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蓮聽了少女的話,心臟“撲通撲通”的亂跳,少女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她暗示西門慶的母親早已死了,那天辦的不是他母親的壽宴,也就是說那個老太君是假的。
可是少女沒有明言,她也不敢說一定是那樣,須得證實了,她擡頭看天,月兒已經開始西沉,大概是寅時和卯時之間。
她不敢回紫石街,生怕碰見王婆,想着縣衙也該是畫卯時間,乾脆就到縣衙門口,一來可以跟王二牛商量,二來諒西門慶也不敢到縣衙作惡,她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是爲了武松好好保護自己身體。
來的時候有丫環帶路,她也急着趕路,並沒有什麼,現在自己獨自一人回去,快到清晨的夜特別的黑暗,她也不大認得路。
沙--
路旁的樹林中閃出一條人影,潘金蓮一聲驚呼,暗道:“真是命苦,西門慶的人竟然找到這裡!”
“娘子莫怕,小人不是壞人!”
那人連忙行禮,潘金蓮定眼一看,只見那人手裡提着一個籃子,裡面放了幾十支梅花,原來是個賣花人,那人倒是認得潘金蓮,恭敬道:“娘子是否武都頭未過門的妻子?”
“不錯,你如何認得奴家?”潘金蓮聽他語氣謙和,看樣子不是西門慶的人,心也沒那麼驚恐了。
“小人是賣花人,習慣早起摘花,驚擾了娘子,十分抱歉。”他再次行禮:“娘子是貴人,不單是武大郎燒餅的主理還是打虎武松的妻子,陽谷縣有誰不知道。”
潘金蓮聽了心中一片甜蜜,別人稱她爲武松的妻子,她自然是高興的,那賣花人十分懂得世故,也不問潘金蓮爲何未天亮出現在荒郊野嶺,只是恭敬道:“娘子,天黑路滑,小人也要進陽谷縣,不如由小人爲你帶路。”
潘金蓮聽了心中十分感激,她雖然是光明正大,不過也怕別人誤會,辱沒了武松的名聲,便道:“有勞大哥,奴家有一長輩,葬於竹林外的孤墳中,今夜託夢,責備爲何不來拜祭,夢中驚醒,十分惶恐,固且半夜來拜祭,可不識得郊外的路,摔了一跤,把燈籠摔壞了!”
北宋年間,這等鬼神之說十分盛行,先人託夢責備,在世的人惶恐不安,這也是常有的事情,賣花人聽了,也就相信。
他爲人倒是正派規矩,跟潘金蓮夜行,保持了半丈的距離,走到有坑窪的地方,便稍微停一下,用燈籠照一下,潘金蓮也就會意了,他也不跟潘金蓮說話,所謂男女授受不親,他倒是十分的識得禮節。
潘金蓮心中暗暗感激:“幸虧有他帶路,我的心也安穩,有人在,也不怕西門慶來加害,待二郎回來,一定讓他好好感謝這位大哥。”
進了陽谷縣,已經有早起買賣的販子,賣花人也不需介意孤男寡女了,便說道:“小人跟都頭甚是有緣,前些日子,也是這個時候碰到他,他跟小人買了一支梅花,說是應了‘獨佔花魁’的卦象,想來是拿來送給娘子的,今日又碰到娘子......”
潘金蓮聽了,心中一蕩:“原來那梅花還有這寓意,看來這位大哥可算是我跟二郎的半個媒人了!”
“大哥,今晚有勞了,奴家在這裡便要停下。”
潘金蓮看到了縣衙,立刻說道,賣花人看看這地方,知道武松是公門中人他妻子來縣衙也是十分合理,便行禮告辭。
到了縣衙門口,潘金蓮反倒緊張起來,少女的話無疑是解救武大郎的關鍵,可她就怕還是無濟於事,所以在沒有得到肯定前,心情十分的忐忑。
“嫂子,爲何如此早到縣衙?”王二牛來畫卯,看到了潘金蓮,又見她衣服不是很合身,鞋子和裙子上有泥巴,頭髮有點散亂,跟平常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形象截然不同,便擔心起來。
潘金蓮看到王二牛,連忙將少女約她出去的事情說了,在鴻福樓的事情卻是沒有說,這等事情所謂衆口鑠金,傳出去就算自己沒有損失,也會給人說成十分香豔的事情,還是不說爲妙。
王二牛聽了,喜道:“嫂子,這個線索很好,西門慶告大郎沒有履行他母親壽宴上的諾言,可如果這壽宴是假的,反倒是西門慶欺詐大郎,事情就翻轉了,我跟西門慶有些來往,也沒聽他說過有母親的,不過也不敢肯定,這樣,我去找王二狗,那廝以前經常在西門慶家裡登堂入室的。”
此時張龍趙虎,王斌馬強也到了,王二牛索性就派馬強去找陳二狗過來,他陪潘金蓮到捕快的班房休息。
陳二狗很快就到了,聽了事情的緣由,大聲說道:“西門慶的老母早已死了,他親口跟我說過,都頭,讓我作證,便可救大郎了!”
“嘿,作證也要講證據,你有證據嗎?”王二牛吃了幾十年公門的飯,十分沉穩:“你知道西門慶母親的墳墓在哪裡嗎?”
“這個倒是不知道。”陳二狗抓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潘金蓮一腔喜悅,瞬間化爲冰冷,差點就流出了眼淚,卻見陳二狗突然一拍大腿:“嘿,我想起來了,去年重陽,西門慶派我爲他籌備拜祭的事宜,說要回鄉祭祖,後來說我辦得妥當,還打賞了銀子,問了我是光顧哪一個紙紮鋪的,現在快到清明,西門慶也是會籌備祭祖的,估計也是光顧那家紙紮鋪,去問問便知!”
“那紙紮鋪東家可會照實說出?”王二牛連忙問道。
陳二狗得意道:“這個自然,三教九流的人小人識得最多,那紙紮鋪的添乘也是會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哈哈,不過已經從善了,對武都頭十分的敬仰,只要待會王都頭不揪他的老底便可!”
“哈哈,我們公門中人辦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絕不會故意去招惹什麼人!”
大家聽了王二牛說得如此坦率,都哈哈笑,趙虎,王斌便留下來給各人告假,王二牛,張龍,馬強,潘金蓮,王二狗都一齊到添乘的紙紮鋪。
添乘剛起來,打開趟板,映入眼簾的便是三名公差,慌得他隨手抓起兩個紙紮人兒往三人身上一扔,便往屋子裡逃去。
張龍和馬強把兩個紙紮人兒踩得稀爛,大叫“晦氣”。
陳二狗笑嘻嘻的帶着各人進了裡屋,裡面空空如也,他徑直走到一張桌子前,把桌子移開,在地板上一拉,地板應聲而起,原來裡面還有一個地洞,添乘蜷縮在裡面。
添乘看到是陳二狗,哭喪着臉道:“陳大哥,大夥都跟了武都頭,不是說前事不計麼,你爲何帶了公門中人來?”
三名公差聽了都忍俊不禁,心道:“原來這些人都如此狡猾,怪不得以前抓人,明明是看到躲進屋裡,卻是怎麼也找不到人,原來是這樣,看來以後便要留意這一手。”
陳二狗笑着跟添乘解釋了來意,也說明這些都是自己人,不會來抓他的,添乘聽了才放心,他先是給潘金蓮行禮,再給三位捕快行禮,潘金蓮也是心中感慨:“這些人都是愛屋及烏!”
“你們算是找對人了,西門慶還真派管家來訂了不少的紙紮人兒,還有各式的祭品,上面寫上籍貫,大家請看,這個寫着‘東平府蓮花縣西門門洪氏’,那洪氏便是他母親了。”
“把這些祭品帶回縣衙得了!”陳二狗說道。
王二牛微微一笑:“當然不行,西門慶可以說是你自己做的,與他無關,看來要你走一趟,到蓮花縣,把證據都收集回來!”
“這個沒問題,蓮花縣離這裡不遠,兩日來回足以!”陳二狗說完轉身便要出發。
“叔叔,慢着!”潘金蓮令陳二狗停下,轉而對王二牛道:“都頭,請你不怕辛苦,再派一名公爺前往。”
她的意思再簡單不過了,捕快知道辦案需要什麼證據,如果只是陳二狗去,把無關重要的都帶回來,重要的反倒沒有帶回來,豈不是白走一趟。
王二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張龍兄弟,你和陳二狗去吧!”
潘金蓮從身上摸出那三兩銀子,紅着臉道:“二位,奴家今日只帶得三兩銀子出來,權作......”
“嫂子,如何那般見外,若非武都頭,我們幾人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呢,反正只要有他在,大夥不愁沒銀子花,除非我們想從此青菜白飯,便要你這銀子,我可沒那般傻.....”
大家聽了張龍的話,都大笑起來,潘金蓮十分感激,王二牛送了她回家便要離去。
潘金蓮道:“勞煩都頭等一下,待奴家換了衣服,便回武大郎燒餅,想跟都頭走出紫石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