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請客去不去?
知青院前院,寬敞的院子裡擺了整整10張八仙桌。
除了三十多個幫工、十幾個建築隊師傅,還有劉掬匠他們幾個幫廚的,以及4隊過來送茅草的十幾個人,再加上陳凡和姜麗麗她們,10張八仙桌正好滿滿當當、一個不差。
陳凡站起來舉起酒杯,先說了一番感謝的話,再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心裡頓時愣了一下,表面卻不動聲色,只是隱晦地看了不遠處的姜麗麗一眼,便宣佈完工酒宴開始。
他喝的哪是酒啊,分明就是一杯白開水,重點還是溫的。
幸好現在是夏天,這要是冬天,不得冒熱氣啊!
陳凡剛纔注意到,這杯酒就是姜麗麗倒的,這姑娘,也不怕別人坐錯了位置,給整露餡了。
注意到陳凡的眼神,角落裡的姜麗麗抿着嘴憋笑,肩膀還在輕微地抖啊抖。
旁邊的黃鶯看了她一眼,“你在笑什麼?”
姜麗麗立刻擡起頭瞪大眼睛,“啊?我笑了嗎?”
黃鶯擠眉弄眼地看着她,眼神裡滿是自我懷疑,“難道我看錯了?”
楊菊在一旁說道,“笑了也很正常啊,終於忙完了,明天就不用這麼累了。”
話音剛落,她就轉身抓住黃鶯的胳膊,眼裡滿是興奮,“陳老師的房子好漂亮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我有同學是鎮上水運公司的,她們水運公司的單位宿舍都沒這麼好看,不,應該是差遠了,根本比都不能比!”
水運公司是南湖公社第一大企業,員工有300多人,貨船40多條,甚至還有10條新式鐵殼船,堪稱財大氣粗。
所以水運公司的單位宿舍也是全公社公司中最好的,那可是兩層樓的小樓房,連專門做建材的磚瓦廠和水泥廠也不能比。
可是他們那個小樓房,跟陳老師的大房子一比,簡直就沒眼看!
黃鶯不服氣地說道,“哼哼哼,說得好像何蓮蓮不是我同學一樣。什麼單位宿舍,連水運公司的辦公樓,都沒辦法比好不好!”
劉丹比她們小一歲,不在一個年級,恰好班上又沒有水運公司的子弟同學,自然插不進去話。
不過她也有話說,“可是,那是陳老師的房子,你們這麼開心幹什麼?”
話音落下,三道眼神交匯,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黃鶯輕咳兩聲,扭捏了兩下,“就以我和陳老師的關係,過去做客還不是輕而易舉!”
飯桌上,某位黃姓婦女嘴角上翹,連飯碗都端高了些。
楊菊一看到母親冷冽的眼神,當即說道,“難道我就跟陳老師關係不好啦?”
眼看着楊嬸的目光柔和下來,自己的母親眼神如刀,劉丹趕緊說道,“那天陳老師還說要教我下廚呢。”
桌上7個人一起看向她,黃鶯和楊菊同時脫口而出,“什麼時候?”
劉丹緩緩低下頭,“上次我把包子蒸得丁梆硬的時候。”
噗嗤……
半個桌子的人都忍不住悶頭大笑,唯有劉丹的母親差點氣暈過去。
不會做包子就不要做,你逞個什麼能啊?
姜麗麗也情不自禁地輕輕笑了笑,但是看到她們這麼爭風吃醋,突然感覺心裡很不舒服,便低着頭說道,“估計等雙搶完,陳老師的房子就能全部建好,那時候房子也可以入住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搬過去。”
這句話一出,黃鶯三人頓時也沒了興致,連滿桌的好菜都不香了,拿着筷子數米粒。
……
“什麼時候搬?”
陳凡挑了一顆花生米到嘴裡,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個油放少了,有點糊味,應該不是小姜炸的。
回過神來,他笑着說道,“這個不着急,我聽說新房子最好是要敞一冬一夏,等春節的時候再搬也不遲。”
安全認同地點頭,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個,說道,“搬進新家過年,寓意也好,挺好的。”
桌上八個人,除了陳凡、安全、張文良、楊隊長,就是4隊的隊長汪東平和泥瓦工組長汪有海師傅、木工組長汪有田師傅,以及之前陳凡都沒注意,也沒人給他介紹,實則是汪東平、汪有海、汪有田三位的伯爺的汪德倉。
也就是茅草屋頂的“總設計師”。
全都姓汪!
不用問就知道,4隊和6隊的三足鼎立不同,那邊是一家獨大,不管有沒有外姓,就憑這三位,汪家就能把持住4隊的……,誒,不對啊,大隊楊書記不也是4隊的嗎?
陳凡看着眼前四位,腦子有點迷糊。
安全話音落下,一直沒說話的汪德倉老爺子就說道,“對,搬家的時間有講究,首先要選黃道吉日,這裡面有講究,那就是……,選好了黃道吉日,還要選時辰,搬家的時候一定要選上午,絕對不能超過午時三刻,過了午時三刻,……”
處斬?
腦子裡閃過這兩個字的陳凡端着酒杯,看着剛纔一言不發,喝了點酒就滔滔不絕的汪太爺,都忘了說話。
汪德倉此時是滿面紅光、眉飛色舞,“過了午時三刻,陽氣降陰氣升,這時候搬家,容易招惹髒東西跟回去。”
他說着抹了把嘴,目光正視陳凡,“當然啦,陳老師伱是文曲星下凡,有神力護體,……”
這話一出,汪東平、汪有海、汪有田三人齊齊捂眼睛,安全幾人咳嗽不停。
汪太爺卻絲毫不覺,講得是抑揚頓挫,“我可不是瞎說,你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清目秀、鼻直口方。
這個樣貌叫什麼?就叫做相貌堂堂,那是可以辟邪滴!再看你做的那些事……”
不等他說完,汪東平就趕緊扶着老爺子的手臂,“伯爺、伯爺誒。”
汪太爺轉頭看着他,面色頗爲不悅,“幹什麼?”
汪東平,“說搬家時間。”
汪太爺“哦”了一聲,回過神來,“對,說搬家時間,這搬家時間有講究,一定要在午時三刻之前,對,前面都已經講過了。還有這個搬家的流程,也絲毫馬虎大意不得!我跟你說啊,這裡面的名堂可不少……”
陳凡端着酒杯聽了小半個鐘頭,愣是沒回過神來,只能一直“哦、哦、哦”個不停。
期間汪東平一直想攔着,但是攔不住。
不過當汪氏三兄弟看見陳凡聽得聚精會神的時候,心裡不禁又滿是欣慰,暗暗在心裡感嘆,陳老師,能處!
陳凡確實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些東西以後能去哪裡聽啊?你想找個人說給你聽,要交錢的好吧!
說的還不一定對。
而此時汪德倉老爺子卻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中至鬼神,將凡是與家居有關的東西,都一一道來,所有話都有根有據、有條有理,聽着就跟真的一樣。
那傢伙,比鬼吹燈還精彩!
陳凡都已經在構思可以在90年代寫的鬼神故事了。 不管怎麼說,他的這個態度,確實贏得了汪氏三兄弟的敬上加敬。
等到汪太爺醉過去,汪東平立刻叫了幾個人將他擡到鋪滿稻草的板車上休息,又讓他們先把人拉回去,回來後接着跟陳老師敬酒。
今天必須不醉不歸!
除了他們之外,其他小隊的代表也紛紛過來敬酒。
陳老師也沒有什麼隨身空間可以作弊,之所以支持他久喝不倒的秘訣,就是他面前的這瓶酒。
全是水!
眼看着他喝完了,姜麗麗立刻又給他送來一瓶。
不知道是摻了水的酒,還是摻了酒的水!
因爲人太多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倒陳老師的酒,姜麗麗纔不敢拿白開水。
果然有人酒勁上頭,提起那瓶酒就倒,當時就讓姜麗麗提心吊膽,眼睜睜看着那人喝進去。
但是,好像沒被發現?
觀察了一陣子,姜麗麗就放心了。
這個時候其實都喝得差不多了,只要杯子裡有點酒味,誰知道里面有沒有兌水?!
有人幫着作弊,陳凡自然連一點酒意都沒有。
幸好他演技尚可,尤其是裝醉,那是一把好手,始終沒有露出破綻。
夜色漸晚,隨着一個個的人倒下,4隊的板車便有了用武之地。
沒醉的人拉着醉倒的,夜駕加酒駕離開了知青小院,陸續回家。
人羣一點點散去,最後只剩本隊和10隊的人。
10隊的一個人坐在陳凡對面,半醉半醒地說道,“陳老師,有個事情,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說,我怕我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陳凡看着這位好漢,忍不住抹了把冷汗,“什、什麼事?”
那人笑着說道,“就那天看電影的時候,你救了老高的娃兒,還記得吧。”
陳凡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記得,怎麼啦?”
要不是這件事,他也不會想到把急救知識教給獸醫們。
莫不是救人還救出事來了?
那人搖晃着腦袋,笑道,“記得就好。是這樣,其實第二天呢,老高就找到我們蘇隊長,想要請你吃飯,……”
不等他說完,陳凡就連連擺手,“不用不用,舉手之勞而已,吃什麼飯哦。”
如果是在6隊或5隊,他可能也就去了,但是10隊嘛,太遠,就算可以騎着馬過去,可就爲了一頓飯,他就不太樂意。
聽到陳凡拒絕,那人臉色不改,只是擺了擺手,輕聲說道,“陳老師,我就是個傳話的,你聽我說完,完了以後,我的任務完成,到底去不去吃飯,看你自己,你說去就去,你說不去,那就不去。”
安全這時候也有幾分上頭,畢竟他喝的是真酒,不是兌了酒的水,他拍拍陳凡的肩膀,眯着眼睛說道,“那你就聽他說完,再說。”
陳凡挑挑眉頭,對着那人笑道,“好,你說。”
心裡卻想着,莫非還有什麼內情不成?
那人雙臂撐在大腿上,對着陳凡笑道,“是這麼個情況,我一定要講清楚,否則被人說我們10隊的人不講禮行,不好。”
陳凡“嗯嗯”了兩聲,沒有插嘴。
那人繼續說道,“老高姓高,那天你救的那個小孩子,是他唯一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他們老高家,就指着那個娃兒傳宗接代。
就在放完電影的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我們蘇隊長,想要請你吃飯,略表心意。但是不巧,恰好那天你要建房,所以就沒請成。他聽到這個消息,又想過來幫忙,但是他是個瘸腿,就是一條腿用不上勁,”
他說着拍拍自己的左腿,臉上也沒了笑容,“那是小時候留下來的毛病,幹不了重活,一直都只能跟女人一起上工,這個我們10隊沒有人不知道,所以他不來,是我們隊長不批,不是他沒得良心。”
陳凡立刻點頭,“懂。”
那人笑了笑,又說道,“再說第三個,老高姓高,其實他不姓高。”
聽到這話,陳凡頓時懵了,啥意思?
他轉頭看看其他人,安全和楊隊長都若有所思,張文良則心中瞭然的樣子。
陳凡眨眨眼,心裡想着,原來你們都知道?
打啞謎呢?
那人喘了口氣,繼續說道,“老高不姓高,他本名已經沒人知道,只知道他本姓高橋。”
陳凡立刻反應過來,隨即脫口而出,“小日子?”
中華複姓可沒有這個姓氏!
那人正色點了點頭,說道,“就是小日子,他是小日子遺孤,45年大部隊打過來,小鬼子的部隊是跑的跑、亡的亡,後來在小鬼子的醫院,就找到他和一個護士,他當時才10歲,護士比他大6歲,就是他現在的老婆。”
頓了一下,那人抹了把臉,繼續說道,“大部隊走的時候,將他和那個護士留在盧家灣,大部隊首長親自對我們提出要求,必須要一視同仁,不能搞區別對待,更加不能喊打喊殺。
從那天起,他就叫高喬,那個照顧他的護士,後來等他長大以後,就直接跟他結了婚,成了他的老婆。
這麼些年來,我們全隊人都記得大部隊首長的指示,對他一視同仁。”
說到這裡,那人又拍了拍大腿,“但他們畢竟是小鬼子,怎麼一視同仁嘛?就因爲首長一句話,我們心裡是恨得要死,但偏偏又既怕他病了,更怕他死了,連自己人都沒那麼用心。”
那人長長嘆了口氣,“反正就是這麼個情況,其實啊,老高這個人這些年也是勤勤懇懇,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岔子,人也老實本分,生了個兒子之後呢,也是全心全意放在兒子身上。
要是那天他兒子出了事,我跟你說,陳老師,一點都不誇張,他跟他老婆兩個人,絕對活不過當晚,肯定是一起死。”
說到最後,他兩手一拍,笑道,“反正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只是負責把情況傳達到位,老高這個人怎麼說呢,幾十年啦,人怎麼樣我們都看在眼裡,坦白說,不壞,當年恨的,現在也都不恨了。但是他請你吃飯,你去不去,還是看你自己。”
等他說完,陳凡沉吟兩秒,隨即點了點頭,說道,“行,情況我知道了。”
他擡起頭笑了笑,“不過我現在也有點頭暈,明天,明天我再給蘇隊長答覆,好不好。”
那人哈哈一笑,“那肯定沒問題啊。”
說着站起來,擺了擺手,“陳老師。”
然後又對着安全他們擺擺手,“安幹部、張連長、楊隊長,你們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說完之後,便慢慢挪開板凳,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和他一起的10隊的另外3個人趕緊上前,和陳凡打過招呼,帶着他一起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