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潘金蓮輕輕的拉了武松的衣袖,武松立刻會意,低下頭。
便是武松低下頭,潘金蓮仍舊要踮起雙腳,才能夠到他的耳朵,她輕咬着嘴脣,慌亂四顧,擔心給衆豪傑看到了,十分不雅,更擔心大夥說武松竟然如此的懼內。
武松倒是坦然,一心要聽潘金蓮說什麼,其實此刻大夥的眼光都是主意着那從孟州道上駛來的馬車,沒有去留意她,便是留意了,她是武松未過門的妻子,便是說幾句悄悄話,行爲親暱一點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待會那二人拿來了,你讓大夥不要爲難那女人。”
潘金蓮想到那女人是有保護她清白的意思,雖然出發點是自私,可實際是對她有了好處,而且自己曾傷了她,十分過意不去,這裡都是豪傑,尋常做的都是殺人舔血的行爲,她也不忍心看到女人被殺的。
武松自然明白她想什麼,笑道:“你放心,他們在這裡不會有什麼事情,最多是受一頓毒打吧,殺是不會的,要是殺了他們,怎麼去證明李逵清白,蔣門神豈不是要從此歸隱。”
潘金蓮聽了,知道武松說的不假,蔣門神方纔已經在衆人面前立下重誓,這種江湖漢子,最守誠信,女人性命是有保障了,就是要被毒打一頓,她心中也是不忍,可有什麼辦法呢,她也是不願意武松胡亂出面,那樣會影響他的聲譽。
“二郎,既然如此,還是照你說的,我們走吧。”潘金蓮神色有點不忍,身體不自覺的縮了一下,便如在樹下躲雨的小鳥般。
“嗯,本來我就有事要走,也跟蔣門神說了,等那車子到了,便離去。”武松想了一下,正式道:“金蓮,你不能如此的心軟,不然以後會吃虧。”
“你不是說要用腰帶把我綁在身上嗎?我一直在你身旁,怎麼會吃虧?”潘金蓮笑道。
“哎,總是有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
“我不要!”潘金蓮緊緊的抓着武松的手臂。
“好!便是上茅廁也把你帶上!”武松哈哈大笑,倒是把衆人嚇了一跳,目光一下子都集中過來了。
潘金蓮臉上一紅,慌忙放開武松的手臂,想了想,又問道:“二郎,你有什麼急事要回去?”
“嗯....”武松有一絲猶豫,他不願意騙潘金蓮,可是雲雀兒的事情實在難以啓口。
“咦?蔣門神是要做甚?”潘金蓮突然奇道。
這一下倒是令武松沒了尷尬,他也是向前一看,馬車沒有到達快活林便停下來了,距離快活林約莫有了二三十步的位置。
蔣門神走到馬車旁,背對着彎下腰,大夥都十分納悶,不知道他是要幹嘛。
車簾子揭開了,從裡面鑽出一位四十歲的婦人,武松問道:“金蓮,是那婦人麼?”
“不是,我不認識她!”潘金蓮也是有點納悶,隨即驚叫道:“是老太君!”
武松也是看到了,婦人出來後,雙手往裡面一扶,老太君便出來了,她在婦人的攙扶下,爬上了蔣門神的背上。
老太君口中說着話兒,武松沒有聽清楚,估計是說不要勞煩蔣門神。
蔣門神揹着老太君大步走進快活林,潘金蓮不禁嘆道:“蔣門神對老太君十分孝義,李逵能結識他這樣的兄弟,怪不得肯替他賣.....”
潘金蓮沒有說下去,武松自然知道,笑道:“不錯,李逵爲人魯莽,可是極是孝順母親,誰人對他母親好,自然會替誰賣命,何況蔣門神還給銀子他去賭坊!”
蔣門神揹着老太君進去,早有人跟大夥說了,那便是李逵的母親,大夥都是十分讚歎蔣門神。
李逵到底有沒有攔路打劫,大家都不知道,可有了武松跟蔣門神作證,說他是清白的,自然就是清白,就算是他真的有所作爲,常言道禍不及妻兒,更何況是瞎眼的母親。
無論李逵是好人還是歹人,蔣門神能夠孝敬他的母親,大夥都是十分敬重的,大多江湖漢子未必對自己老婆很好,常說老婆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是對父母大多是孝敬,也是十分尊敬孝敬父母的人。
宋江在江湖上名聲極響,也是跟孝順父親有關,他除了“及時雨”的外號,還有是“孝義黑三郎”,可見江湖漢子十分敬重孝順的人,更何況蔣門神孝順的是兄弟的母親。
連武松看到了,也不禁動容,對蔣門神十分的讚許,倒是孫二孃有點不滿,她對張青不屑道:“這蔣門神太過造作,車子明明可以直接駛到快活林,他偏偏是在三十步之外停車,去背老太君。”
“無論他是真心,還是造作,可對老太君的孝義是真的!”張青讚許道,孫二孃也不說話了。
蔣門神把老太君背到主席位,坐了上首,馬上跑進廚房,端出一個硃紅色的托盤,上面放了一盤牛肉,一盤羊肉,一盤蔬菜,一盤果品。
他跪下道:“老太君,蔣忠知道你要過來,不敢先行用膳,只是孟州府上豪傑都到了,不能不相陪,便把最好的肉食蔬果先行留下,這是嫩牛肉,羔羊肉,都是極容易入口的,讓蔣忠伺候老太君用膳!”
他說得文縐縐的,又極爲恭敬,羣豪都是點頭稱讚,武松跟潘金蓮想要過去給老太君請安,可是哪裡有機會走過去。
蔣門神那些徒弟逐個的給老太君磕頭請安,老太君不斷的擺手,示意衆人起來。
“蔣忠,鐵牛能結識你這個兄弟,真是他的福氣,我們母子剛到快活林,你便每天好酒好肉的招待,還送上綢緞銀子,老身猜想是鐵牛還有點用處的關係。”
“此刻鐵牛已經被抓,常言道,人走茶涼,可是在你這,卻非如此,你對我這個老傢伙,更加是恭敬了,真是難得。”
老太君感動得不知所以,她眼睛看不到,也不知道武松和潘金蓮在此處,只是一個勁的誇獎蔣門神。
蔣門神正式道:“老太君,蔣某在泰山時候,也是如此侍奉家中父母,直到他們歸天,纔敢出來闖蕩,在此處結識李逵賢弟,看到你,如何不想起自己的母親,便將你如母親般供奉,這都是爲人子女應當做的。”
“好,好,好,蔣忠,你非常好,不枉李逵跟你結識。”老太君撫摸着蔣門神的頭,柔聲道:“蔣忠,你不必伺候我,方纔你說有了客人,你招呼客人可以了,我自己能夠吃。”
“我知道了!”
蔣門神說完,便退下,走進內堂,孫二孃又冷冰冰的說道:“這場戲是做給大夥看的,此刻老太君說不用他伺候,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張青搖頭笑着不說話,連武松也是有點不同意,“不錯,蔣門神或許是爲了在衆人面前討個好名聲,可是老太君還真是受惠了,這跟我穿越前的世界,捐錢的明星一般,他們捐錢大多是爲了自己的好名聲,可是又怎樣呢,的確是有人因爲他們的舉動而受惠,這就可以了,總比那些假道學的人,只會說不會做要好許多!”
老太君坐在那裡,並沒有動筷子,潘金蓮知道她眼睛不方便,很想過去伺候,可是此刻在老太君身旁圍了許多人,她要過去,必須讓那些人讓開,自己是無論如何也沒這個膽量。
很快,蔣門神又出來了,手裡捧着一個朱漆盒子,那盒子約莫有三尺長,看那雕工,似乎裡面有十分貴重的東西。
“老太君,蔣忠這些日子爲張都鑑效勞,也做了不少事情,都鑑十分滿意,便說要賞賜我一些事物,甚至說給個小官我做,問我需要什麼,我想來,老太君的眼睛不方便,也不知道有什麼藥物適合。”
“就想着身體好,自然百病不侵,知道都鑑有一支千年人蔘,於是斗膽要了回來,正好孝敬老太君。”
衆人聽了,一片譁然,大家知道蔣門神一直巴結張團練,張團練是張都鑑的親兄弟,他的目標自然是張都鑑了,巴結官員,無非是爲了功名利祿,他竟然爲了老太君而放棄了做官的機會,這犧牲可謂很大。
大家都明白,跟官員相處,講求處心積累,水滴石穿,是要經過常年累月的孝敬,才能夠得到那麼一個機會,蔣門神艱難的得到機會,是可一不可再的,他卻是放棄了,這等孝心,估計也是隻有親生兒子才能做到。
“蔣忠,你真是....真是折煞老身了!”老太君是感動得流出眼淚,他不斷撫摸着蔣門神的頭,“蔣忠,已經有孝義的好人,爲老身尋得治療眼疾的良方。”
“我這眼睛是要清熱毒,卻非要補身,這千年人蔘是用不上了,你趕緊送回給都鑑大人,再央求另外的事物,不要爲老身耽誤了前程。”
“哈哈哈!”蔣門神豪言道:“老太君,這等事情,是可一不可再的,也是不能再請求了,不過有什麼呢,便是蔣忠再想當官,最多再等些日子,這千年人蔘還是你收下,待眼睛好了,也是能夠補身,算是蔣忠的一番孝敬!”
衆人心中皆道:“蔣忠口中說得輕鬆,其實千難萬難,他以前有快活林,還能有孝敬,此刻沒有了,你能拿什麼孝敬,況且小管營重掌快活林,你也是不好意思在孟州府逗留,看來這半年努力煙消雲散了。”
衆人心中想到厲害關係,都是以己度人,想着要是自己是蔣忠,會不會那樣做,大多得出來的結論都是,若然老太君是自己生身母親,自然是責無旁貸,可她只是兄弟的母親,這是做不到的,想到這裡更加的敬重蔣忠。
武松心中對這蔣門神可謂另眼相看,“想來《水滸》裡面又冤枉了一個好人,想不到蔣門神竟然是如此一個仗義的人!”
潘金蓮把小腦袋輕輕的依靠在武松的肩膀上,也是十分的感動,也十分高興,她知道李逵的事情解決了,自己便要跟武松到山東了,留下老太君總是不放心,此刻看到,竟然還有人對老太君如同生身父母,那便不必擔心了。
潘金蓮知道李逵很快就沒事,老太君的心事了了,她伺候老太君吃了幾天的中藥,已經有了喜色,看來加上葉孔目家裡的開眼草,老太君的眼疾十天半月就能好了。
孟州府還有蔣門神照顧老太君,更加是沒有後顧之憂,唯一有點擔心的是,不知道晴兒怎麼了,武松不願意她到快活林,也沒有交代晴兒的事情,她是更加的擔心。
恐怕晴兒竟然有了什麼損傷,武松不願意自己傷心,所以沒有告知,她是央求小煙來查探,可是小煙沒有回來報告前她已經到了快活林。
她也是不敢去找晴兒,武松在她心中便是天一樣,他既然不願意自己去跟晴兒見面,自己便是不去了,可總不免有點不舒心。
“老太君.....”
潘金蓮正在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到晴兒的聲音,以爲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稍稍緩神,擡頭一看,果然是晴兒。
只見晴兒神色慌亂,頭髮也是鬆散的,徑直跑向老太君,卻是給蔣門神的徒弟攔住,她倒在地上,大聲的嚎哭。
武松看了,不禁皺了眉頭,心道:“這有心機的姑娘又要耍什麼把戲。”
“嘿,把那丫頭帶進內堂,不要驚擾了客人!”蔣門神大神喊道。
老太君耳朵極爲靈敏,也是聽到了晴兒的聲音,她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可是她知道雲雀兒和晴兒是一丘之貉,便是聽到了,也是聽而不聞,一於少理。
“二郎,晴兒怎麼了?那些人爲何對她如此粗暴,你倒是管一管。”潘金蓮緊緊的抓着武松的手臂。
武松冷冷道:“這是他們蔣家的家事,我是外人管不了,金蓮,你也是不要管她了。”
咯噔!潘金蓮心中一凜,她認識的武松向來都是古代熱場的,何時變得如此冷漠,她呆呆的看着武松,一時間說不出話。
武松看着潘金蓮那疑惑的眼神,心中也是十分難受,不過爲了她以後可以好好的,也就硬了心腸,不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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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豪是看到一個名俏麗的小丫頭從內堂跑了出來,撕心裂肺的喊着,心中都不好受,可都是覺得這是蔣門神的家事,自己也不好管,都是側着臉,不忍心看,十分尷尬。
蔣門神的兩名徒弟死死的拉着晴兒的雙手,往內堂走去,晴兒雙腳在地上不斷的踢着,怎麼也不願意。
“老太君,你倒是救救小姐,只要你一句話,老爺便聽你的....”
“趕緊拉她進去,不要驚動了老太君!”蔣門神大聲罵道。
老太君倒是神色自若的摸索着,夾起一塊羔羊肉,吃得十分滋味,彷彿晴兒的叫聲越是淒厲,她越是好胃口。
偏偏潘金蓮是極爲心軟的人,她如何能夠忍受,況且聽晴兒說,雲雀兒有危險,她把雲雀兒當做是姐妹般看待,如何能不心急。
她也顧不得許多,一下子衝了過去,一把抱着晴兒,也是急得哭了出來,“晴兒,你爲何成了這個樣子?”
“夫人,夫人,你趕緊救小姐,不然小姐定然給老爺打死了!”晴兒看到潘金蓮,彷彿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眼裡迸發出異樣的光芒。
“妹妹怎麼了?”潘金蓮緊緊的抱着晴兒,那兩名徒弟纔不管得許多,還是用力的拉扯着晴兒,潘金蓮也是一道給他們拉扯這前進。
武松心腸極硬,他知道晴兒曾經要害潘金蓮,此刻便是看着她給人打死,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是此刻看到的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地上,給人拉扯着前行,那就不管不行了。
蔣門神口中不住的吆喝着,令兩名徒弟趕緊將晴兒拉進去,一雙怪眼卻是偷偷的看着武松,他便是要武松出手,好把這場苦肉計演下去。
看着潘金蓮受罪,武松自然是忍受不了,立刻大步向前,雙手一推,蔣門神的兩名徒弟立刻向後跌倒,救救起不來,倒不是他們假裝的,真是武松出了力道。
他們拉扯着晴兒,潘金蓮抱着晴兒,自然也是隨着晴兒的身體在地上背拉扯,雖然他們沒有對潘金蓮有任何的不敬,只是在武松看來,已經是傷害了她。
於是立刻發作,不過他是心中惱恨晴兒,纔對蔣門神的兩名徒弟留手了,不然他們如何能夠抵擋武松這一推之力。
“二郎,我就知道你會過來救晴兒!”
潘金蓮方纔看得武松的神情,感到心中十分害怕,此刻的武松,又變回她熟悉的人了,如何不高興。
武松一把將她抱起,語氣溫柔,卻帶着責罵:“我是不願意看到你受苦,至於旁人,管那麼多幹嘛?我們走吧!”
“不行!”
潘金蓮也是極爲倔強的,她無論如何也是不能看着晴兒受苦,況且晴兒說雲雀兒有性命之憂。
她再次抱着晴兒,緊張的問道:“晴兒,妹妹怎麼了?”
“夫人,你不救小姐,小姐一定給老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