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公孫姨娘,顧如錦決定去看周雪瑤一趟。周雪瑤現在在東廂房,慕楓把她好好守着,任何人都別想接近,因此他還和老夫人鬧僵了,關係一直很緊張。
顧如錦還未進門,裡面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哭泣聲,還有瓷器碎地的聲音,隨後就傳來周雪瑤的大吼:“出去,你們這些趨炎附勢的奴才!還有南麓公府,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恨透你們了!”
顧如錦看見一個婢女用袖子掩面出來,哭哭啼啼,羅裙被菜裡的油漬弄髒,她看見了顧如錦,立馬屈伸下跪,顧如錦順勢將她扶了起來,才發現她的手上被割傷了一個大口子。
“怎麼回事?”顧如錦一邊利索的扯下自己的髮帶,幫她擦了藥止血,再好好包紮起來,一邊問道。
這個婢女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想必她進來後沒少受過虐待。她抽泣了幾聲,抹了眼淚,“沒事的,奴婢沒事!”
顧如錦沉了聲,“現在問你不是要聽你刻意迴避的,你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你迴避問題,就只有繼續這樣下去。”
那婢女立馬就說了,抱住了顧如錦的大腿,“夫人救我!”
婢女如實相告,原來她是後邊買來的婢女,專門照顧周雪瑤,周雪瑤進來因爲被軟禁,加上心裡堵塞無處發泄,積攢了一肚子怒火,只能朝着下人發泄了。
“你起來吧,我去看看。”
“夫人您小心些。”婢女好心提醒道。
進了屋子,一個大型物體便朝着顧如錦砸去,幸好她早有預備,即使閃躲開來。低頭一看,竟是一個玉枕。
“滾!”周雪瑤指着顧如錦罵道。
“有意思嗎?發瘋幾天了也沒見着人來理你,你覺得這樣有用麼?”顧如錦冷靜的看着她,眼神攝人。
周雪瑤又哭了起來,抱住腦袋,揪着頭髮,髮絲凌亂的散落在額角,肩後。“你們都欺負我,你們要把我變成第二個單惠娘!”
“覺得委屈?”顧如錦冷冷的看着她,“也對,同樣的方法居然屢試不爽,你也能中招,知道他們爲什麼用同樣的招數嗎?就是因爲有單惠孃的前車之鑑,這一招定能擊敗你!”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很多事情沒有爲什麼,只怪敵人比你們更強大。如果你不振作,連我也幫不了你,你只會讓對手更加得意。”
周雪瑤猛然擡起頭,眼裡寫滿了不知名的意味,有些懵懵懂懂,卻又十分清明,她知道顧如錦可以救她。“幫我!”
“幫你可以,不過天下買賣沒有光付出沒有收穫的,你又用什麼來回報我?”
周雪瑤愣住了,她現在還有什麼可以拿出來做買賣的?“你需要什麼?”
“我需要你幫我做事。日後有用得到你的地方。”顧如錦直言。
周雪瑤還是防備,畢竟這樣就是許下一個空白條款,任由對方填寫了,顧如錦又說了,“放心,你一定可以辦到,而且不會對你不利的。”
周雪瑤懵然點頭,算是答應了。
“好好吃飯吧,養好身體才能戰鬥,收斂一些,欺負下人可不是什麼好的發泄方法。我會讓連翹過來。”
讓連翹去照顧周雪瑤,一是因爲兩邊好保持同步步調,二呢,牽制住周雪瑤讓她爲自己辦事,總要放根繩子的,連翹就是顧如錦放出的那根繩子。
這天下了幾絲涼雨,淋在身上透着涼意,顧如錦卻喜歡這樣的感覺,真實的無法替代。顧如錦披了一身褂子就出門了,童兒急忙忙舉着傘追在後邊上了馬車。
“夫人還說別帶傘了,這天多容易着涼啊!”童兒略有責備的聲音,嘟囔道。
顧如錦一笑,“沒事的,提高免疫力嘛。”
“什麼是免疫力?”童兒像好奇寶寶一般發問道。
“這個……就是讓身體變得更好,下次就不容易生病了!”顧如錦只能這樣解釋道,現代術語她也解釋不通。
童兒懵懂的點了頭,她實在不明白爲什麼淋雨會讓自己的身體變好,不過顧如錦說是什麼就是什麼了,她說的話總是對的。
“錦布里的藥量夠了?”顧如錦想着什麼事情,又問道。
童兒鄭重的點了頭,“夫人放心吧,藥量是按照您的指示配的,也是童兒親自放的。”
顧如錦第一次幹這樣的事,心裡還是有幾分忐忑的,就像一個準備要犯錯的小孩,上上下下難以決定。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動作是不是屬於道德範疇之內的,而她也只能這樣利用一回陳夫人了,畢竟這是最快的方法。希望事情進展的順利纔好。
到了巖下酒樓,依舊是那個熱情慢慢的小二,他頂着一張笑開了花兒的臉迎了上來,一開口就步入了正題,“陳夫人在老地方等您呢,請隨小的前去吧。”
顧如錦一邊和小二寒暄,轉眼間就到了陳夫人的專屬房間,陳夫人安然的坐在凳子上,顧如錦施施然行了一禮,道:“家中有事牽絆,讓陳夫人先行在此等候,真是如錦失禮了,如錦給陳夫人賠罪。”
這話也只有這兩人各自心裡知道是爲什麼,事實上兩人相約的時間還未到,陳夫人提前到恐怕是怕顧如錦別有目的,她的心裡還是沒有放下戒備。而顧如錦故意趕在約定時間的前一陣到達,也是爲了證明自己沒有心存別的心思。
“何必多禮呢,我也纔是前一腳來的。”陳夫人笑道,十分客氣,顯得很生疏。
顧如錦也當作不在意,只是接着說道:“前日江都家中送來幾匹殘香落花錦,由自然花香薰制而成,布匹會散發淡淡的花香,香氣存留至少一月久。希望陳夫人能夠笑納。”
“這怎麼能成?我受之……”陳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客氣的拒絕了,俗話說拿人家的手短,顧如錦又這般熱情,她怕自己真的會爲了小小的利益而失了大局。
可是,在顧如錦拿出那布匹的時候,陳夫人立刻頓住了,殘香落花錦,果真是美的讓人驚歎,繡圖勾勒的線條圓滑婉轉,沒有一絲漏出可尋,一朵朵花瓣,栩栩如生。
更讓人意外的是上面散發的淡淡香氣,也是讓人舒心的淡雅氣息,她很難想象到世間還有用薰香熏製的如此自然的布匹,實在讓人難以拒絕。
顧如錦一看陳夫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立馬乘勝追擊,“這布匹是江都特意送來的,市場上還未開始銷售,我想陳夫人的氣質特別適合這花案,作爲殘香落花錦使用的第一人,當之無愧。”
女人都是愛美的,如果有一個人拿着一件讓你喜不勝收的衣服告訴你,你是能夠穿這件衣服的第一人,你會如何想?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穿上華裳告訴世人,你的美。、
陳夫人動了心,“這麼好意思……”嘴上這麼說,眼睛卻一直流連在那布匹上,彷彿要把它穿透了一樣。那樣渴求的眼神表露出來,顧如錦自然不會眼瞎。
“我打開給夫人看看吧,您若不喜歡,如錦收回去便是了。”顧如錦的話中一直以陳夫人爲主,把她捧得極高,讓她不得不收下這份禮。
陳夫人無聲的妥協了,童兒拉開布匹,精美的圖案展現的淋漓精緻,先前塗抹好的粉末卻盡數竄入了陳夫人的鼻子裡,無聲無息。
顧如錦很自然的把布匹交到陳夫人身後婢女的手上,就當是陳夫人收下了。拿了顧如錦的禮物,陳夫人的笑總算是有一些真心了。
她開始在想顧如錦的好,在想這真是一個會做人的女子。想自己十七歲時,還是個自詡聰明的笨女人,往事不堪回首,總算現在已然翻身,她也是個奮鬥了半生的女人,對顧如錦這般的戒備也是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
“今日我教你紅豆杉盆景吧,簡單易學,但足以吸引人眼球。”陳夫人說道。
陳夫人搬出了兩盆紅豆杉,一盆是成形的盆景,看上去就像是現代廬山上的迎客鬆,紅豆結了滿樹,點綴在翠綠間,別樣的和諧。另一盆是未經過處理的,枝椏胡亂的長出來,有橫生到外面的,也有一直豎長,冒出了頭的。
陳夫人手把手的教習,顧如錦學東西也快,不一會兒,之前未修剪過的紅豆杉現在也算是成形了,與由陳夫人一人完成的盆景有六分相似。
數着時間也差不多了,這邊顧如錦不動聲色,那邊陳夫人卻有了些感覺,感覺自己的意識難以控制了,暈暈沉沉的,腦袋裡像是不停灌入了鉛水。“顧夫人果然學得快,想來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超過我了。”
顧如錦笑着與陳夫人搭話,她也是佩服陳夫人,都這個時候都不忘說幾句客套話。此時隔壁房間響起了簫聲,悠悠揚揚,陳夫人的頭疼開始減弱,漸漸恢復了平靜,可是,仔細觀察就能發現她的平靜不同於正常人。
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死寂。
房門開啓,門口倚靠着一個白衫少年,從容不變的姿態。顧如錦衝着他一笑,笑容自然而真實,讓他平靜的心也不免起了一個波瀾,劃開不知道哪個角落了。
他輕咳了一聲,進門,繼續吹響了手上的蕭,此時顧如錦才發現,他手上的蕭是純然的碧玉色,蕭身光滑亮澤,一看就是有精心磨製過的,只是還少了什麼,是蕭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