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紙休書
冬陽蕭瑟,百花凋零,相府的花園不復當日聚會的翠色芳華,教人無端生出斗轉星移面目全非的感慨,清冷的北風吹過,催折枝頭的落葉,片片落葉在空中飄飛,有一片落在寒光粼粼的水面,在沾染了水的濃重壓抑後,無力地沉沒下去。
腳步聲與說話聲從背後傳來,褚明錦轉過頭去,看到隨着方彤君走近的郭氏時,面色突地變了。
“你來做什麼?”
“大小姐,我……我往日糊塗,求大小姐原諒我。”郭氏見褚明錦面色不豫,顧不得面子,撲咚一聲跪地,悽楚地磕頭求饒。
“你不用惺惺作態。”褚明錦曬然一笑,道:“你來此求我,想必是我爹不理你了,連我爹都對你寒了心,你以爲,我會饒過你嗎?”
“大小姐……”郭氏悽楚地流淚,想好的千百個說詞一句說不出來,咚地一聲又嗑了一個響頭,額上滲出血珠來了。
“你磕吧。”褚明錦微笑,道:“今日若不是相爺的大好日子,我就讓人把你拖下去剁了。”
“大小姐,你別以爲你娘是正室就有理,哪個女人不想得到夫君的寵愛,我不過是爲了保住地位……”郭氏眸色悲悽,訴說起自己的無奈。
“我懶得聽你的說話。”褚明錦無比厭煩,看向方彤君,道:“彤君,找兩個下人來,把她拖下去關起來,明日再處理。”
“嗯。”方彤君點頭,轉身往園門走。
“大小姐,你就這麼狠?”郭氏的淚水不見了,站起來狠盯着褚明錦,像一頭垂死掙扎的餓狼,眼睛閃着綠瑩瑩的寒光。
“我狠?”褚明錦目光定定地看着郭氏,彷彿要把她的身體扎出窟窿。“你找聞人雄污辱我,你找道士使我魂飛魄散,你指使明容污我馮郎清白,你與你兄長合謀陷害我馮郎?你縱容配合你兄長害明蕊……你作的惡還少嗎?”
郭氏啞口無言,褚明錦調轉頭,目光落在水面的某處,幽然道:“我爹縱你愛你,你若有一分感念,就不該如此對他的女兒,你怨得了誰?”
郭氏的身體晃了一下,面色灰敗,來時殘留的指望蕩然無存。
妒嫉和仇恨像毒蛇在啃噬着郭氏的心臟,自己成了無處依傍的棄妾,自己的女兒化爲一抹黃土,褚明錦卻安然無恙享用着富貴尊榮。
憑什麼?憑什麼褚明錦就能這樣幸運?
心底的嫉妒和恨意將郭氏逼入瘋狂。
“我好不了,也不能給你得意。”
郭氏朝褚明錦的背部伸出雙手。
方彤君聽得背後撲咚一聲巨響,回過頭時,只看到褚明錦在水裡撲騰。
“明錦……”方彤君驚叫着奔過來。
“喊人……”褚明錦想叫她喊人來救自己,卻喝進去更多的水。
“明錦……來人啊……快來救人啊……”方彤君大喊,褚明錦撲騰的雙手緩了下來,水泡越來越少,整個腦袋緩緩地沉進水裡。
褚明錦要死了!
方彤君朝水泡消失的地方撲過去,她根本想不起,自己也不識水性,並且她的身體帶弱症,在相府十年的調養,也只是略好些,還畏冷怕熱。
身爲後族,權傾朝野的一品重臣的府第,太尉府朱壁紅瓦,鑲金嵌銀,富麗堂皇,即使是喪中,白幡黑幛環繞,仍難掩奢華的光輝。
外面和尚在念經超度,內室,鄭怡春在焦躁地來回走動。
“哥,太巧了,方廷宣怎會那麼大意?就算他給嬌妻晃花了眼,馮丞斐呢?馮丞斐不會看不出,朝臣和皇子集中相府,不是引頸待殺嗎?”
“不管是不是圈套,都必須行動了。”鄭建業粗濃的眉頭緊皺,眉間擠成川字,獨子的去世,使他陷入瘋狂的境地,即便是圈套,他也要用殺戮來平息自己的喪子之痛。
“怡春,我不想當皇帝。”李懷琳坐在椅子上,壯起膽子小聲道。
“你說什麼?”鄭建業厲喝,聲若銅鐘。
“哥你那麼兇做什麼?“鄭怡春見李懷琳嚇了一跳,皺眉不滿道。
“你別插嘴。”鄭建業疾聲道,禿鷹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懷琳。
“我……我說……我說我不想當皇帝。”李懷琳顫顫驚驚回答,高大魁梧的鄭建業帶給他很大的壓力。
“不是這一句,你叫皇后什麼?”
“我……”李懷琳清秀的臉白了,期期艾艾看向鄭怡春。
“別怕。”鄭怡春走過去,輕輕地握住李懷琳朝自己伸出來的手。
“你們……你們……”鄭建業雙眼血紅,鋃鐺一聲,牆上的寶刀出鞘,直逼李懷琳脖頸。
凌厲的刀鋒閃爍着青色的光芒,光芒耀目森冷,刺傷了李懷琳的眼睛。
“哥,你做什麼?”鄭怡春驚呼一聲,朝鄭建業撲去,要撞開他對着李懷琳脖頸的大刀。
鄭建業不備,武人的本能反應使他刀鋒一轉,對着鄭怡春的脖頸落了下去。
‘怡春……”
尖銳的驚恐的嘶喊伴着刀刃刺穿**的聲音響起,鄭建業倒在血泊中,一雙眼瞪着渾圓,死不眠目。
變化在電光火閃間,李懷琳措手不及意料不到——他只是不想鄭怡春受到傷害。
看着自己的雙手,李懷琳嚇得抖顫:“怡春,我不是故意,我怕他殺你,我不知道抓着他的手往回一揮會殺了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不是故意的,孔猛有力的兄長,操慣大刀的兄長,怎會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李懷琳的對手,李懷琳那一瞬間的曝發是因爲什麼,明白這一點,鄭怡春悲從中來,撲到鄭建業身上放聲大哭。
耳邊隱約傳來的頌經聲和眼前遍地鮮血都在提醒她,太尉府絕後了,只剩她一個姓鄭的了。
若她不生在金玉簪纓之家,不嫁與帝皇爲妻,就不會遭遇接二連三的血腥和殘暴。
殺李懷琳替兄長報仇!
不!她下不了手。
現在怎麼辦?兄長已佈置了人安排了一切,要起事嗎?能有多少勝算?
“懷琳,我哥都安排好一切了,咱們……”
“怡春,咱們不起事,行嗎?”李懷琳打斷鄭怡春的話,身體還在顫抖,可目光是堅定的。
“不起事?成王敗寇,皇上和新皇不會放過咱們的。”鄭怡春無力地低喃。
“不,我想,咱們可以想個不起事,又保全自己的法子。”李懷琳搖頭,顫抖着的身體慢慢鎮定了下來,“怡春,舅舅今日要起事,就像你說的,方相和馮丞斐不可能想不到,他們做出一點防患都沒有的樣子,只怕是有侍無恐。”
“你的意思是?”
“我覺得,相爺說不定是做了圈套要誘舅舅落入圈套。”
“我也這麼覺得,可是,今天已安排好一切卻不起事,以後太尉已死,我……我指揮不了軍隊,你對這些也……咱們就徹底敗了……”
“咱們可以主動向方相和馮丞斐示好,化干戈爲玉帛。”李懷琳飛快地說道:“舅舅已經死了,無可挽回,咱們先捂下這個消息,我馬上去找方相和馮丞斐,就跟他們說,舅舅要起事,我不同意,我願意與他們合作,殺了舅舅,不再與他們作對,我也不跟他們爭皇位了,只求他們不要斬盡殺絕,保證我們倆平安無事。”
“馮丞斐和方廷宣不會相信,也不會答應的。”鄭怡春無力地搖頭,鄭家與馮丞斐仇隙那麼深,馮丞斐怎會相信。
“不,能兵不血刃解決問題,他們肯定更願意,只需讓他們相信我的誠意即可,我會說一個我無顏面對天下的秘密給他們知道。”
“你……”鄭怡春白皙的手指直指李懷琳,嘴脣哆嗦說不出話來。
“嗯,我要告訴他們,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殺舅舅與他們交換,要求他們想個萬全之策,給我帶着你離宮,遁跡民間。”
“哈哈哈……”鄭怡春哈哈大笑,淚流滿面,道:“如此一來,方廷宣和馮丞斐就不可能再追殺我們了,一個與兒子私通的皇后,一個愛上母后的皇子,爲天下人所不恥的人,再也威脅不到龍椅上的人了。”
“母后,母后你別生氣了,你若是不願意,那咱們就起事,我聽你的……”李懷琳惶恐得掉淚。
“不,我不生氣,我只是傷心,我哥爲我盤算半生,到頭來,我卻用他的命來保全自己。”鄭怡春狠抹了抹淚,揚起頭,道:“你說的不錯,其實今日即便起事,我覺得也成功不了的。”
“母后不反對?”李懷琳收了淚,驚喜地看鄭怡春。
“你叫我什麼?”
“怡春,娘子。”
“嗯,傻瓜,整理一下儀容,快去吧,別給方廷宣和馮丞斐看出來太尉已經死了。
“嗯,我知道,這是我與他們談判的資本。”
李懷琳的衣裳都是血,回泰王府換來不及了。
“我去拿一套易理沒穿過的衣裳給你,你們身材差不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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