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通沉思片刻,鄭重說道:“無論如何,還請秦姑娘他日得到你家師父的消息,一定派人告知老夫。老夫不敢過多打擾,只願有生之年能見上一面!”
“這個……瀾心盡力,只是鄧大人不要抱太大希望!”秦瀾心很想對他說“一點希望也不要抱”,可最後還是沒說出口,或許對於鄧通、唐之彬之流來說擁有希望總比絕望要好。
鄧通只是笑笑沒有回答,有緣就一定會再見的,而且回去之後,他一定要暗中派人去打聽這位“無名老人”的消息,什麼都不做的話他會遺憾終生的。
秦瀾心在仙滿樓沒有多呆就回家開始專心寫全本的《幼學瓊林》去了。
一日時光又匆匆過去,到了次日傍晚,齊天樂他們開始將秦家小院和屋子裡堆放的各種大罈子、小罐子往大船上搬,清晨他們早早就要離開福江口了。
“秦姑娘,這醬菜和泡菜每家只有兩罈子,準備的是不是有些少?”平常就貪鹹口的張永有些“不滿足”地站在秦家小院看着秦瀾心給他們分東西。
“張五爺,這就不少了,你們算起來有十家,秦姑娘短短几日就給你們準備了二十大肚罈子的醬菜、泡菜,沒看到秦掌櫃一家人都累瘦了,還爲你們準備了醬骨頭的秘製調料,還有她獨家秘製的魚醬,聽說不少都是白送的!”唐之彬很是“打抱不平”地看着張永說道。
“呦,老唐,你這是吃味了?哈哈哈,其實咱們幾個最羨慕的還是你和孫大人,我們要想從百味食肆里弄點兒好東西吃,可是要千里迢迢乘船而來,再日夜兼程往回趕,你們可是什麼時候想吃走幾步路就到了。”齊天樂走到唐之彬身邊又是大力地拍他後肩膀一下,爽朗地笑着說道。
“在下可不像幾位整天就知道吃!”唐之彬有些小聲不滿地嘟囔着。
就因爲這些天秦瀾心幫他們準備各種吃食,害得她根本沒時間來和自己探討《幼學瓊林》這本經典之作,他雖已謄抄之後回家仔細研讀,但心中還是有太多疑問得不到解答。
“老唐,你嘀咕什麼呢!”齊天樂好笑地看着在他眼中就是“書呆子”的唐之彬問道。
“沒說什麼!”唐之彬否認道,他後背可不想再挨一巴掌了。
齊天樂也沒有追根究底,這趟來福江口還真是賺大發了,那一大肚罈子的醬菜、泡菜加上一小罐的醬骨頭秘製調料才一百兩,最重要的是秦瀾心免費送他們一罐秘製魚醬。
秦家的示好他們也沒拒絕,剛開始都想每人多給秦瀾心幾百兩銀子,但是她很堅持地拒絕了,還說一百兩足夠了。
對於愛吃的人來說,能做出美味食物的大廚是他們最願意結交的人,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入他們的眼,這是一幫比較邪性的富家子弟和京都名流,誰都不知道什麼人做了什麼事情能討他們的喜歡。
或許換個人免費送他們吃食,他們會選擇不屑一顧,直接將人給鄙視看輕到骨子裡,但這幾日在白石碼頭百味食肆裡來回走了那麼幾趟,他們深切感受到秦家人身上的質樸、善良和真誠,
最最重要的是,他們認識了秦瀾心這樣一位出身鄉野農家,卻天生一股風流貴氣、才貌雙絕又沉穩大氣的少女。
或許在很多外人看來,秦瀾心這幾日如此着急忙慌地給他們準備各種吃食,最後不但銀子要的少還免費送他們秘製魚醬,是在“討好”和“獻媚”他們這幫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富貴人家出身的子弟。
但齊天樂等人心裡明白得很,他們不是眼瞎耳聾分不清好賴人的人,秦瀾心此番作爲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他們這些當事人心裡最清楚。
也正是因爲看出了秦瀾心那顆坦誠的赤子之心,所以他們也不再假客氣,以後的日子長着呢,總能找到機會來回報她這份大度和真誠。
“臭丫頭,我明天就走了!”另一邊,羅修昀也在和秦瀾悅幾人“告別”,當然他心裡不承認,只是想着要走了,總要和在一起讀了幾天書的人知會一聲,這是基本的禮貌,他還是懂的。
“呵呵,好走不送!”秦瀾悅假笑一聲,又立即板着臉說道。
折磨她的人終於走了,她苦難的日子也終於要結束了,秦瀾悅很想放聲高呼,可她忍下來了,怎麼着也要等人徹底走了之後再慶祝。
看着秦瀾悅臉上一副恨不得自己立即就走的神情,羅修昀又惱了,這丫頭就是他天生的“剋星”,折磨她的時候他也跟着不開心。
這幾天和秦瀾兵、楊帆他們在一起練拳,雖然剛開始兩天他們還忌諱他的身份,但很快大家就玩在一起,羅修昀能感覺出他們是真心拿他當朋友,不過是幾天的相處,他卻是和衆人結下了很深厚的朋友情誼。
“修昀哥哥,你回京都之後還會回來嗎?”秦瀾瑞有些不捨地問道。
剛開始秦瀾瑞很怕羅修昀,但在一起玩了兩天之後,他發現羅修昀不但膽子大、鬼點子多,而且和他一樣喜歡往山裡跑,就越來越喜歡和他在一起玩,很快就不再怕他,還慢慢有些黏着他。
“嗯,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我再帶着你去山上掏鳥窩、摘野果,還要去小河裡捉魚蝦!”自從來到白石碼頭和秦瀾兵、秦瀾悅、楊帆、倪小武他們在一起玩玩鬧鬧之後,羅修昀就覺得在京都“欺負人玩”也沒有那麼有趣了,反而這裡的山山水水還有秦家人和小學堂更能引起他的興趣。
所以,像這樣能讓他感到快樂又滿足、又奇趣叢生的地方,有秦瀾心精心烹製的美食讓他日日果腹,還有秦瀾悅這個“受氣包”在,他怎麼會捨得不再來呢。
“你還回來?”秦瀾悅的小臉當即就垮了下來,他能不能以後不再來自家了!
“哼,那是當然,瀾心姐姐說了,只要我想來,什麼時候都可以!”羅修昀有些得意地笑着瞪了一眼秦瀾悅。
這幾日他已經從秦瀾瑞的小嘴裡套出話來,秦瀾悅別的人都不怎麼怕,她最怕的就是秦瀾心,所以以後只要有秦瀾心這個靠山在,他就不怕惹到秦瀾悅。
可此時的羅修昀還沒想到,秦瀾心就算再護着他,秦瀾悅始終是她的親妹妹,比親疏遠近,他終究是差了點兒,向着他不過是一時,護着秦瀾悅卻是一世。
無論如何,隨着再一次的破曉到來,羅修昀還是登上船隨着鄧通幾人離開了白石碼頭。他們離開的時候,百味食肆剛剛開門,連一個熱包子都沒有來得及吃上。
送走了這幫貴人們,秦瀾心將百味食肆的事情全部交給韓氏、鄧氏等人,她則開始準備育苗種菜,尤其是那四樣大魏朝難得一見的稀奇種子,必須要種到地裡她才安心。
轉眼又是半月時光,這日是二月十五,大魏朝春季裡除元宵節之外第二個最重要的月半佳節“花神節”,也稱爲花朝節和百花節。
春風和煦,百花爭奇鬥豔競相綻放,人們或是邀上三五好友到郊外踏青賞花,或是相約湖上泛舟聽曲,或是一心虔誠到花神廟裡跪拜祈福,或是制上一盞彩燈等到夜晚放入水中訴求心中所願……
比起別的地方過花神節大魏朝的京都則更爲熱鬧,從二月十五到二月十七這三天,京都城最繁華的東西南北四條十里長街上都會搭起四方高臺當街唱戲,而且是免費聽三天。
所以,京都每年一到花神節那可真是人海如潮,擠都擠不動,這也是一年中京都護城侍衛府最忙碌頭疼的時候。
時至午時,在熙來攘往的東十里街靠街尾的一家酒樓雅間裡,鍾逸輕輕關上窗戶,期望能讓屋子裡暫時安靜一會兒,但喧鬧聲還是從雕刻精美的窗櫺縫隙裡鑽了進來,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隨即又舒展開。
此時,“吱呀”一聲,雅間的門被人從外邊推開,然後走進來一白一藍兩位英俊無雙的公子,看到鍾逸皆是默契一笑。
“哈哈,看來你也是無福消受美人恩,竟比我們還早一步躲到這裡來了!”說話的這人叫齊俊安,比鍾逸小一歲,是他自小的玩伴兼好友。
今日他穿着一身上好的白色錦緞交領長袍,繡着雅緻青竹葉花紋的深綠滾邊,腰間亦是束着同樣顏色紋路的紫玉佩帶,端顯得他貴氣俊雅,可就是一臉調皮的笑意,將他沉穩的形象消去了兩三分。
“什麼賞花宴,分明是拉郎配,錯點鴛鴦譜,真不知道這些後宅女人整日裡怎麼如此閒,小爺哪有時間陪她們玩!”穿着一身冰藍錦緞右衽交領窄袖衣服,腰束紳帶並佩帶麒麟玉飾的男子又是抱怨又是氣悶地說道。
此人叫蕭非,比齊俊安大一個月,亦是兩個人從小玩到大的好友。
鍾逸看着兩個好友一臉無奈的表情,笑笑說道:“哪一年的花神節不是如此,難道你們還沒有習慣。”
“以前年齡小,就算去賞花宴那也是湊熱鬧去了,可今年我娘非要讓我給她去相個兒媳婦,我才十五歲,離二十歲弱冠還早着呢!”蕭非猛地在椅子上坐下來,抓起一旁的酒壺直接對嘴就喝了一大口。
在大魏朝女子十五及笄後便可出嫁,而男子要到二十歲弱冠之後方可娶妻,不過大戶人家都會給家裡的哥兒們準備通房丫鬟,讓他們早點知事。
“你孃的確是太過着急了些,要是你真的相中哪家姑娘,難不成讓人家姑娘再等你五年?就算人家姑娘願意,誰又能保證你這五年不變心,呵呵!”齊俊安看着蕭非揶揄地笑着說道。
大魏朝也有很多人家弱冠之前便娶妻生子的,並不算破了規矩,但在重規矩的名門望族裡,男子須二十歲之後纔可娶正室夫人。
蕭非倒是很贊同地點點頭,他可是很喜歡漂亮女人的,再說他還沒玩夠呢,可不希望有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來綁住他。
“俊安,怎麼這段時間沒有見到過你三叔?聽說他手裡可是有兩壇上好的陳年釀!”鍾逸又讓小二送上來兩壺酒和幾碟小菜,然後三個人就坐在雅間邊喝邊聊。
“他過了年就和鄧通那老頭還有蕭非他哥一幫人去了福江口,也不知道奉恩侯府從哪裡弄來兩罈子秘製的醬菜和什麼泡菜,饞的他們順着味兒就去堵上門了。”對於自家一向以“好吃好喝”出名的三叔齊天樂,齊俊安也是一臉無奈,“還有,他那兩罈陳年釀你就不要想了,我祖父磨了他兩年,到現在一口還沒喝上呢!”
“你三叔那人就是護食護得緊,聽說皇上拿宮裡的貢酒和他換,他都不願意,也不怕皇上一生氣就治他的罪。”蕭非也是好酒之人,他也去向齊天樂討過酒喝,但討了個沒趣回來,現在還一肚子氣沒消呢!
“這有什麼,我聽我祖父說,小時候他爲了口吃的,連當今聖上都給打了,現在太后她老人家還整天唸叨這回事兒呢!”齊俊安不以爲意地說道。
“你說你三叔他們去了福江口?”鍾逸注意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沒料到鍾逸會突然這樣問,齊俊安有些奇怪地看向他說道:“沒錯,初十那天在順天碼頭上的船,他們去了十幾個人呢,奉恩侯府那‘小閻王’世子也跟着呢。怎麼,有什麼不對勁嗎?”
鍾逸搖搖頭,笑笑沒再答話,說起福江口,他只想到一個人,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送給她的那些東西,她真的能種出來嗎?
看着陷入沉思中的鐘逸,蕭非碰碰齊俊安的胳膊,小聲地擠眉弄眼地說道:“你不覺得這次他出去再回來,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嗎?”
“是不一樣,更成熟穩重了!”齊俊安回笑說道。
真的只是這樣嗎?蕭非看着鍾逸還是覺得奇怪,怎麼就覺得鍾逸那雙以往沒什麼情緒的眸子裡,此刻有微微波動呢?
“篤篤”正在這時有人敲門,接着就聽到掌櫃的聲音:“公子,有人找您,他說他叫石硯!”
“請他進來!”鍾逸淡聲說道。
“是!”
很快,房門再次被打開,個子長高一些的石硯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看到鍾逸幾人差點就要哭了,而他身後跟着一位精瘦矮小、皮膚黝黑的小老頭。
“這不是袁大人嗎?你怎麼有空到這裡來?”齊俊安看到石硯身後跟着的小老頭問道。
誰知,那小老頭只是一臉幽怨地看着鍾逸不說話,搞得齊俊安和蕭非是一頭霧水,鍾逸一向爲人和善豪爽,什麼時候得罪了這袁大人不成?
“公子,您就把地方告訴袁大人吧!這一個多月來,小的都要被他煩死了!”委屈的石硯眼眶瞬間就變紅了,他又沒招誰惹誰,怎麼就讓這袁大人給纏上了呢!
“袁大人,我說過,種子我很快會幫你重新弄到的,你又何必急於一時!”鍾逸也沒想到這位戶部主管田地農事的袁大人會這樣“執着”,而且見從他嘴裡得不到那些種子的下落,竟然採用迂迴戰術,連石硯都被他找上了。
“我怎麼不急,我都等了幾十年纔等到現今聖上允許試種外族種子!”袁大人也快哭了,他也不容易呀,那天巴巴地大冷天在城門口等着鍾逸,誰知他一句“送人啦”就把他打發走了,氣得他直接就昏倒在冰天雪地裡。
“袁大人,不就是外族種子嗎?改天我讓我家的商隊幫你弄一些回來!”皇商蕭家的產業遍佈整個大魏朝,想找一些外族種子還不容易嘛!
“我要的可不是普通的外族種子,是從海外運過來的,上次我等了大半輩子,這次我又要等多少年,再等下去,我脖子都進棺材了!”袁大人氣哼哼地說道,當初他怎麼就讓鍾逸幫他順道去取種子了呢,他好後悔呀!
“海外?那這可就有些難了!”雖說當今聖上對於海禁之事過問的不那麼嚴厲,但沒有正式的朝廷律令下發,就是蕭家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出海。
“我不管,反正當初誰拿走我的種子,誰就把種子還給我,不然……不然我天天煩你們!”袁大人連無賴招數都使上了。
“袁大人,這種子本就是大舅舅送給我的,當初外公說要給你,可我並沒有說,所以這種子還不能是你的,而應該是我的,既然是我的東西,又怎麼還你呢!”鍾逸好笑地看着袁大人說道。
“反正我不管,這種子就是我的,我的,你……你把種子還給我,要不然告訴我你把種子給誰了,我親自去要!”癡念了這麼多年的海外之國的種子,袁大人就是用撒潑打滾的方式也要拿到。
“你送給誰了?”齊俊安也挺好奇的,鍾逸爲人他最清楚不過,怎麼一向豪爽大方的他“算計”起種子了?再說,他好像也不認識什麼會種外族之物的人吧!
“對呀,你送給誰了?”蕭非也想知道。
“一個朋友!”鍾逸笑着答道,然後又一臉坦然地看着袁大人說道,“袁大人,不如這樣,一個月後我會再去見這位朋友,到時候你要是有空不妨一起前去,只是,我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好,好,好!我到時候一定跟着去!”只要有能找到的機會就好,袁大人此刻心裡開始祈禱鍾逸的那位朋友不要把那些連他都不知道是什麼的種子給扔掉、吃掉或者種死掉。
“是我認識的人嗎?不是的話,我也要去見見!”蕭非總覺得鍾逸提起這位朋友時,臉上那神色高深莫測,太令人想要探究了。
“你們不認識!”想到一個月後又能見到秦瀾心,鍾逸的嘴角都有了笑容。
看到鍾逸笑,齊俊安也別有深意地一笑,看來真是有情況,到時候他也要跟去看看這位好友的神秘朋友到底是誰。
而此時,正在百味莊園後院裡新開闢出的小菜園裡忙碌的秦瀾心,覺得後背微微有些不得勁兒,好像被什麼人唸叨一樣,感覺怪怪的,不過她也沒想那麼多。
經過勞工們日夜加緊的幹活,百味莊園前院、後院的房屋今天已經全部整修完畢,秦向爭、秦瀾兵他們忙着搬家,而她忙着整理菜地。
雖然今天是大魏朝的花神節,但對於春耕忙碌的農人來說,他們纔沒有閒工夫去踏青賞花,要趕緊種地纔是正事。
天快黑的時候,五里浦村的範石匠帶人拉着三輛大木板車來到了百味莊園門外,而且木板車上的東西都用大紅布蓋得嚴嚴實實的。
“秦掌櫃,你家請的石獅子和福白石到了!”範石匠走進百味莊園大喊道。
“範大哥,辛苦你們了,快進來歇歇喝口水!”搬家差不多快結束了,秦向爭和秦瀾兵正在前院按照秦瀾心說得栽小樹苗。
“呵呵,喝水不急,先把車上的東西放下來!”把一對加起來有千斤重的石獅子從五里浦運到百味莊園可費了不少勁,範石匠他們也累,可再累也不能破了規矩。
這三輛車上的石獅子和從峽江、福江之間的高山上辛苦採下來的福白石,都是在福雲寺被高僧開過光的,落地生根,不能誤了人家的福氣。
秦向爭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所以他趕緊讓秦瀾兵去後院叫秦瀾心,這石獅子如何擺放還是要聽她的。
秦瀾心到了之後,讓範石匠他們把一雌一雄兩座石獅子以從大門裡出來的方向爲參照,分別以左雄右雌的方式擺放在百味莊園的大門兩邊。
威武雄壯的石獅子歷來都是被用作辟邪鎮宅之用,範石匠他們放好之後,秦向爭和韓氏分別把石獅子身上的紅布給扯掉。
另外,秦瀾心還讓範石匠送來了四塊大魏朝以驅邪聚福出名的福白石,今日清晨她已經帶着秦瀾兵、秦瀾悅和秦瀾瑞分別在百味莊園的四個角落各挖了一個土坑,而這土坑就是用來埋石頭的。
秦瀾心曾在《淮南萬畢術》一書上看到過這樣的記載:“埋石四隅,家無鬼。”而以前她外公也對她說過,取泰山石埋於宅院四角即可震住四方惡神兇鬼,保家宅安寧。
大魏朝沒有泰山,自然也沒有泰山石,但是卻有同樣質地堅硬、蒼勁凝重、古樸渾厚的福白石,而且福白石在大魏朝也同樣具有“石來運轉”的寓意,所以她就選擇了把福白石埋在百味莊園的四角。
等到石獅子擺放好,福白石埋好,秦向爭和韓氏的心才徹底地放下來。
這段日子,凡是聽說他家買了這座宅院的,沒有一個不勸他們的,也有一些人幸災樂禍,說秦家是好日子沒過幾天,就要倒大黴了,靜等着看秦家笑話呢!
如今驅邪鎮宅的石獅子擺上,高僧開了光的福白石埋下,再加上秦瀾心頭頭是道地說法,他們的心也定了,這下子可以安穩地過日子了。
秦瀾心還在百味莊園的後院單獨整理出一間大房子用來做小學堂,因爲她以後大多數的時間會呆在這邊,再加上這邊比外漁巷更安靜,也更適合孩子們學習。
阿正夫妻被秦瀾心安排在百味莊園負責看家和打理院子,秦家人搬完家之後,外漁巷的內院空了起來,餘磊和六子兩個夥計住了進去,負責看店。
百味莊園石獅子擺放好的第二天,秦家人和阿正夫妻就住了進去,其中秦向爭和韓氏依舊住在前院主屋,而秦瀾兵和秦瀾瑞兩兄弟住在主屋旁邊的東廂房,秦瀾心和秦瀾悅姐妹住在西廂房,阿正夫妻住在靠近大門的一個偏房裡。
別看百味莊園荒廢了十多年,裡面的房子還是挺多的,而且格局有些類似四合院,只不過無論是房子內部、房子間數還是院子都比四合院的要大,也可能是因爲這莊子原本就是拿來做倉庫使用的。
秦瀾心本意是想要秦家四姐弟每人一間房子,但秦瀾兵、秦瀾瑞和秦瀾悅都不願意,還說大房子一個人住着不舒服,秦瀾心也就沒再堅持。
不過,她自己單獨空出了一間房子做書房,並且畫好了書架圖紙讓陳木匠幫她專門做,以後她定是要買來很多書看得,對於大魏朝那些從未接觸過的古籍書冊,喜好古典文學的秦瀾心自然不會放過。
住在新家的第一晚,秦家一家人自然還是像以前一樣全都聚在了秦向爭和韓氏的房間裡,而這次一家人終於可以圍着一張大桌子聊天說話了。
“姐,咱家真大呀!”這話秦瀾悅已經感嘆過無數次,而且現在住的一間房子都要比外漁巷兩間房子加起來還要大,她總覺得不太真實,像是在做夢。
“是挺大的,就是有些空蕩蕩的!”韓氏高興的同時也有絲落寞,秦家一家人加上阿正夫妻也只有八口人,也就住了四間房,相比佔地廣闊的百味莊園,勉強算得上一個小角落。
“娘,很快就會變得熱鬧的,我打算把用來做小學堂房子旁邊的屋子也空出來,並且擺上幾張牀,以後楊帆他們不想回家的時候,就在這裡住下。另外,現在家裡的地多了,我準備多僱一些長工幫忙,我手裡的銀子也沒剩下多少了,種上地就要想辦法開始掙錢,需要的人手也要增加些。”
秦瀾心早就計劃好了,買下百味莊園之後她又是整修、又是買傢俱、買基本的生活用品,還要買鎮宅石等等,一番“買買買”下來,她手裡現在就剩下五百兩銀子了,再不想辦法多掙銀子,怕也要印證了這百味莊園是“散財之地”的傳言了。
“僱人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大丫頭,到時候問問你賀大伯的意見,他在牙行裡做得久了,看人也比較有準頭兒。”一聽秦瀾心說要僱人,秦向爭就想到了在牙行幫工的賀老四。
賀老四一家也都是厚道人,自從鄧梅花在秦家上工、伍氏在秦家代賣包子之後,老賀頭出江打魚回來的時候,總會把一船的小魚小蝦和兩條大魚都送給他們,除了不打魚的時候其他都沒有間斷過。
賀老四也經常在內漁巷幫忙說百味食肆的好話,還經常拉着一些人來百味食肆吃東西,無形中爲百味食肆添了不少的熟客。
“爹,我知道了,到時候你和賀大伯說就行,人一定要勤快、老實的。”秦瀾心笑着說道。
“行,這件事情交給爹來辦!”秦向爭怎麼說年輕時候也是在外邊闖蕩過的,雖說身子殘了之後他頹廢了很長一段時間,但如今兒女爭氣,他也要重新振作起來纔是。
“大丫頭,還有個事兒,我想跟你先說一聲,你鄧大娘昨天跟我透露說,內漁巷明閣繡坊的老闆娘想請苗兒去做繡娘,但你苗兒姐姐猶豫不定,娘想着她這孩子一向最愛刺繡,這樣好的機會要是拒絕人家實在是可惜。”韓氏柔聲說道。
明閣繡坊是白石碼頭內漁巷所有大小繡坊中最有名氣的一家,當家的掌櫃叫張自成,老闆娘叫林漫雪,兩個人十幾年前帶着一雙兒女和兩名繡娘來到內漁巷做生意,因爲繡品好很快在內漁巷有了名氣,如今成爲了內漁巷當之無愧的繡坊中的“老大”。
“娘,您是不是記錯了?我記得水兒姐姐說,前兩天內漁巷彎月繡坊的老闆娘來找苗兒姐姐去她家做繡孃的,不過鄧大娘沒讓苗兒姐姐先答應,說是彎月繡坊快不行了。”秦瀾悅努力回想一下說道。
彎月繡坊也是內漁巷一家老字號的繡坊了,據說都有百年的歷史了,只是隨着內漁巷繡坊越來越多,彎月繡坊的生意也變得越來越差,很多好的繡娘都被別的繡坊給用重金挖走了,如今都快成了一個空殼子。
“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誰都知道明閣繡坊和彎月繡坊是一個天一個地,你苗兒姐姐多半是想去這明閣繡坊的,只是她和你鄧大娘都覺得這繡技是你姐姐教給她的,那你姐姐便是你苗兒姐姐的刺繡師父,還想聽聽她的意見。”韓氏說道。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只要苗兒姐姐她自己喜歡,鄧大娘也沒有什麼意見,我一個外人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不要對外言說我是‘教繡之人’就可以了。”秦瀾心輕笑說道。
自從和張苗兒認識以來,知道她“癡迷”刺繡,秦瀾心空閒時間便會教導她繡技,起初只是一些很簡單的基本針法,後來見她練得刻苦,刺繡上也確實有天分,就又教了她兩種複雜的鉤花針法。
不過,在教她之前,秦瀾心就對張苗兒和鄧氏說過,莫要對外提起張苗兒的刺繡技藝是她教的,所以至今爲止,知道這件事情真相的只有秦家一家人和鄧氏母女三人。
“娘知道你不喜張揚的性子,你鄧大娘也知道,她跟我說,兩家繡坊的老闆娘都來打聽是誰教了苗兒刺繡,但她們都沒說實話,只說是一位路經白石碼頭的繡婆子教的。”韓氏幫忙解釋道。
秦瀾心笑笑點點頭,她相信鄧氏和張苗兒不會違背承諾把她供出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正所謂“槍打出頭鳥,刀砍地頭蛇”,她不能在還沒站穩的時候,就被各種“邪風”給吹倒了。
第二天早上一忙完,鄧氏和張苗兒就找到了秦瀾心,將兩家繡坊的事情都詳詳細細地和她說了一遍,讓她幫忙拿個主意。
“大娘,苗兒姐姐,這件事情我覺得還是你們自己做主爲好。”秦瀾心並不想什麼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再說她畢竟是外人,張苗兒去繡坊做繡娘對張家來說怎麼也是一件大事,她不好多摻合什麼。
但鄧氏和張苗兒則不這樣認爲,雖然這是她們的家事,完全也可以自己做主,但她們更願意聽秦瀾心的想法,如果她說彎月繡坊好,那鄧氏和張苗兒想都不想就會答應彎月繡坊的老闆娘,比起別的她們更願意相信秦瀾心。
“瀾心,這可不行!大娘可從未和你見外過,如今大娘算是求到你門上了,你可不能把大娘和你苗兒姐姐往外推,反正大娘臉皮厚,也不怕人說,就是賴上你了!”鄧氏呵呵大笑一臉誠意地看着秦瀾心。
“大娘,你就給我交個實底吧,爲什麼一定要讓我幫助苗兒姐姐組做這個決定?既然明閣繡坊比彎月繡坊要好很多,爲什麼你們不直接選去明閣繡坊做繡娘呢?”秦瀾心覺得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鄧氏雖然沒讀過書,但爲人處世也很精明,沒道理這件事情一定要讓自己摻合一腳。
鄧氏雙眼一亮,笑容更濃地說道:“我就知道啥事和你這丫頭一說,你就比別人看得遠、想得透。任誰看來這明閣繡坊都是個絕佳的去處,尤其是對於你苗兒姐姐這樣剛學繡沒多久的人來說,明閣繡坊裡的繡娘都能當她的師父,人家給的月錢也不少,一個月三兩銀子,以後繡的好還漲。只是聽說這明閣繡坊的老闆和老闆娘性子似乎不太好。”
“怎麼個性子不好?”秦瀾心好奇地問道。
鄧氏一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只是聽以往的幾個走家串戶的繡婆子說過幾句,說張掌櫃夫妻眼裡容不得人,還說內漁巷幾家繡坊生意不好,都是他們暗中搗的鬼。到底是怎樣,我也不清楚。”
“大娘,要不這樣,我待會兒和苗兒姐姐一起先去兩家繡坊都看看,回來之後再想想哪家繡坊更適合苗兒姐姐。”鄧氏和張苗兒既然如此信任自己,那她抽空就去幫着看看吧。
“行,行,就照瀾心你說的辦!”秦瀾心能答應下來,鄧氏自然開心不已。
她想秦瀾心不但聰明,而且讀過很多書,在百味食肆裡看她和各種各樣的人都能打交道,就覺得她在看人識人上比他們這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人要強太多,所以這件事情由她在一旁幫忙,張苗兒去了繡坊之後總會少吃點虧。
於是,吃過晌午飯,做好下午要賣的醬骨頭,秦瀾心、張苗兒帶上張水兒、秦瀾悅一起四人結伴去了內漁巷。
明閣繡坊和彎月繡坊是內漁巷三裡街斜對門的鋪子,兩家鋪子的生意可謂是天差地別,明閣繡坊這邊是門庭若市,而彎月繡坊那邊是門可羅雀,一個熱鬧,一個冷清,百年繡坊老店如今輸的實在難看。
想了想,秦瀾心拉着幾人先進了生意興隆的明閣繡坊,只是兩腳還未踏進去,就被人攔在了外邊。
“這是招待貴客的地方,你們要買繡品,去別的繡坊吧!”攔人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黃衣少女,看着面容清清秀秀的,但說出口的話帶着不屑,臉上看着身穿粗布衣裙的秦瀾心四人也是鄙夷的表情,彷彿她們是不潔的什麼髒東西一樣。
“聽說明閣繡坊的繡品最是好看出色,我們今日也是想開開眼界,買些繡帕、繩結回去。”這黃衣少女應該是繡坊裡招待客人的侍女,只是太過勢利眼一些,秦瀾心也沒介意,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還想見見繡坊的老闆娘呢。
“這是你們這種人能開眼的地方嗎,出去,出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別跟着添亂,擾了我家店裡的貴客,我可不會輕饒你們!”黃衣少女鼻子冷哼一聲就開始轟人。
“幹什麼你!狗仗人勢,開店還不讓人進,以爲我們沒錢買呀!”張水兒當即就火了,一把就推開了黃衣少女,硬要往裡闖。
“我還以爲是誰在門外大呼小叫這麼沒規矩,原來是被我家小姐趕出去的下賤坯子。不好好地躲在外漁巷那臭烘烘的窩裡,跑出來幹什麼!也不怕你臉上的醜疤嚇到人,怎麼還有臉站在這裡!哼,來人,把她們給我趕出去!”一身青衣羅裙的香花抖着臉上得意洋洋地笑容滿是憎惡地看着秦瀾心身邊的張苗兒奚落道。
“你……你纔是下賤胚子!”比起一罵人就渾身鬥志的鄧氏和張水兒,張苗兒顯然戰鬥力不行,剛出口就結巴了。
“賤貨,你罵誰?!”香花自持現在是董碧蓮身邊最得寵的丫頭,她膽子本就大,這段日子脾氣也見漲,哪裡容得她自小就嫉妒的張苗兒罵她,所以衝上前揚起手就要給張苗兒一巴掌。
但是香花的手高高舉起,卻最終沒有落到張苗兒的臉上,而是半路被秦瀾心給快速地“截”了下來。
不知是香花的手腕太脆弱,還是秦瀾心明明已經控制了力道但還是大了些,“咔吧”一聲,香花的手腕脫臼了。
秦瀾心立即就放開了香花的手,然後看着自己“惹禍”的手掌苦笑一聲,這次她不會再被人告到縣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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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