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籬不動聲色的將圖紙放了回去,朝着半夏道:“我知道了。(小說~網看小說)”
這人何時翻動了自己的寶貝匣子?有可能是前幾日她在外頭忙活,他自已呆在書房的那一會兒功夫,也有可能是更早的幾次他沒事在書房閒坐。
這下可好了,這書稿要糊弄他可是不成了,難不成真的要實話實說?
思量了半晌,把這件頭痛的先丟在一旁。
那蕭蕭生生即然來了,倒也是個機會,這些日子她將前世所記得的農具都畫了下來,當然,最先進的現代化的農具確是不敢畫,也不敢顯露半分的。
挑的都是些單靠人工畜力制動便可以完成的。比如前世農村常用的古老播種機,一種叫作耬的工具,可以同時完成翻耕和下種,最適宜用來播種小麥。
另外在此基礎改良過的,適用於在小麥田中套播的小型播種農具,這種農具前面有一個梭型的鐵架子,用來分開將小麥分撥開來,上面是一個漏斗型的容器,中間旁邊開一小孔,通過下端的制動,將大豆以均勻的間距播種下去,這種農具小巧輕便,不需要畜力,一人在前面拉動即可。
她還記得在這個農具沒出現之前,農村的套播秋糧基本是靠着一人一鏟人工點種。有了這樣農具,秋糧套種的效率會提高數倍。
還有各式各樣的實用小工具,這些做起應該都不太難,難的是她最想造的彈棉花機,可是那種電力制動的棉花脫粒與彈棉花一體機實在太過複雜,思量了幾日仍不得其法,只好畫了棉花脫籽機,以及幾樣手工作坊中常用的手工彈棉花的工具,前者的功能雖簡單,要實現卻有一定的難度,而後者便沒什麼技巧可言了。
還有榨油機,沒有這樣東西,棉花籽如何變成可食用的油確實是個超級難題,或許應該到這裡的油坊去取取經。
想到這裡,當即叫來李大郎,問問他附近可有榨油作坊,李大郎對她的怪異行爲早已見怪不怪,當即推薦了位於石子巷的一家老字號榨油作坊。
青籬片刻不停的叫了小可去套車,賀嬤嬤原在北前廳裡與紅姨說話,反正她們來了也沒特別的事兒,小姐的事兒她們也插不上手,反倒是比個主子還清閒,聽說二小姐要去油坊,嘴張了幾張,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直到這主僕幾人出了院門,臉上才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油坊那種地方可不是二小姐這樣的身份能去的。”
紫竹在一旁笑道:“嬤嬤,二小姐有分寸的。”
春雨也笑道:“若不是怕二夫人知道了責怪,我倒也想去瞧瞧。”
賀嬤嬤來了這幾日也算是明白現在再拿京裡那一套出來是不頂用的,沒得再招二小姐不喜,隨即便扯上了旁的閒話。
小時候在農村她倒是見識過手工油作坊的,只記得油作坊的氣味難聞得緊,屋外整日堆着黑乎乎的油渣滓,剛到石子巷口便聞到一股難聞氣味,兩個丫頭不由的掩了鼻,青籬強忍着之難耐的氣味兒進了陳記油坊,不知李大郎與這陳掌櫃是如何說的,此人倒是熱情得緊,將這幾人領着參觀了一圈兒,有問必答。
榨油的流程倒與她記得不差,先前胡麻籽炒熟,再用石磨碾碎,最後用採用擠壓法將油壓出來。
青籬附身查看了碾碎的胡麻籽粉,以前世的眼光來看,這種粉碎程度顯然不是夠的。
又查看了最後一道工序,心中便有了記較。
在油坊呆了小半個時辰,只覺快要被薰得窒息過去,又問了陳掌櫃諸如出油率等問題,便告辭而去。
出了油坊上了馬車,直到出了石子巷,杏兒才大口的呼吸,直呼:“薰死我了。”
青籬低頭聞了聞衣衫上還餘着的氣味,朝着小可道:“加快點趕車。”
柳兒在一旁問:“小姐可看到想看的了?”
青籬回頭,“你倒是愈發知我的心了。”
杏兒在一旁笑道:“小姐的心思可不難猜,象這樣的情形,多半兒是心中有了什麼新主意。”
青籬微微一笑,榨油的關鍵一是粉得儘可能的碎,這個倒不難,多碾幾遍便成了,另一個便是擠壓這一關,現在油坊用的還是老式的木樁打壓的方式,難怪出油率這麼低,倒可以試用黃銅做成滾軸狀的工具,以畜力制動,將粉粹好的碎沫從兩個滾筒中間擠壓過去,許是出油率能提高三分之一。
這個工具若能造出來,手中便多了一個籌碼。想到這裡又開心起來,希望一切都順着她預想和希望的方向發展。
回到府裡,她便鑽進了書房,將所思所想畫了下來,一連畫了幾稿,直到天色將暗,才從書桌中擡起頭來。
次日午時剛過,半夏便過來傳信兒,說那蕭生生已到了,正在衙門與嶽行文敘話。
青籬將她這些日子所畫的圖紙一併拿了,隨着半夏去了衙門。
轉過二門進了內衙,便看見胡嶽二人正陪着一個年約四旬的粗布衣衫的男子圍着院中的壓水井說着什麼。
見她進來,胡流風笑道:“諾,那個發明壓水井的人來了。”
蕭生生聞言轉身,青籬這纔看清他的容貌,總體來說,他的容貌與他的衣衫一樣樸實,再加上似是許久未打理的鬍鬚和亂蓬蓬的頭髮,她心裡感嘆:有才能的人總是有辦法向衆人昭示他的與衆不同。
青籬含笑走近,屈身行禮:“見過蕭大師。”
蕭生生哈哈大笑,擺擺手,朝着嶽行文道:“你這個弟子比你有才,比你知禮。”
嶽行文淡淡一笑,“若論有才,嶽某不及你。不過……”他話音一頓,自得一笑,“倒是收了個極有才的弟子。”
這人還是第一次在人前這般誇她,不知他是何用意,連忙笑着自謙:“先生不可過譽,我這些都是上不得檯面的玩藝兒,哪裡敢稱有才。”
蕭生生聽了嶽行文的話也不惱,朝她道:“聽說你還畫了幾樣新奇的東西,可帶來了?”
青籬連忙將手中的圖紙遞過去,“都是平日裡胡亂想的,蕭大師別見笑。”
蕭生生接了圖紙,不在意的“嗯”了一聲。
立在院中翻看開來。
青籬的每張圖紙都簡要的寫了用途,倒也不用在一旁講解。但見他神色一直無甚變化,心中忐忑,也不知這些於他而言,究竟是太易還是太難。
直直過了兩刻鐘,蕭生生才突然擡起頭來,兩眼放光,亂糟糟的鬍鬚因過於激動抖作一團:“丫頭,你給我做弟子如何?”
等了半晌,沒想到等的居然是這樣一句話。
青籬錯鄂。胡流風哈哈大笑,拍拍蕭生生的肩膀:“我說蕭兄,行文可在跟前兒呢,有你這麼搶人弟子的麼?”
蕭生生拂掉胡流風的手,“他不過就會些琴曲書畫的,那些有什麼用?以這丫頭的才華,給他做弟子真真是可惜了。”
嶽行文也不反駁,淡然一笑,指着那疊子圖紙道:“想收弟子自然要拿出些真本事,這些你可能做得出來?”
青籬在一旁鬆了口氣,這話題轉得及時巧妙,她可不想去做什麼工匠。
蕭生生將圖紙抽出兩張,“難的是榨油機和棉花脫籽機……”說到此處頓了頓,問道:“棉花爲何物?”
青籬連忙叫杏兒將帶來的籽棉遞了過去,隨手拿起一條,道:“這便是棉花,可以用來紡紗織布,但是要將中間的籽脫去。手工剝離太慢,我便想了這麼一個棉花脫籽的工具,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蕭生生拿在手中看了看,“倒是與木棉有些象。”
青籬笑道:“兩者確實同出一宗,不過木棉絮可沒這麼鬆軟,絨毛也沒有這麼長,產量也少,連這棉花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蕭生生一臉的好奇:“小小年紀你怎麼懂得這麼多?”
青籬乾咳一聲,笑道:“湊巧手中有一本幾近失傳的農書,書上有關於這棉花記載。這棉花種子倒是先生託人購買草藥種子時,機緣巧合所得。”
話剛說完,便聽見一聲輕笑,不用轉頭也知是誰。
果真如他所言,這些物件勾得蕭生生興致大增,略問了幾句,便自己躲到嶽行文臨時安排的房中研究去了。
嶽行文送她出去時,輕笑:“何時也讓我看看你那本幾近失傳的孤本農書?”
青籬暗自撇嘴,這人非得逼她說實話不成。當下輕咳一聲,“成書之時自會讓先生看的。”
這便是變相的承認了“齊民要術”純屬子虛烏有,嶽行文片刻的詫異過後,輕笑,“成書之時,你似乎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向爲師解釋。”
青籬胡亂的點頭,“是呢,是呢,誰能騙過明察秋毫聰慧過的嶽大人。”
嶽行文又一輕笑,朝她道:“回府之後,將你田中所植的丈菊地豆孜然以及棉花等物的用途詳細寫了,使人送來。”
青籬詫異擡頭,“先生要那個做什麼?”
嶽行文道:“自然是要與你請功了。蕭生生此來將你那些物件兒一併做出來,幾功併合,定能得到一份大大的獎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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