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之人,除趙詢之外,無一生還。
趙詢亦被毀去容貌。
這小子心機城府極爲了得,頗有其父之風。
心中雖恨極了徐千秋,臉上卻一點也未曾表露出來。
口中說着,是被小人矇蔽,萬箭齊發,並非他下的令。
這一切,都是那韋瑋的主意,與自己毫無關係。
趙詢臉上不斷有鮮血流出,染紅了臉頰,被徐鳳年用刀柄拍臉,啪啪作響,火辣辣疼痛,不一會兒就通紅一片,卻也一點脾氣沒有。
始終未曾怒罵一句,瞪過一次狠眼目光。
徐千秋讓其返回襄樊,給靖安王送信。
信中所言,北涼世子途經襄樊之地,路遇水匪假扮青州水師,欲行刺。
水匪大膽,竟敢挾持青州多位世家公子爲人質,因救援不夠及時,已被水匪滅口。
只救下靖安王世子一人。
四百水匪,現已被就地正法。
望靖安王嚴查此事,上報於朝廷,請求調動北涼鐵騎,前來清掃此地水匪,還青州一片朗朗乾坤。
後,放趙詢離去。
卻是扔進了水裡。
趙詢會武,但境界不高,不過六品罷了。
於水中奮力往前游去,人力終有窮盡時。
游回襄樊,估計夠嗆!
不過,想來,此地所發生一切,皆瞞不過那真正隱於幕後之人,改會派人前來接應纔是。
一場鬧劇就此結束,一行人繼續前往襄樊。
打完架,世子殿下免不了又要感謝李劍神一番。
對此,李淳罡已經習以爲常。
船艙之中,姜泥看書總是心不在焉。
邋遢老頭兒坐在一旁,脫了鞋子,摳腳丫。
手指在腳趾間來回摩挲,再放到鼻尖聞一聞,自己亦是嫌棄不已。
卻也不管不顧。
嘴饞了,也顧不那許多,抓起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丟盡嘴裡。
此等高人風範,真是無敵於江湖三甲子的李淳罡?
那個勾動無數江湖女俠春心萌動的劍神?
姜泥忽然想棄劍練槍……
看看青鳥,整日與世子殿下形影不離,除了扶牆而走,武功也進步神速。
姜泥後來方知,今日那條水龍,及那漫天冰槍,皆是青鳥所爲。
徐千秋不過引導其內力發動罷了。
手把手教,境界感悟,便是如此了。
老劍神看姜丫頭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想了想,笑道:
“想看那等境界?若想看,我可施展一二讓你親眼瞧瞧。可你若是想讓老夫那般教你,劍道卻是不行。”
姜泥一板一眼問道:“爲何不行?”
李淳罡嘿嘿一笑,道:“每個人性格不同,心中所想不同,人生經歷,亦不同,劍道自然也就不同。”
姜泥哦了一聲,站起身,問道:“槍道可以?”
李劍神搖搖頭,解釋道:“修行一途,只能靠自己。那小子所修之道有些古怪,老夫也是第一次見,青衣丫頭能感悟他的境界,那是因爲……”
老頭兒頓了一下,收住話茬。
姜泥見他說到一半便不說了,心中愈發好奇,問道:“因爲什麼?”
李淳罡心頭閃過綠袍兒的身影,輕聲嘆息,道:
“因爲青衣丫頭滿心都是那小子,再無其它雜念。
便是徐千秋讓她自刎,青衣丫頭也不會猶豫一瞬。”
說罷,老劍神心頭生出羨慕之意,卻又莫名多了幾分煩躁,搖搖頭,感慨道: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傻的人,願意活成他人影子。”
聽罷,姜泥默然無聲,沉默許久,一言未發。
活成了別人的影子,這與一個人有何區別?
一心一意,滿心都是他。
如此,能進入他的天道感悟自身境界,也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原來如此!
姜泥終於明白,爲何徐千秋待青鳥,總與他人不同。
甲板之上,徐鳳年終於問出心中多年困惑:
“哥,小時候,二姐讓你韜光養晦,可你卻反其道而行之,非讓天下人知曉北涼有個文武雙全的世子,你就不怕引來殺身之禍?”
徐千秋眉頭微挑,笑道:“說來也真是失敗,我都這麼張揚了,宮裡那位卻一直沒什麼大動作,辜負我一番苦心。”
徐鳳年握住刀柄輕輕摩挲,道:“你在故意刺激他?爲何?”
見兄長笑而不語,徐鳳年想了想,聯繫起天下第一樓,恍然大悟,道:
“原來如此!”
若是風平浪靜,天下第一樓自然難以發展和擴張。
徐千秋想要的,便是宮裡動起來。
不斷佈局北涼,謀算北涼。
待敵人動起來,如此,天下第一樓方有機可乘。
這麼多年下來,朝廷已在北涼佈下天羅地網,無數暗棋。
如此,朝廷也能放心些。
至於這些暗棋,是不是不天下第一樓之人,那可就難說了。
便是如此,於皇帝而言,北涼一日姓徐,他便一日難安。
定然還有其他後手!
徐鳳年看向自己兄長。
他尚未開口,徐千秋已解其疑惑,道:“一年前,離陽已與北莽暗中來往,商議合力吞併北涼,劃地而治。”
聞言,徐鳳年猛地用力握住刀柄,呢喃道:“一年前……爹知道此事嗎?”
徐千秋搖頭,道:“放心,協議初談,還有許多利益糾葛,有待商酌。
且,如今也不是兩國同時起兵的最佳時機,尚差一個契機!”
徐鳳年本就是天資卓絕之人,大腦快速運轉,恍然明白。
飛龍在天,龍入武當,等等,皆是特意安排。
用於日後天下大亂,收攏人心之用。
真龍天子,天然的號召力。
北涼王府門前,越聚越多的人才,便是最好證明。
沉默半晌,二公子徐鳳年憂心忡忡,問道:
“哥,你如實告訴我,咱們還有多少時間?”
徐千秋伸出三根手指,道:“放心吧,有我在,出不了亂子!”
徐千秋忽然想起,原著之中,與北莽一戰時,離陽王朝雖未派兵偷襲北涼後方,卻也未曾支援一粒糧食,支援一兵一卒。
心中暗道,離陽與北莽,必須逐個擊破。
“哥,需要我做什麼?”
“一統江湖,做武林盟主,挑選能人異士,組成特戰隊……”
徐鳳年所向往的便是自由,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不喜天下紛爭。
此番,卻未有絲毫猶豫,重重道:“好!”
徐千秋拍了拍其肩膀,語重心長,道:“好好練刀!這武林盟主之位,可不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