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茨伯爵的話,看似是在贊同奧托的提議,實則是把奧托架在了火上烤。
他說的那段話關鍵,並不是這個提議有多好,而是其中漫不經心的一句,阿勒曼尼亞地區的貴族和奧托一條心。
果然,施瓦本公爵聽完之後,冷哼了一聲,表情不是很好看。
康斯坦茨伯爵,心中一喜,有戲。
本來由於施瓦本公爵的宮廷距離阿勒曼尼亞較遠,就委託了幾個當地貴族管理,奧托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負責管理阿勒曼尼亞公國的一些事物的奧托,現在貴族們都和他一條心了,豈不是意味着把他這個公爵完全架空了?
“是啊,阿勒曼尼亞地區的貴族們,還真是團結呢。”施瓦本公爵隨口說道。
見到施瓦本公爵這幅模樣,安斯巴赫伯爵心中咯噔一下,覺得事情可能要糟。
正要開口爲奧托補救一二,康斯坦茨伯爵得意的看了安斯巴赫伯爵,繼續火上澆油。
“公爵大人說的對,他們如此團結,恐怕外人很難插手阿勒曼尼亞公國的事物。”
康斯坦茨伯爵把外人兩個字咬的很重,生怕施瓦本公爵聽不懂一樣。
“嗯。”施瓦本公爵點點頭,話鋒卻突然一轉。
“那也就是說,如果收回主教任免權,阿勒曼尼亞的貴族們會齊心協力的對抗教會咯?”
“啊?”原本臉上掛着得意微笑的康斯坦茨伯爵一下子傻了。
不是,公爵大人,您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啊,喂喂喂,奧托和下面的貴族沆瀣一氣你不管嗎,不擔心嗎?怎麼現在又開始說主教任免權的事情了。
看着康斯坦茨伯爵這幅模樣,安斯巴赫伯爵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施瓦本公爵蹬了他一眼。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
“什麼高興的事情?”
“奧托和我的小侄女又生了個孩子。”安斯巴赫伯爵帶着笑回答道。
“那要恭喜你,也恭喜奧托了。”施瓦本公爵點點頭。“那要不就先對外放個消息,收回阿勒曼尼亞地區的主教任免權看看教會的反應?反正阿勒曼尼亞的那個主教,和奧托的關係也很好嘛。”
這下,輪到安斯巴赫伯爵的笑容僵住了。
“有...有這麼一回事兒嗎?我還真沒聽說過。”
“是真沒聽說過,還是裝沒聽說過啊。”施瓦本公爵似乎能看穿安斯巴赫伯爵的想法。
“我...”
“你們兩個啊,少花點心思彼此爭鬥,學奧托一樣多花點心思在爲公國爭取利益上就好了。
哼,奧托說的這件事,別說你們兩個根本不知道。我可聽說,你們兩個對這件事一點都不上心啊。
記住你們的身份,擺正你們的位置。
這件事做成了,對王國,對我,對你們難道就沒有好處嗎?天天盯着其他貴族的土地,怎麼沒想過從教會手中奪地啊。”
施瓦本公爵搖搖頭,語重心長的教導着,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一瞬間,在場的兩個施瓦本公國重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這施瓦本公爵,今天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陌生了。
事實上,這兩位重臣,哪怕極爲了解施瓦本公爵的脾氣和做事風格,卻也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加洛林家族對於教會的仇恨。
別忘了,本來皇帝稱號,從查理曼大帝時代就應該屬於加洛林家族了。
皇帝啊,那可是能爲一個家族帶來無上聲望和榮譽的稱號,但凡有點雄心壯志的加洛林家族成員沒渴望過呢?
更何況,此前法蘭克尼亞公爵在鎮壓薩克森叛亂的時候,
除了假借奧托之名清洗了薩克森貴族外,當地的教會,也是遭到了嚴重的打壓。
大量的土地和財富,都從當地教會的手中被奪走,變成了法蘭克尼亞公爵的私產。
而無論是羅馬的新教,還是君士坦丁堡的正教,對於這件事都裝作沒有發生一般,如何能讓施瓦本公爵心中沒有想法。
在施瓦本地區,教會雖說實力不如薩克森那麼誇張,但積累的財富一點都不少,讓施瓦本公爵垂涎欲滴。
既然自己的兄長法蘭克尼亞公爵做得,那我有什麼做不得的呢?只要說服自己的兩個兄長一起共進退,難不成兩個教廷真敢翻臉不成。
至於那個加冕皇帝稱號的堂兄意大利國王,真就會爲了教會出頭和東法蘭克王國開戰?不見得吧。
所以,哪怕施瓦本公爵心中對於奧托有一些顧忌,但和對付教會可能取得的收益相比,奧托和阿勒曼尼亞的貴族們關係好就不值一提了。
至少奧托還是很懂事的嘛,自己一封信,就和那個伯爾尼伯爵握手言和了。
既然要和教會作對,讓封臣們和自己一條心,比什麼都重要。
敲打一下他們兩個,也正好讓他們收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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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托喝得醉醺醺的離開了宴會,躡手躡腳的爬向臥室。
今日,是奧托的女兒索菲亞滿月的日子,奧托舉辦了一個盛大的宴會,慶祝女兒滿月。
只可惜,女兒索菲亞相比於兒子亞歷山大略有遜色,只遺傳到了傾國傾城的屬性,並未有敏銳。
不過嘛,女兒嘛,好看乖巧就夠了,至於其他的,完全不用在意。
奧托輕輕打開臥室的房門,提前從宴會離開的索菲還未入睡,看見奧托之後,衝他比了個小聲點的手勢。
奧托點點頭,慢步踱到妻子身邊,看向在妻子身旁躺着的女兒和遠處的小牀,輕聲問道。
“兩個小傢伙都睡了嗎?”
“嗯,被他們折騰了一晚上。”索菲露出了無奈的笑容。“纔剛剛哄好他們,你就回來了,宴會結束了?”
“還在跳舞呢,金特好像看上了戈爾的妹妹,不過看起來戈爾她妹妹對金特沒有意思,哈哈,你是不知道金特幾次邀請人家跳舞被拒絕後的表情,笑死我了。”
奧托笑呵呵的說着,輕輕的爬到牀上,躺了下來。
“說起來,既然已經把格羅敦寧家族的兩支援軍給解決了,是不是又要給他們封賞了,這一次新封哪些男爵你想好了嗎?”索菲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奧托的臉,笑着問道。
奧托伸手抓住了妻子的手,輕輕摩挲着。
“這一次贏得太輕鬆了,按照功勞算,一個個都沒立下什麼戰功。尤其是金特,如果不是別人投降了,我看再給他一年,他都不一定能拿下納沙泰爾,說起來都讓我有點失望。”
“可他畢竟是自己人啊,比那些封臣們更值得信賴吧。”索菲問道。
“說是這麼說沒錯,但...其實都沒什麼區別吧,等他成了男爵之後,也會有自己的想法的。
屁股決定腦袋,這句話是沒錯的,每個人都一樣啦...”
屁股決定腦袋?索菲品味着這句話,覺得很有道理。
“所以這一次,你不準備給金特封爵了?”索菲輕輕問道。
回答索菲的,只有奧托粗重的呼吸聲。
低頭一看,發現原來奧托已經睡着了。
索菲輕輕搖頭,將手輕輕的抽了回來,爲奧托蓋好被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也睡下了。
這一次對格羅敦寧家族戰事結束之後,獲封男爵以及騎士稱號的人數並不多。
除了金特之外,也就是巴德成了男爵,至於有封地騎士,也只封了五位罷了。
在當初戰功制度建立時,奧托就有意設置過難度,不想分封太多封臣。整個戰功設計的思路就是,立功容易,成爲貴族難。
只不過,再困難的事情,也架不住每次戰爭中都有猛人和幸運兒的誕生。
比如這一次受封的一個騎士,就是其中的一個幸運兒,原本按照功勞,這一次哪有機會成爲騎士?
但偏偏,人家是第一個進入戈茨堡的,而戈茨堡,當時又沒投降。
於是乎,“攻城首功”一拿,加上此前積攢的軍功,“幸運兒”這一次就成爲了一名騎士。
這樣的好運,讓不少人都羨慕,紛紛後悔當初自己爲什麼不快一點,否則成爲騎士的不就是自己了嗎?
對此,奧托也有點無奈。尤其是金特在受封的時候和那位幸運兒的表情對比,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一個興高采烈激動得不行,一個面無表情全程低頭。
主要是,如果按照原本的戰功計算,金特是不太夠成爲男爵的。要不是奧托用“特殊貢獻”擡了他一手,這次恐怕金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別人接受封賞了。
至於巴德,人家勤勤懇懇搞後勤,人又低調,有“特殊貢獻”不是正常的嗎?
也就只有金特,眼瞅着可以正大光明的拿到戰功,卻變成了“特殊貢獻”才獲得封爵,心中自然有些彆扭不開心。
賞賜了功臣之後,接下來就該忙埃爾的訂婚事宜了。
在西蒙管家提議與亞眠伯爵聯姻之後,奧托覺得十分合適,亞眠伯爵只有兩個女兒,目前看來,很大概率也不可能再有兒子了,畢竟他夫人的年紀也不小了。
如此一來,只要亞眠伯爵去見了諸神,亞眠伯爵之位,只可能在兩個女婿之間產生。
而埃爾的那位姐夫,不過是蘭斯伯爵的二兒子罷了,和一個伯爵家族競爭,奧托覺得問題不大。
亞眠伯爵一方,也很快答應了和埃爾聯姻的請求。
埃爾現在已經是伯爵了,身份地位完全不差,更別說還有奧托這個哥哥在,奧托的薩克森屠夫之名,可是傳遍了兩個法蘭克王國。
與索菲結婚的事情,很多都是奧托自己操辦的,但埃爾訂婚的事情。就不用他操心了,索菲和凱琳夫人搶着安排,讓奧托可以好好的的教育一下埃爾。
就在埃爾每日都在《奧托兵法》的折磨下欲仙欲死時,施瓦本宮廷中發生的一幕,隨着安斯巴赫伯爵的信件也被奧托得知了。
聽聞施瓦本公爵答應推動主教任命世俗化消息,奧托還沒來得及高興幾天,就被另一件爆炸性的消息震驚到了。
法蘭克尼亞公爵,不,準確的說是那位維爾納伯爵,征服了波美拉尼亞地區,將那裡納入了東法蘭克王國的控制。
維爾納伯爵能取得如此戰果,與魯平一戰的結果密不可分。
魯平一戰中,斯拉夫人共計四萬餘人的軍隊和法蘭克尼亞維京人組成的兩萬聯軍展開了激戰,最終的結果是聯軍大勝,殲敵一萬餘人,斯拉夫人潰不成軍。
魯平之戰結束後,聯軍乘勝追擊,基本消滅了這支由各個斯拉夫部族組成的主力。
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聯軍一路進軍波美拉尼亞地區,勢如破竹,當地的斯拉夫部族除了遷徙的,幾乎都是望風而降。
“有意思了...”收到消息的奧托看了看地圖,忍不住感慨道。
“王國的政治格局或許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掌握薩克森,拿下波美拉尼亞之後,法蘭克尼亞公爵的實力,應該是當之無愧的王國第一了。
哪怕巴伐利亞公爵拿下了波西米亞,恐怕也不一定比法蘭克尼亞公爵強。
這對於我們,或許不是好消息。”
“這倒不一定。”書房內,迪隆男爵蹙眉開口。“王國四大公國之中,巴伐利亞公國的實力最強,如果攻打波西米亞公國不遭受巨大的損失,想必巴伐利亞公爵還是王國中實力最強的。”
“奧托少爺是不是太過擔心了,那些斯拉夫人可沒有那麼聽話,短時間內應該只會拖累法蘭克尼亞公爵的實力纔對。”查利男爵冷靜分析道。
“不不不。”奧托搖搖頭。“你們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覺得王國會因此陷入王位繼承戰爭中,以之前王國出征的情況來看,路易陛下去世後,王國肯定會被三分的。
我擔心的是,法蘭克尼亞公爵,或許會爲了維持波美拉尼亞地區的穩定,和教會妥協,不支持主教世俗化的方案。”
“這...”在場的幾人面面相覷,不太相信奧托的判斷。
“少爺您爲什麼有這樣的想法?
之前在薩克森,法蘭克尼亞公爵可是對教會毫不留情的。
收回主教任免權這種事情,對於公爵們而言收益是極大的,不可能會和教會妥協吧。”
“是嗎,或許是我想多了吧。”奧托想了想之後,也沒再堅持自己的意見。
誠如大家所言,法蘭克尼亞公爵和教會之間新仇舊恨不少,主教任免世俗化對他的收益很大,和教會妥協的可能性不大。
只是一想到當年查理曼大帝就用教會去協助貴族統治薩克森地區,奧托就始終不能放下心了。
沒辦法,誰讓法蘭克王國的基層治理能力,就是這麼差勁呢。
“不行,我總感覺沒什麼安全感,覺得自己的實力不夠。要不,咱們把格里鬆也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