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洞悉一切的夜

黑夜,是魔魅的暗。

萬籟具靜,天空上掛着如夜明珠一般閃爍的繁星,一眨不眨的注視着人間的盛景。充滿着智慧的眼冷冷的看着‘忙碌’的人羣,俯視着卑微的人類。

權利腐蝕着人心,引領着他們走向消亡,而他們卻全然不知。

坐在殿堂上的男子身上散發着冰冷的氣息,銳利的眼眸掃射着殿中被黑暗包裹的一角,呼吸沉穩卻壓抑着人的心靈。男子大約四十至五十歲之間,穿着錦衣華服,紫色的衣衫上繡着一條騰飛而起的青龍,青龍瞪大着雙目,齜着牙似要咬斷世間的一切。雲海繚繞,霧氣瀰漫,龍騰起舞,傲世天下。

此時他臉上的表情極爲嚴肅,使得他那張本就不怒自威的國字臉更加冰冷。雙眉緊促,兩眉之間赫然呈現着‘川’字,不知是何事讓他如此氣憤,甚至惱怒。他就是真龍國的王——龍飛騰。

他看着黑暗中的角落許久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的看着,似要在那片黑暗中看出些什麼。良久,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極爲緩慢的從那人人都渴望的金龍椅上踱步走了下來,一步一步在寂靜的殿中尤爲清晰。‘噠噠噠’,清脆的腳步聲迴盪在整個金殿之中,也彷彿迴盪在自己的心中。

腳步聲止住了,此時的他正佇立在那片黑暗的旁邊,他沒有回過頭去探究那片黑暗,反而把眼光望向了殿門之外沉睡中的草木上。褶皺的眉已經平復了,只是那漆黑的眼中多了一抹黯然之色,彷彿是黑色的珍珠被蒙上了塵埃,已不負他的光彩。

“朕一直認爲他們雖然妒忌海兒,但是絕對不會傷害到他的,畢竟他也算是他們的弟弟。”龍飛騰似是一個人喃喃自語卻又似在對人傾訴一般,此時的他不是一國之君,走下了金椅,下了朝堂,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父親而已。

“可是,爲什麼他們總要一再觸弄朕的底線?!海兒三歲那年的事情朕可以當成是一場意外,但是這次朕絕對不會手軟!就算是朕的親生兒子朕也不會姑息!”龍飛騰越講越激動,胸口被怒氣激得不斷的起伏着,右手重重的一揮,那寬大的衣袖在空中發出一陣‘悲鳴’似在發泄着內心的痛苦。

他緊緊的咬着牙齒,眼神憤恨的看着那黑暗中的一抹陰影,眼神是如此的。。。嗜血卻又哀傷。

自嘲的笑了笑,“他們一直以爲朕是個白癡,是個蠢材,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不知道他們的野心、不知道他們一直都。。。恨着朕!可笑,可悲,可嘆!他們當我是個傻子,一個沉醉於金迷的昏君!他們以爲自己的一舉一動朕都不知道麼?!想弒父、想弒兄、想篡位、甚至於想霸佔自己的弟弟?他們真當朕老糊塗了麼?那些畜生!朕一直容忍着他們,他們不感恩反而更加囂張,還以爲朕怕了他們麼?!難道,這就是。。。報應?!”

無力的坐下身子,靠在金碧輝煌、雕欄玉砌的盤柱上,摸着那價值萬金的殿柱,那由上等的漢白玉所雕刻的仙鶴翩翩起舞,荷葉上露珠閃閃發亮竟是顆顆珍珠所嵌刻,毫無雜質的珍珠配上隱隱發着光亮的漢白玉讓多少人趨之若鶩。可是,表面的繁華下面又是如何的血雨腥風?!

那條康莊大道讓多少人臣服,讓多少人眼紅?可是,誰能看見那紅毯之下鋪就的是一具具散發着熱氣的軀體,誰能想到那張紅毯竟是由鮮血所染成的!

龍飛騰回首望了望那張閃閃發亮的龍椅心底竟生生出現了一絲後悔,他得到了一切卻又失去了一切,究竟是幸還是不幸?!茫然的閉上眼,過了許久再次緩慢的睜開,是一雙看不出深淺的瞳仁,沒有感情、沒有溫度。

空曠的金鑾殿中沒有絲毫生氣,有的只是冰冷。人人眼中最想得到的東西,是沒有溫暖的,得到了它就失去了自己的溫熱。

“影!”龍飛騰仍是一個人輕輕的低語,但是這個‘影’字卻帶着命令般的口氣。

事實證明,他正在召喚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他口中的‘影’。黑暗中的那片陰影轉瞬就不見了,不知何時竟然站在龍飛騰的身後,靜靜的等待着他的命令。

龍飛騰緩緩站起,轉過身認真的看着那全身都罩在黑色中的人。來人的衣服極爲怪異,竟是一身極爲講究的夜行衣,臉上還戴着面罩,但是他露出的眼睛中可以看見他對龍飛騰的恭謹。

被黑衣所覆蓋的身軀很明顯是個男子,而且應該是個很冷然的男子。因爲他的眼神同樣是那麼的寒冷。

龍飛騰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眼神也變得柔和,“影!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我不希望在這件事情上有任何差錯。如果他們其中有任何一個人有異動,你。。。”接下去的話,他沒有說下去但是話語中的意思是那麼的明顯,明顯的讓人懷疑他要對付的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麼?

帝王最是無情物!而這無情是被逼迫的,不得不以無情來阻止自己的傷害?還是身居這頂峰必須得無情?

影默默的聽着他的話,沒有任何言語,只是順從的聽着,然後點了點頭,轉身欲走。至始至終,他都不發一言。直到——

“她,離開了那裡。”影欲走的身影竟是一震,默然無語。

“你說,她會找到麼?呵呵,我可是很期待厄。”龍飛騰看着影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更是擴大了幾分。

他們很清楚,他口中的她是誰。真龍國的大長公主,皇上的親生姐姐——鳳寒軒。

“平靜了那麼多年的湖泊終要起一番風浪,只是不知道這次輸的會是誰了。”龍飛騰轉過頭不再去看他,而影只是那麼一瞬間的愣神,而後留下一道黑色的魅影,蕭然不見。

他,還是不曾言語。

龍飛騰也是即影之後緩步而出,夜下寂靜無聲,卻猶如一個看破一切的獸,吞噬着一切,包括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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