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青陽與青籬這二人確定了要開酒樓。青陽便對歐陽玉不甚排斥了,究其原因只有一個:歐陽玉可暫時權當個苦力使喚。
歐陽玉對此安排只是感嘆一番,便隨在陸聰身後去忙活張羅了。關於酒樓的經營,青陽與青籬二人起了小小的爭執,青陽要走高端路線,而青籬則要走平民化路線,以質優價廉取勝,兩人一連好幾日,爭了個臉紅耳赤,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日又因酒樓的經營方向,兩人在屋內大眼瞪小眼,碧雲笑道:“縣主與二小姐再這麼爭下去,我看呀,這酒樓就是到了年底也難開起來。”
這二人聽了她的話,便把矛頭齊齊對向她,直瞪得碧雲受不住,訕笑一聲,灰溜溜的出去了。
杏兒見了悄悄給她打了個眼色,捂嘴一笑,“碧雲姐姐,且叫縣主與我們小姐爭着唄。若是這酒樓開不起來,咱們正好躲清閒。”
碧雲瞭然,笑着道:“是了,我一時糊塗了。走,咱們去收拾那蔬菜架罷,自來這裡,我們天天有幹不完的苦力。”
杏兒與碧雲相視一笑,兩人一前一後的去了。
屋內二人將這兩個丫頭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訕訕一笑。青籬朝着青陽道:“縣主,我們還是和解罷。可不能叫丫頭們把咱們看扁了。”
青陽彆扭的把臉兒一扭,“那就聽本縣主的。”
青籬想了想,賠笑道:“縣主的點子自然是好的。只是這長豐縣比不得京城,富貴人家統共就那麼十幾二十家,迎來送往的事兒也少,專做正宴,怕是客源少呢。”
這倒是實情。青陽神色微動,她看在眼裡,只好又加了一把火,道:“今日正好沒事,不若我們去這縣城最好的茶樓酒樓吃喝一番,一是看看別家的菜價,二來,也看看那地方的客源如何,三來嘛,我們正好也散散心,回來再想這酒樓的經營,縣主以爲呢?”
青陽略想了想便點點頭。“正好,本縣主來你還未與本縣主正式接風洗塵呢,就選今日罷。”
青籬暗笑,一連的點頭。連忙叫紅姨去安排一番。
因這會子時間還早,她們出了府,便直奔長豐縣最大的茶樓“品茗軒”而去。這茶樓也是平西侯府的產業,前面臨街的三層小樓,做的是平價散客的生意,後面有一棟雅緻的兩層小樓,是給有身份地位的貴客備下的雅間兒。
馬車到了品茗軒,青籬擡頭張望了一番,扶着青陽進了茶樓,一面上樓一面笑着問道:“縣主,我們是坐前面兒,還是坐後面兒?”
店小二聽她如此問,連忙朝着青陽縣主道:“這位小姐,後院有專門爲您這樣身份尊貴的人備的雅間兒。”
青陽本是想選後面的雅間,眼前這般鬧哄哄的場景,她着實有些不習慣,正欲開口猛然聽見樓上有人高聲說道,“景兄。聽說你昨日剛從京城回來,可有什麼新鮮兒,說來聽聽呀。”
青籬心中猛然一振,轉頭看向青陽,與她的目光撞在一起,青陽抿嘴一笑,朝着那店小二道:“我們就坐前面兒。”
一面上樓,一面聽見樓上有人朗聲笑道:“要說新鮮事兒,京裡頭哪天不發生許多,三言兩語的可說不完。”
他的話剛一落音,便有人叫道:“景兄你慣會拿喬,就挑幾宗最熱鬧的說說唄。”
青陽二人踏上二樓臺階,只見衆茶客都齊齊望向靠南邊窗子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那男子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衫,一個人佔了一桌,獨自飲茶。見衆人注目,甚是得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好,那我就挑幾宗事說說。”
說着乾咳一聲,道:“要說這一件大事兒,便是關乎社稷民生的新法。”
青籬與青陽二人選了個離那書生不遠不近的位子坐了。青籬聽到新法二字,目光微動,這兩個字她可不陌生,歷史書中不止一次提到過,知名的有商鞅變法,王安石變法,張居正變法等,每一次變法便昭示着一次大的社會動盪。這人口中的新法,莫非也是一次大規模的變法運動麼?
還欲再細想,便聽見有人揚聲道:“這些朝廷大事兒跟咱們小老百姓沒啥關係,我說景秀才,你還是挑點有趣的講講罷。”
景秀才不屑的吐出兩個字,離得遠的茶客沒聽見,但周邊的幾桌卻是聽見了。
青籬聽到景秀才吐出的兩個字:“無知”。不由暗笑,這位秀才倒是個看得透的。
於是又有人道:“那景秀才給我們講講這新法到底是什麼內容。”
景秀才這才道:“新法的內容用九個字概括,便是‘清稅,促耕,方田,獎軍功’。”
他的話剛一落音,便有人急了,“我說景秀才,你明知道咱們是粗人,聽不懂這個,你說得明白一些。”
整個二樓的茶客都被這景秀才的話吸引過來,就連三樓的茶客也紛紛往二樓跑,景秀才的演講欲被大大滿足,清清了嗓子,朗聲道:
“這清稅,便是說新法實施的第一步,要是清理各州縣鄉長期拖着不繳的稅銀。用來充盈國庫;促耕,簡單來說,就是促進耕種,具體包括鼓勵開荒,減免稅賦,減免徭役,在全國各州縣設置試驗官田,研究如何提高糧產。糧是民之本,民是國之本,皇上聖明,新法這一實施。定然能再現我大周‘御景’年間民富國強的太平盛世啊。”
“這方田簡單來說,便是清丈土地,重點是清丈世豪大戶隱瞞的土地,覈定稅賦。這獎軍功就再好理解不過了,我大周朝威儀四海,邊關平靜,多年無戰事,這是好事,但是近些年來,邊陲小國蠢蠢欲動,而我大周的兵懈馬怠,一旦戰事展開,勢必不敵啊。武官們出生入死,待遇卻不及文官的十分之一,提高武官們的待遇,一來可激勵武官們,二來也可吸納更多的兵源。又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啊。”
景秀才一打開話匣便收不住口,喝了一口茶,又接着道:“還有一件大事,是與這新法息息相關的。皇上推行新法的決心已下,決定建立司農署,專管勸課農桑﹑救荒等事,各州府縣也將派駐司農官,由司農署直接管轄。聽聞近期便有聖旨下達,在全國範圍內招募精於耕種之人入朝爲官”
他的話剛一落地,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有人驚歎“會種地也能當官了?”有人嘲笑“斗大的字都不認一個,光會種地肯定不行,以我看沈府三公子那樣的,即有文采,又會種地的人才能當官兒。”也有人搖頭:“那個什麼方田,我看是不成,那世豪大戶能乖乖的叫朝廷丈量?”
有人反駁:“怎麼不成?世豪大戶也得歸朝廷管,皇上要量,誰敢攔着?”
有人感嘆:“聽來聽去都是跟地有關,咱們從商的靠邊站罷”
有人朗聲問道:“我說景秀才,你說的那個鼓勵開荒是不是年前下到咱們縣衙的文書。荒地免繳稅賦五年的?”
景秀才點點頭,“那個就是新法的一部分。”
有人大聲嘆道:“這一遭兒又趕不上了。聽說有消息靈通的,早就把無主的大塊兒荒地佔了。”
另一人將茶杯一頓,高聲道:“要說這消息靈通,就數新到長豐縣沒多久的,丁香巷子的李府,早早的佔了一萬多畝的荒地。”
他身旁的一人接過話道:“你這話說的不對,我聽李牙儈說,文書沒下來之前,李府的李小姐就定了要那塊荒地了。”
青籬正聽得有趣兒,突見這些人將話頭扯到自己身上,不由朝向青陽一笑。
還未說話,便又聽見一人道:“聽說那李小姐家中世代爲農,對種地一事頗有心得,她畫的好幾樣新奇農具,連沈府的三公子都大爲讚歎。可惜是個女子,否則,以我看她也可到那個什麼司農署撈個什麼官兒噹噹。”
身邊的幾個丫頭聽了這話,均是捂嘴一笑。
茶樓中鬧哄哄的討論了一陣子,便有人高聲叫道:“景秀才可還有什麼新鮮的事兒?”
這一聲問,登時茶樓裡鬧哄哄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齊齊望向他。景秀才笑道:“要說有新鮮的事,還有一宗。”說着又是一聲乾咳,“正月十五渤海國大皇子帶使團來訪,欲與我大周重修舊好。皇上很是高興,封戶部右侍郎張書山大人之女爲晉陽郡主,三月初三送往渤海國聯姻,以示我大周的誠意。”
張鳳嬌?!青籬猛然轉頭,看向青陽。青陽悄悄一笑:“你看我作甚?”
青籬問道:“那秀才說的可是真的?”
青陽嬌笑一聲:“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出京時,聖旨已經下了。我們康王府的小王爺爲此還好一通鬧呢。”
青籬眉頭皺眉,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這張鳳嬌之事也太過突然了罷。直直盯向青陽:“縣主可有什麼事兒瞞我?”
青陽點點了她的額頭,“有事兒瞞你作甚?怎麼?捨不得那張鳳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