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姜麗麗和姜甜甜並排坐在牀上，聽完陳凡的話，好半天還沒回過神來。
陳凡看看她們兩人，笑道，“反正呢，從長遠來看，這個是最好的辦法。”
其實根治的辦法還是解決她們父親的問題，只要能撥亂反正，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只不過在這方面，陳凡確實是愛莫能助。
他又不認識這方面的領導，何況自己的問題還沒理清楚呢，能有什麼好辦法？
想到這裡，他轉了轉腦袋，視線無意中看到桌子上的報紙，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
回到盧家灣，陳凡卻沒有停靠6隊碼頭，而是順着河流往北，再折返向南，繞了個大圈，抵達大隊部所在的5隊。
（高分試卷，考上了復旦）
只不過今年是第一次高考，沒有過往分數線做參考，許多人爲了穩當一點，紛紛報考分數要求更低的本地院校，尤其是分數最低的師範和農業院校更是“重災區”，好多地方的“狀元”、“榜眼”，都去了本地的這類學校。
陳凡沒這方面的需求，也就懶得去動。
頓了兩秒，她又看着陳凡，目光像要黏在他臉上，“哪怕最後失敗了，上不了大學，我覺得，也沒什麼可惜的了。”
黃鶯一聽，頓時急得不行，拉着她的手說道，“你傻呀？你成績這麼好，還怕考不上大學？”
陳凡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想嚇唬她一下，故意說道，“你可別得意忘形，開心得太早。任何計劃都不是天衣無縫，但凡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會前功盡棄，沒到學校裡安頓下來，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陳凡看着她笑道，“你在想什麼？”
說着看了一眼姜麗麗，再轉過頭來，“不過啊，我估計她這一變動，恐怕很難考高分了，你們三個可得幫我把面子撐起來，一直到高考結束，就在這裡好好複習，千萬別讓學習班的那些人把你們超過去。”
陳凡哪知道她們的心思，他現在只顧着給姜麗麗辦歡送宴。
親自做了一大桌子菜，就屋裡這些人，熱鬧一下。
一說這話，三人又看向陳凡。
但是沒辦法，這是親妹妹，必須得寵着，慢慢教吧！
陳凡將目光投向她，再看向明顯在強作鎮定的姜麗麗，輕聲說道，“記住了，你們兩個都不要考太高分。”
同時爲妹妹的反應很是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七想八。
安全坐在陳凡旁邊，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姜麗麗，再看看陳凡，提起酒杯小聲說道，“這事是你幫她辦的？”
陳凡笑呵呵地點頭，“肖伯明鑑。”
姜麗麗此時滿腦子漿糊，只有剛纔姐姐說的那句話，“不信你等着看吧，他一定會選更難的那條。”
或許還真有辦法？
不過這事兒不太好辦，得找個合適的機會才行。
在周姐親自操作下，兩人先在衛生處順利入職，隨後又被調去教育處。
而云湖地區所有高考相關的工作，全部都由教育處來經手。
這個也是剛纔周姐特意交代，現在她們最重要的是隱藏自己，如果考太高分，一不小心拿了個地區第一名，還怎麼藏？
那時候就算有教育處的副主任打掩護，只怕想要一探究竟的人也不會少。
將這個道理簡單解釋一遍，姜甜甜和姜麗麗都瞬間瞭然。
管他裡面有沒有內情，那都是小陳和小姜自己的事，他們既然這樣安排，一定有他們的理由，自己何必管那麼多呢。
當然，一般情況下，是個正常人都會將戶口遷到單位上，這樣就可以從農村戶口變爲城市戶口，領糧食本和副食本，吃上有保障的定量糧。
結果小凡竟然真的選了更難的那條！
這說明了什麼？
陳凡看她似乎在發呆，不禁眉角輕揚，又喊了一聲，“麗麗？”
姜麗麗瞬間俏臉通紅，低着頭喃喃不語。
陳凡用欣賞的目光看着她，笑道，“不過你們也不用把分數壓得太低，考個70分左右，也就差不多了。”
陳凡跟他碰了一個，笑着點點頭，“前些天她見了父母，一下子就想家想得不行，乾脆就幫她辦了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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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些，他不禁有些意興闌珊。
沉吟兩秒，他便笑着搖了搖頭。
反而是家庭條件較好、或者膽子更大的學生，沒有後顧之憂，用更低的分數考上了當前僅有的幾十所重點大學，紛紛鯉魚跳龍門。
姜麗麗低着頭，瞟了陳凡一眼，按照之前他們商量的話術，輕聲說道，“考還是要考的，但是這段時間恐怕不能安心複習了，去了單位，就要以工作爲主。”
姜麗麗這纔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他，“啊？”
陳凡的調職搞定，至於姜麗麗的事情，三位領導甚至連一個字都沒提，就把章給蓋了。
姜麗麗則若有所思，“考高了不行，考低了就會落榜，所以我和姐姐要更加努力學習，最好是能掌握考試的分數？”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姜甜甜身爲供銷社的售貨員，那可是人人羨慕的八大員之一，瘋了纔要跳出去！
說完看向黃鶯三人，笑道，“人各有志，小姜更想回家，對大學的追求沒那麼高，而且哪怕調去地委，也還可以繼續考嘛。”
安全還好，他對姜麗麗的事不太關心，只是在心裡直犯嘀咕，小陳這麼幫她，要說裡面沒點什麼事，他是不相信的。
姜麗麗和姜甜甜相視一眼，兩人都忍不住嘴角微抽。
她們三個是楊隊長打着“防止孤男寡女”的名頭，特意安排住進來的，現在連姜麗麗都走了，她們還有住在這裡的必要嗎？
姜甜甜一看，哪還不知道妹妹的心思，當即岔開話題，“我們要記住什麼？”
不要考太高分，什麼意思？
陳凡咂咂嘴，對着她們說道，“你們的目的是考上大學，擺脫現在的環境，對不對？”
聽到這話，姜甜甜和姜麗麗都忍不住抿嘴偷偷笑，然後姜甜甜迅速低下頭調整表情，而姜麗麗也不知道剛纔在想什麼，這時候竟然放開了，嗔怪地說道，“你年紀最小，叫誰妹妹呢。”
姜麗麗卻又忍不住嘟了嘟嘴，不過看到陳凡專心開船的樣子，終究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保持微笑，嘴都合不攏。
供銷社收到衛生處的調函，二話不說就放了人。
再加上值班留守的肖烈文，三個人湊到一起，認真看着陳凡的調函和任命書，再互相看了幾眼，眼裡滿是古怪。
不過，盧家灣那邊的同學應該都能考高分，他們的背景也不怕曝光，回頭我再給他們突擊訓練一下，爭取把全地委的目光都吸引過去，到時候自然不會有人關注你們。”
他現在只知道一點，小陳這個寶貝疙瘩，只怕是看上了除了長得好看、就一無是處的小姜啊！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膚淺！
拿到調令，陳凡拔腿就走，堪稱無情。
確實不需要太高分，因爲今年只要平均分能達到65分以上，也就是稍微超出及格線，就有機會上清北！
不過這事對他們並沒有絲毫壞處，說不定反而還能得到重用，兩人便沒有吭聲。
兩人一起點頭，對得簡直不能再對了！
陳凡立刻轉頭看向她，眨了眨眼睛，再看看她的表情，心裡跟明鏡似的，當即嘴角往兩邊咧開，輕聲笑道，“心態不錯，繼續保持。”
從組織關係上來說，從這天開始，姜甜甜和姜麗麗就是教育處的人。
可他以後還是常駐盧家灣，這個調動有什麼意義？
意義就是換姜麗麗調去衛生處？
這馬上就要高考了，調去衛生處還有意義嗎？
意義就是用衛生處的名義去參加高考？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了。
旁邊張隊長一聽他連戶口都不遷，便不再多說，拿起印章啪啪蓋了下去。
沒辦法，出分數前填報志願，等於是開盲盒，開盲盒就是這麼刺激。
飯桌上，黃鶯拉着姜麗麗小聲問道，“你現在調去地委工作，那還考大學嗎？”
姜甜甜想了想，說道，“所以我們要控制自己的分數，最好是能有別人考非常高的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一個落後份子有什麼好留的？
陳凡伸出兩隻手，對她們比了兩個大拇指，“姐姐說的對，妹妹更聰明！”
可現實就是，她掛着售貨員的牌子，幹着勤雜工的工作，而且永遠沒有晉升的希望，還處處被人針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纔是最苦的！
回到家裡，陳凡將姜麗麗的事情跟大家一說，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們。
陳凡看了看她，“現在不擔心了？”
肖烈文情不自禁地點頭，“這倒也是，自從有了那條小划子，一個星期倒是要往地委跑兩三次，人家衛生處也只規定要一個星期去一趟而已，說到底也只是想把他拉進單位，好讓《急救手冊》的主編單位名頭更名正言順些。”
第二天一早，姜甜甜便去單位辦理調職手續，陳凡帶着周姐送來的相關資料，和姜麗麗一起回盧家灣。
眼看話題被岔開，安全眼裡閃過一抹思索，又看了一眼陳凡。
這不就好說了麼？！
這邊一切順利，姜甜甜那邊也差不多。
這是讓黃鶯她們去吸引火力麼。
上級只要求公平公正，不許搞暗箱操作。那不搞違規違紀的事，在名單上動動手腳總可以的吧？
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對外公佈名單信息的時候，把她們兩個人的名字拿到就行。
……
所以這就很考驗她們的真實成績，最好能考稍微低一點的分數，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說了。
苦等了十年，本來都已經徹底放棄，打算在盧家灣紮根一輩子，臨了臨了，竟然在這時候等來恢復高考的好事，自己牢牢抓住這個機會就完了，至於其他事情，都要等以後再說。
別人吸引注意力，不就沒人關注她們了麼！
人家小陳都把工作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好說的？
劉丹感覺她們兩個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了，便只能咬着筷子連連點頭，“嗯嗯。”
雖然周姐說她的朋友會把伱們的名單攔下來不予發佈，但是瞞下不瞞上，如果你們的分數太高，引起上級單位的注意，也是攔不住的，所以不能考特別高的分。”
小遊艇上，姜麗麗心情非常舒暢，與來的時候有天壤之別。
突然出去了兩天，姜麗麗就要回城了？
楊書記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姜麗麗，再看看陳凡，有心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說陳凡爲什麼要調崗？
姜麗麗隨意地點點頭，“嗯，知道了。”
張隊長拿起印章，對着他晃晃腦袋，“我這一下子蓋上去，小陳可就不是盧家灣的人了啊！”
？？？？
兩姐妹齊齊看着他，滿腦門子的問號。
楊菊也連連點頭，“等大學畢業，就可以分配一個好單位，出來就是幹部，你現在回城，能給你幹部編制嗎？”
職位調動可以遷戶口，也可以不遷，跟戶口綁定的是糧食關係，戶口在哪裡，糧食關係就在哪裡，和工作單位的關係並不大。
陳凡靠在椅背上，兩手一攤，笑道，“坦白說，張伯，您這印章蓋下去，除了我多領一份工資，其他的跟以前沒半點區別，依然是盧家灣的戶口，依然住在這裡，還是盧家灣的人！”
想到這些，陳凡就忍不住暗自搖頭，隨後繼續說道，“你們也不用擔心這個分數考不上大學，今年的高考非常突然，絕大多數人都是臨陣磨槍，分數偏低才正常，如果分數太高，反而會引人注目。
等陳凡給柴油機加滿油，連備用的油桶也都裝滿，才抱着自己的行李包，踏上小遊艇，往地委而去。
只是那張臉，比窗外樹上的蘋果還紅。
難得有單位肯接收，他們巴不得立刻把人送走。
楊書記抓了抓腦袋，看看望着自己的張隊長，最後化作一聲長嘆，揮揮手說道，“蓋吧。”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備戰高考。
姜麗麗更加想逃離現在生活，從14歲到將近18歲，她每天都要拼命的幹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甚至連生病都不敢，幹不了要幹，幹得了更要拼命幹，如果有可能，誰願意過這樣的生活？
陳凡見她們兩個注意力終於集中起來，才正色說道，“你們都想考上大學，但是因爲你們的背景，不能引起大多人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要有合適的人！
暫且將這個問題放到一旁，頓了一下，他又說道，“等你們的檔案調過來，以後就在這個房間裡專心學習，但是有一點你們務必要記住。”
而黃鶯三人就有點抓麻。
大隊部辦公室，正在外面忙秋收工作的楊書記和張隊長都被陳凡叫了回來。
吃完這頓歡送宴，不等過夜，姜麗麗迫不及待地收拾好行李，在黃鶯三人的簇擁下到了碼頭。
聽到陳凡要留她們在這裡繼續複習，黃鶯三人也顧不上分別的離愁，興奮地連連點頭，“我們一定會努力的。”
姜麗麗轉頭看着他，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容，輕輕搖頭，“不擔心了。”
至於其他手續，一切按正常流程走。
於是到了11月底，兩姐妹終於拿到夢寐以求的高考准考證，只等踏入考場，改變人生。
（對，前面的照片就是從這張准考證上摳下來的，原始版本，沒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