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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一人唱道:“吉時到——”

就雲天佑牽起紅綢一端,引了個身披紅色霓裳的女子進來,那霓裳華彩非凡,能與明珠爭輝。

徐子青隨意看去,就見那新娘子身量十分玲瓏,看起來年歲應當不大,但行走間嫋嫋娜娜,已然有了一種儀態風流的氣度,觀其舉動,更是並無絲毫不樂意的模樣。

他聽得四周賓客議論,才知道原來新娘子出身頗高,竟是渠山鎮的一位官家小姐,於燈會上同雲天佑相識。那位官員地位不高,且不通武藝,便對武者有些憧憬,而官員之妻纏綿病榻,意欲在離世之前見到獨女成婚,才讓這一對少年少女提前成親。論起年歲,雲天佑本只有十六歲,新娘子更只有不足十五歲罷了。

雲天佑面泛喜色,儘管歲數不大,眼裡已有些承擔之意。

兩人行至喜堂前方,而云鎮海與孟青霄,也已然坐在高堂。

有喜娘唱道:“一拜天地——”

那新郎新娘便一齊跪下,認真行禮全面征服者最新章節。

雲鎮海夫婦笑意盈面,衆多賓客亦是喜氣洋洋。

徐子青頭回見到凡人這等喜事,便是修仙之人心境少有波動,見到此情此景,也讓他覺得有些感慨。

凡人有生老病死,壽數頗短,然而短短一生所得,卻未必不敵修仙之人。

只看所求爲何,只看心中是否甘願。

想到此處,徐子青略轉頭,看向雲天罡。

若非極樂老祖生事,他也不必療傷十年,如今只怕也早已同師兄成婚了。

觀他人之幸,思己身之不幸,難免悵惘。

但師兄如今就在身畔,這一抹悵惘,也就可以輕輕拂去。

如今想來,那般遭遇又何嘗不是一種考驗?

他更隱隱有些預感,待師兄此行歸去,定然更有一番造化的。

這般想着,就也再無遺憾。

雲天罡察覺徐子青視線,也略略看來:“怎麼。”

徐子青溫和一笑:“不,沒什麼。”

雲天罡見狀,微微皺眉:“爲何掩飾?”

徐子青一怔,隨即笑道:“不過想起一人罷了。”

雲天罡並未追問,眉頭卻未舒展。

徐子青心知其意,微笑不改:“此時我便說了,你恐怕也是不解,也不知再過幾日,便不需我說,你也能立刻明白。”

雲天罡聞言,方纔點頭。

雖不知此人言語何解,他卻不知爲何,明白此言不虛。

很快新人禮畢,又有禮官唱禮。

渠山鎮附近諸多大小武莊、散客豪俠來到這裡賀喜,自也有昭顯財富之意。

將賀禮唱來,既是感激,亦是來客之間的攀比。

至於主人家,不過是心中有數而已。

凡人之間送來的賀禮,就算再如何珍貴,於修士眼中也只是稀鬆平常。

徐子青並未如何在意,他只斟茶自飲,時而同雲天罡交談幾句,便覺得十分快意了。

正當禮單唱過大半,新郎新娘立於一旁,都是極爲喜悅。

忽然就有一羣人洶洶而來,高聲說道:“今日雲家莊少莊主成婚,怎麼能少了我們武翱門?莫非之前賭鬥一場,就失了和氣,讓莊主記恨了本門不成!”

剎那間,滿堂寂靜。

雲鎮海等雲氏族人中幾個有分量的便都站起身來,神色頗不好看。

若當真是來賀喜,說出的話未免也太過難聽,再說那一場賭鬥後雙方本就算是架了樑子,怎麼還會邀請他們?嫌太自在麼!如今他們這般大喇喇過來,開口就是“記恨”“失了和氣”等語,豈非是在嘲諷他們雲家莊心胸狹窄,沒有氣度!

雲鎮海忍住胸中鬱氣,出來主持大局,他深吸口氣,露出個笑來,抱拳道:“這位長老說哪裡話心深似海最新章節!武翱門和雲家莊自然是一團和氣,不過武翱門離得太遠,我等未免貴門舟車勞頓,這纔沒有邀請。如今諸位來了,就請……”他咬牙道,“上座!”

其餘賓客面面相覷,那雲氏族人很快挪出上方位置來,總共兩條長桌,由得來的這十幾人入座。

那些人中,打頭的魁梧老者冷笑一聲:“不誠心之舉,不必了!”他一揮袖,“老夫不過是奉門主之命送來賀禮,但貴莊的飯,本門卻不敢吃的!”

他一說完,劈手就打出一封信函來。

但這一封信函飛去的方向卻不是雲鎮海,而是坐在另一側首位的雲天罡。

魁梧老者乃是後天十重的高手,他灌注全身氣力打出的東西,就算只是信函,也在空中發出了幾近爆破的聲響。

若是打中了……

雲鎮海頓時大急,他也是後天十重的高手,可相比之下,一旦慢一步,怕是就再沒法追上。

再說旁人不知,難道他也不知?

他這子的確一手劍術極其精妙,但他經脈裡不能容氣勁通過,故而與人對戰時,皆是以身軀力量驅使劍法。那回能戰勝那許多弟子,一來是因着那些弟子們只有後天六七重的實力,二來是因着子手法巧妙,將力量計算而用,並不浪費,才能成就當時神話一般的破敵全勝。

然而如今可是後天十重高手出招,那些個弟子們如何能夠同他相提並論!

許多賓客也都越發看出來者不善,其中有些豪俠更是對這武翱門生出一絲鄙夷來。

當日逼婚不成也就罷了,今日還來生事,着實有些不妥。何況以一門長老的身份全力逼迫雲家莊一位小輩,這當真是可以稱作無恥了!隨後衆人情不自禁,就對那雲天罡生出了幾分擔憂。

這小輩就算再如何厲害,他們也不曾從他身上見到勁力威壓,又看他面色蒼白,知他先天不足……想起此人憑藉一手奇異劍術逼退武翱門衆弟子,知其必然多年磨練艱難,就對他有些讚賞,又有些憐憫。

眼見那信函越來越近,衆人也幾乎屏息起來。

——事實上,早在那信函脫手的前一剎那,雲天罡已然察覺殺氣襲來,登時手指按在劍鞘之上,隨時就要出手。

他自然有一種無懼無怖之心,便是對上遠勝於自己的高手,也絕不會退縮。

劍者剛直,若有一線生機,就會迎難而上。

徐子青瞳孔驀然收縮。

此情此景,無疑使他想起當年極樂老祖對師兄狠下辣手之事。

故而就在此刻,他卻失了判斷之心,驟然伸手!

衆人便見一道白影自側面而來,那信函還未至近前,已然被一隻白皙的手掌捉住。

卻是與雲天罡同座的青衣人。

他原本面上總是帶着微微笑意,但他出手之時,這笑意就忽然間消失了。

而那信函被他輕描淡寫地捉在指間,似乎沒有讓他耗費一分一毫的力氣。

這時刻,就不由得讓人越發猜測其他的身份來。

先前壓下的疑惑與猜測,更是再度被掀起了大哥,我是你的飛蛾。

雲天罡本要拔劍,他雖覺此物上勁力十分厚重,但若是出劍極快,未必不能將其斬落。

不過他在出劍那刻,卻驟然見到徐子青出手。

那一刻,他便鬆了劍柄。

徐子青接下信函之後,就察覺到其中蘊含的力量。

於凡人而言的確十分強盛,可就算是如今的師兄,多半也能接下。

只是或許……要內腑稍稍受創。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關心則亂了。

緩緩地吐氣後,徐子青神色微微一黯。

師兄雖因元神託生而將要完全恢復,但當時他重傷瀕死之事,到底在他心中形成心魔。

結丹之時這心魔本來作祟,卻因他想起還未見到師兄託生之軀而生生突破。

突破非是化解,若是不能真正將其解決,怕是待他結嬰時,這心魔還要再來一趟。

到那個時候,恐怕劫數更爲真實,他若是心志不堅,就要隕落了。

想到此,徐子青很快回神,將手中的信函遞與身側之人:“天罡,失禮了。”

雲天罡略點頭:“無妨。”

他自然也知徐子青言下之意,不過既是出於關切之念,如何能夠怪罪?且他確是心中愉悅,何必致歉。

與此同時,雲鎮海夫婦及衆多雲氏族人,也都放下心來。

於他們看來雲天罡自然是接不住的,那再度救下雲天罡性命的徐藥師,則越發被他們感激。

那魁梧老者見到,卻是目光一凜,面色也有些難看起來。

徐子青一眼掃過,神色平靜。

如此秉性之人,莫說他不過是凡俗界的高手,就算同爲修士,也不會被他看在眼裡。

着實是,不值得理會。

雲天罡拆封,自內中取出一張燙金的黑色請帖。

喜堂裡,許多見識廣博的賓客見到這張請帖,竟然都紛紛露出震驚之色來。

居然是……玄武帖!

雲鎮海的神色,也因此變得凝重起來,他再一看武翱門衆人,氣勢漸漸攀升。

尤其他視線一動,竟見前日裡意欲逼迫雲氏女子、引起武翱門同雲家莊樑子的弟子也同來此處,且此時仍將那一雙淫邪招子落在莊內女子身上,頓時更爲憤怒。

他當即出手,一張木桌轟然而碎:“——給我送客!”

下一刻,就有十多個雲氏族人站起身來,已然逐漸生成合圍之勢。

武翱門衆人雖有不忿,但也知自己討不得好,便都向後退去。

唯獨那魁梧老者暢快地大笑一陣:“哈哈哈!這一份賀禮,就請諸位收下罷!”

說罷,便得意洋洋,引已退至門前的衆多弟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