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紅眼一輪,跳上賭桌,頓時賭坊內殺氣驟起。
施恩心中叫苦,他是箭在弦上,本來是要來放李逵走的,他不識好歹,出言頂撞,自己是安平寨管營,豈能在官軍和囚徒面前失了威勢。
可李逵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當日若非自己靈巧,這一條右臂早已經給他的板斧削去。
賭坊的賭客看到形勢不對,紛紛離開賭坊。
李逵看了心中着急,大聲喊道:“你們別走啊!稍等一會,繼續賭啊!這二三十人,老爺只需要一盞茶功夫便能料理!”
施恩聽了,心中憤怒,這李逵將他們視若無睹,只好硬着頭皮大聲喊道:“各位兄弟,給我上!”
官兵們和囚徒都見識過李逵的厲害,施恩這一聲命令讓他們更加的膽怯。
何故?施恩雖然性格像儒生,可是臨陣對敵,卻是十分悍勇,都是第一個衝上去的,不然怎麼會有“金眼彪”的外號呢,這次,他卻是叫“兄弟們,給我上”,可想而知,他心中是多麼的沒底。
蛇無頭而不行,自己的主將也是如此,那二三十官軍和囚徒豈無不害怕之理,在施恩下了命令之後,不進反退,不其然向後退了三步,氣得施恩“哇哇”亂叫。
李逵也是極爲憤怒,他高舉着板凳,罵道:“施恩,你也欺人太甚,老爺方到這裡,你便要殺老爺,後來是你自己說不殺老爺了,老爺循規蹈矩的在安平寨做個良民,你卻又來爲難,這是何故?是欺負老爺善良麼?”
轟!
官軍和囚徒在這肅殺的氣氛下,忍不住都笑了出來,武松聽了也是笑得彎下了腰,若然李逵也算是善良的人,大宋便天下太平了。
“直娘賊!笑什麼?嘿!孃親常告誡我,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果然是對的,你們就愛欺負善良人吧?孃親也說了,人善人欺天不欺,老爺自小便懂這個道理!老爺這對拳頭便是天理!賭錢是老爺摯愛,打架也是,已經兩天沒活動過手腳,正好找你們這些直娘賊鍛鍊一下!”
武松似乎聽出點端倪,估計這李逵因爲長得醜,自小受人欺負,他孃親愛子情切,讓他要堅強些,後來這李逵長得粗壯,反倒是他欺負別人了,可在孃親心中,天下沒有不是之兒子,便是李逵打人,也是別人的臉面弄痛了他的拳頭,她心痛兒子,便說出了人善人欺天不欺的道理,李逵卻又曲解了。
武松這個想法跟李逵自小的經歷大同小異,也猜對了八九分,李逵最聽孃親的話,既然孃親說人善被人欺,他便要做個惡人了,其實他也不是什麼惡人,只是看到自己不喜歡的,便出手,別人出手是將人痛打一場,他出手,往往要出了人命,這跟他天生神力有關。
“李大哥!武松來接你回去了!”武松生怕施恩跟李逵大打出手後不好收拾,連忙大聲喊道,他知道李逵是個仗義之人,補充一句,“小管營施恩是自己兄弟,不能打他!”
李逵聽到武松的聲音,再一看,果然是武松,十分高興,方纔的怒火一下子就沒有了,“武松,你來了?哈哈哈,正好,過來,過來!看看你李大哥贏了多少銀子!”
但凡賭錢的人,大多是報喜不報憂,輸錢往往記不得,可是贏錢了,一定要讓別人知道,此刻武松來了,正好炫耀一番。
施恩看到武松,也是十分高興,自己上去跟李逵打,還真是沒有任何的信心,武松來調停了最好,只可惜這李逵是個心直口快的人,他看到武松走過來了,便指着施恩道:“施恩,既然武松替你求情,老爺放過你!”
施恩聽了,這臺階是沒辦法下了,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李逵竟然說因爲武松才放過自己,而且外面的官軍正不斷的涌入,這關係到面子問題。
他心中大怒,咬着牙,一下子跳上賭桌,指着李逵大聲罵道:“好你個賊配軍,這是老爺的地方,你竟然敢撒野,今日老爺不打你不算好漢!”
李逵一臉狐疑的看着施恩,問道:“施恩,你真要打?武松說你是自己兄弟,我可不想再打斷你的手腳!”
“哇!”
施恩一聲怒吼,哪願意再跟李逵說話,也擔心武松出手阻攔,這架打不成了,自己也會在官軍面前失去威風,他雙手成虎爪,直取李逵的小腹。
武松心中叫一聲“慚愧”,想不到自己好心辦壞事,他此刻想阻攔也是來不及,他剛從外面進來,前面圍了二三十人,要過去,也是費時。
施恩一招出手,武松倒是爲之喝彩,他這一招雖然狠毒,可是打出去虎虎生風,神情神威凜凜的,把他那六尺身材彷彿徒然長了一二尺。
李逵長得高大,招數也是高舉高打,只聽得他一聲怒吼,如同霹靂,也不管施恩虎爪要打自己的小腹,雙拳直打施恩的腦袋。
這招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武松是跟李逵較量過,知道他本來就是如此的打法,以攻代守,其實他根本也沒想過要防守,李逵打架便是拼了命,反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武松滿以爲施恩是要收拳抵擋李逵的,畢竟他打中李逵小腹,李逵是要重傷,可自己腦袋被打中,必死無疑,旁人看來,倒像是李逵使了一招“圍魏救趙”,只有武松知道李逵性格,他沒那麼多心思去想那什麼計謀。
“啊?”
武松不禁失聲叫了出來,施恩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抵擋李逵的雙拳,而是一個頭槌,直接撞向李逵的胸口,虎爪還是照樣打向李逵的小腹。
嘭!
“哇!”
施恩被上給李逵重重打了兩拳,李逵的小腹給施恩的虎爪打中,胸口又受了一頭槌,忍不住怪叫一聲。
武松心中一涼:“慘了,這叫兩敗俱傷,估計兩人都受了內傷!”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兩人一點事都沒有,又繼續打起來,武松是武學大家,稍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蹊蹺,本來無論李逵的雙拳,還是施恩的虎爪都是能夠置人於死地的,可是他們是同時打中對方身體的重要部位,令對方的勁力發不出來。
這一着十分兇險,遇到這情況也是萬中無一,正常來說,兩人打中對方怎麼也有個先後,可這次偏偏是一樣的,也算是他們命硬。
武松也終於明白了施恩“金眼彪”外號的來歷了,彪其實是老虎,老虎生小虎,一般是生兩個,可也有例外,偶爾會生三個,這第三個並不尋常,就等於人類未足月出生的嬰孩,身體是比較弱一點,而且身上沒有虎紋,這就是彪。
貓科動物都有這個習性,對自己的孩子十分愛護,可是一旦發現身體羸弱的,就會扔到郊外,讓它自生自滅,虎毒不吃兒,老虎自己不會殺了彪,就把它扔到豺狼或者獅子出沒的地方,讓其他猛獸將它吃了。
彪基本是長不到成年就會夭折,可是一旦長到成年,就不得了,爲了生存,它吃的是樹皮,野草,腐肉,喝的是髒水,也要對付過來要吃它的猛獸,只有練就一身本領,它受盡磨難才長大了,性格十分彪悍,看到老虎就要吃掉,特別是小老虎,估計是它童年陰影。
彪的叫聲如同狼嚎獅吼,打架的時候都是不要命的,可以說是最兇殘的老虎,施恩有這個外號,現在體現得淋漓盡致,他打架也是極爲彪悍,不要命的打。
武松一下子也看出了端倪,施恩武功不差,可是跟李逵打,是必輸無疑,李逵便是他的剋星,因爲這兩人打法是一模一樣,可是李逵比他長得高大健壯,氣力又比他大,所以施恩是無論如何也贏不了李逵的,李逵就等於升級版的施恩。
果然,兩人打了十招,各自身上都捱了對方十下,李逵怪叫一聲,又一拳打向施恩的臉門,施恩也是如此,一聲怒吼,一拳打向李逵的胸口。
武松看得準確,不要說李逵比施恩力大,就是手臂也比施恩長,這兩人面對面的各打對方一拳,無論如何,李逵的拳頭是要先打到的,施恩是必死無疑。
武松此時已經到了賭桌下,也不到他多想了,一下跳上賭桌,猿臂一展,一手抓着李逵的拳頭,一手抓着施恩的拳頭。
無論李逵還是施恩,他們都是好勇鬥狠的打法,右拳給抓住了,也不管對方是何人,左拳同時打向武松的臉門。
武松雙手是沒有空閒,可仍舊不慌不忙,身體前俯,雙手抓着兩人雙拳,如同抓着單槓一般,身體凌空,雙腳連環從後飛起,啪,啪,兩腳正好踢中兩人的拳頭。
嘩啦!
圍觀的官兵和囚徒同時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武松身形高大,竟然使出瞭如此靈巧的短打功夫,這些人都是習武之人,武松這一招有多精彩,自然是人人心中明白,也自討無論如何不能使出,都驚歎不已。
李逵哈哈大笑道:“施恩,老爺手上沒有板斧,這一架你沒有贏,老爺也沒有輸!”
施恩也是大笑道:“李逵,老子今天也是沒有帶九節花蟒鞭出來,這一仗你沒有輸,老子也沒有贏!”
“想不到你的拳腳功夫十分合老爺胃口!”
“看不出你的拳腳功夫跟老子十分相似!”
兩人雙手緊握,哈哈大笑,竟然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