道,“千萬別低估那些有錢又有閒的人的無聊程度,爲了一點點小愛好,弄兩個組織出來,根本不算個事兒。”
姜麗麗將報紙遞給姐姐拿着,走過去拿走陳凡的杯子,不一會兒走回來,“晚上別喝茶了,喝點蜂蜜水吧。”
陳凡擡頭看着她,眼裡滿是笑意,“好。”
姜麗麗回到姐姐身邊坐下,好奇地問道,“什麼是神秘學?”
陳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解釋道,“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所有超越自然力量的知識學科,包括特異功能、神秘現象、魔法及其它各種超自然現象,都是神秘學的一部分。
我國的法術、咒術、超越自然的武功,以及風水等等,在西方人眼裡,也是神秘學的一部分。”
他指了指姜甜甜手裡的報紙,“在神秘學研究者眼裡,我書中寫的鬥氣和魔力全都是真實存在的,恰好我又在書中寫了詳細的修煉步驟,那麼他們選擇相信、並組建協會,也很正常。”
在西方,除了因爲李小龍而人盡皆知的“kung fu”之外,還有一個詞,也非常流行,尤其是在上流精英社會,不僅衆所周知,甚至還認真學習,那就是“feng shui”。
80年代,波士頓出版的一本《風水指南》連續多年成爲暢銷書,其追捧者絕大部分都是精英階層。
甚至還有很多金融精英花高價去上風水課,用風水理論知識來炒股。
連金融精英都這麼“迷信”,自然少不了房產經紀人、建築師。
一個不懂風水的房產經紀人,很難做有錢人的生意。許多地方修建市政工程時,也會花高價請風水大師來幫忙選址。
風水之所以這麼火爆,除了神秘學的概念,在西方精英階層眼中,已經被昇華成爲一種哲學,當哲學與實用結合起來,便成了“神學”。
當然也有不少專家學者,認爲風水是一門古老的“環境科學”學科。
除了民間的風水熱,不少大學裡面還專門開設了風水課程,將其當做一門專業課來進行研究和授課。
(風水原理課程)
正是基於濃厚的神秘學土壤,以及歪果仁經常出現的迷之行爲,陳凡才對這兩個協會見怪不怪。
不就是魔法師協會和鬥士協會嗎,有本事你們弄一個真正的魔法師和鬥士出來!
而聽完陳凡的解釋,兩姐妹都滿臉茫然。
不是說外國很先進麼,尤其是美國,那可是能與蘇聯相抗衡的超級大國、當今世界的兩極之一,竟然這麼離譜的嗎?
聊了一會兒,陳凡指了指報紙,對着姜甜甜說道,“甜甜,報紙你收着,明天帶過去給巴老。”
這份報紙他可不敢私自收藏,像這種涉外報刊,每一份都有編號,借閱也會記錄在案,哪怕弄壞了,也得原封不動還回去,否則借閱的人要倒大黴。
他可不想給巴老找麻煩。
姜甜甜正好將報道看完,便把報紙折起來,點了點頭,“好。”
隨即問道,“所以你現在就是在寫第二部?”
陳凡咂咂嘴,笑着嘆了口氣,“今天巴老叫我過去,還說我脫離嚴肅文學,只顧着掙錢,不寫新作品,所以我打算先寫一本嚴肅文學小說,應付一下。”
應付是其次,他主要是想爭取一下、下一屆的魯迅文學獎。
由於之前沒有一個重要且權威的文學獎項,加上未來十年,文學會有一場爆發式的發展,所以陳凡在提議設立文學獎的時候,給的建議是每兩年一次。
與現實中的魯迅文學獎評獎時間相同。最開始也是兩年評一屆,只不過後來在2014年,被改爲每4年評選一次。
給出的理由是“對作品質量有更高的要求”、以及“評獎規則更加完善”。
說白了,其實就是嚴肅文學落寞,沒有那麼多的好作品可以評選,纔不得不拉長時間,延長評選時間,是期望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冒出來。
現在當然沒有這個問題,單單之前30年的作品,……好吧,要減去10年,但哪怕是前20年累積的作品,再去除主動退出評獎的幾位大佬,作品數量也相當可觀,根本不怕沒得選。
第一屆他因爲時間不湊巧,沒有在今年之前完本的長篇小說,纔沒有機會參與評獎。但是第二屆的獎,他也想爭取一下。
反正這個獎沒有固定名額,一般在3到5部作品之間,如果確實有比較多的優秀作品,這個數字還會增加,所以他也不怕擠佔了誰的名額。
現在寫出來,正好還能應付一下巴老。
聽到陳凡在寫新書,而且是嚴肅文學,兩姐妹齊齊雙眼發亮。
尤其是姜甜甜,她最喜歡的就是文學作品,而且是有思想、有深度、有涵養的嚴肅文學,之前陳凡寫的《擺渡人》、《蘆葦蕩》、《舊事》、《大海》這些就特別喜歡,反倒是銷量最高的《雲湖戀》和《上海諜影》要略差一籌。
倒不是說不喜歡,只是相比之下略有高低而已。只要是陳凡的作品,就沒有她不喜歡的。
包括那本在大洋彼岸掀起熱潮的《龍騎士傳說》。
於是等陳凡話音剛落,她便忍不住問道,“是什麼樣的故事?”
陳凡笑了笑,說道,“是以機械廠的一個普通職工爲背景,通過其個人的成長,以及家庭的變化,反映了社會和工廠發展中的某些問題,……”
如果要找一個相似的故事,或許《人世間》會比較接近,但與他創作的這個故事依然有很大的區別。
從《上海諜影》開始,他就擺脫了“借鑑”某一部固有小說的桎梏,轉而廣泛取材,用“八股文”的方式,來填充自己的作品。
嚴肅文學其實有非常明顯的套路特徵,基本上集中於某一個地域的某一個人物或家庭,以其爲切入點,徐徐展開一副社會畫面。
畫面中有社會的變遷、情感的衝突,乃至於文化或生存狀態。
而且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點,那就是一定要有“煙火氣”。
也就是要把人物、把社會背景寫活,讓人感覺那就是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書中的每一個人物,都是活生生存在過世上,甚至一直都在。
如果能滿足這些條件,那基本上就是一本合格的嚴肅文學作品。
至於說優秀,那就要看作者的文筆,以及評委的個人偏好。
沒辦法,有的評委就喜歡深究細節,那麼探討人性的作品自然更受其青睞。而有的評委喜歡關注社會大事,那麼展現社會變遷的作品,機會就更大一些。
陳凡倒是不擔心評委的喜好,倒不是說他想走關係,而是他準備將這些東西都寫進去。
這樣寫的話,內容多是多了點,不過沒關係,反正要到80年纔有第二屆評獎,慢慢寫唄。
誰再說他對嚴肅文學不重視,他就把稿子丟出去,看他們還怎麼說!
聽完陳凡的介紹,姜麗麗眼裡閃過一絲異色,“你是以機械廠爲背景?”
陳凡聳聳肩,“沒辦法,在所有的工廠中,我只對機械廠最熟悉。我在設計汽車的時候,在裡面呆了不少天,還和廠裡的工人經常聊天,瞭解他們的生活,這樣寫出來的文章,才能立得住腳。”
和妹妹一樣,姜甜甜此時眼裡也滿是遺憾,“要是你當時去棉紡廠就好了。”
陳凡看着她們滿臉無語,果然是胳膊肘往內拐,這本書寫出來,雲湖機械廠肯定能火一把,她們自然希望把背景放在棉紡廠。
不過那是不可能滴。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過去揉揉麗麗的頭髮,“早點洗漱睡覺。”
姜麗麗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沒人的時候,她怎麼樣都能放得開,可現在不是有姐姐在麼,這麼親密的接觸,肯定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姜甜甜不甚在意,起碼錶面如此。
她也揉了揉妹妹的頭髮,嘻嘻笑道,“頭髮好柔,難怪小凡會摸。”
姜麗麗忍不住惱羞成怒,“姐……”
姜甜甜拉着她起來,“好了好了,咱們也上去吧。”
……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和姐姐一起出門、然後到學校門口的勤工儉學早餐攤買完早點,姜麗麗又拎着回來。
陳凡習以爲常等在房間裡,先教她練了一套招式複雜的武功,隨後狼吞虎嚥吃完已經有些涼了的早餐,一起衝了個澡,便準備出門。
姜麗麗用手指勾了幾下還有些潮溼的頭髮,牽着他的手下樓,“今天去哪裡呀?”
陳凡轉頭看了她一眼,“到上海纔多久,你講話都帶上海口音了。”
姜麗麗呵呵笑了笑,“我們班上有好多都是本地人,跟她們一起講話多了,難免帶點口音。”
頓了一下,又小聲問道,“你不喜歡?”
陳凡緊了緊握着她的手,笑道,“這有什麼不喜歡的,上海話其實也挺有意思,女生講話的時候有點撒嬌的味道,還挺好聽的。”
姜麗麗笑着說道,“嗯嗯,班上有個東北來的同學,她就說上海女人講話嗲聲嗲氣,以前不明白什麼是小女人,現在算是見到了。”
陳凡,“這就是地域差別了,其實你設計服裝的時候,也可以參考一些地域元素,這些元素不是說只有當地人纔會喜歡,外地人一樣會感興趣。”
姜麗麗若有所思,“唔,我明白了,回頭我會多注意這方面的東西。”
換了鞋出門,姜麗麗打開院門,推着自行車走出去,等陳凡開着車出來,再把院門關上。
隨後扶着自行車看向他,“今天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陳凡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從窗戶裡伸出頭,輕輕吻了一下,笑道,“去找老安,晚上帶他和盈姐回來吃飯,多準備點菜。”
隨後等紅着臉的姜麗麗騎上車,他便開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