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如碗口一般大，暗香四溢。如果這朵花是盛開在花園之中，一定耀眼奪目，讓人挪不開視線。然而此刻優曇花是從一具屍體之中開出來的，這景象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
兩人對視了一眼，顯然彼此的經驗之中都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
然而不過是一剎那，那朵花在風中搖曳，不過是轉瞬之間，那多倏然抽出嫩芽綻放的優曇花，此刻已經無聲無息的枯萎墜落，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似的。
涼風習習，空氣裡的香氣也在剎那間消散的一乾二淨。雲燕此刻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好像懷裡揣着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爐，整個人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雲從微微皺眉，伸手扶了對方一把，“姑娘怎麼了？”
她心口放着的，不正是那面函空鏡麼。從前在三途川的時候，這面鏡子也曾經變得滾燙。那是指引着自己前往黃泉的地方，可是現在……它又在暗示什麼？
然而看着雲從關心的神色，女子卻勉強露出了一抹微笑，“沒事，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
她當然不會告訴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自己懷中有函空鏡，這麼鏡子太過不同尋常，裡面說不定藏着可以帶自己一起回去的秘密，至少……莫遊還在鏡子裡，自己不能讓他受到絲毫的損傷才行。
雖然察覺出對方有什麼事情在隱瞞，然而云從也並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只是鬆開了手，微微頷首道：“姑娘還是先回去吧，天色將亮，姑娘也該回去歇着了。”
“那這裡的事情怎麼辦，事情如此詭異，恐怕衙門也破不了案，到時候，又是不了了之？”雲燕忍不住問道，她心思轉了轉，這才慢吞吞的說道。一來是同情眼前這個女子莫名的死了，二來……那朵花到底是什麼東西，函空鏡從優曇花綻放的時候就一直在顫動，直到曇花徹底凋零了之後，那面鏡子才無聲的發出了警示。
她不想輕易放棄這個線索，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還有自己是不是
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甚至不知道究竟修養到什麼情況的莫遊……所有的東西都和這面鏡子有關，函空鏡提示的東西，雲燕不可能置之不理。
她既然開口這麼說，雲從倒是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件事情，一開始會交到官衙手中。不過你放心，他們處理不了的事情，後來都會轉交到白雲觀之中。此事已經不是捕快能碰的，牽扯無辜百姓進來，不過是徒勞犧牲而已。”
“白雲觀，看來這個白雲觀……應該不簡單吧？”雲燕挑眉，“你是白雲觀的人，那麼這件事情，有可能會交給你辦是不是？”
“姑娘似乎對此事很感興趣？”雲從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真是個愛笑的人，只是脣角那一點笑容，就像是花瓣上的露水，只要日光一烈，就會立刻蒸發殆盡。
“好奇而已，即便是妖怪，也很少有機會看見這種奇景。”雲燕連忙說道，“如果是妖怪做的，可是四周絲毫沒有妖氣，甚至那朵花綻放的時候，我也不曾感受到妖氣。可如果是有人背後搗鬼，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手段，才能在人的身體中開出一朵花來。”
“我們還是先走吧，天亮之後若是出去恐怕會被人看見，無端端牽扯是非之中。”雲從並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躺在牀榻上，已經死去多時的女子。那一點歡喜的神色，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什麼事，纔會讓人笑得這樣開心，就連要面對死亡都不會覺得害怕？
雲燕有些訥訥，看來對方應該是不想告訴自己。畢竟人妖有別，更何況他還是個道士，對自己這個妖怪有所忌諱也是應該的。天色微微發亮，隱約還能聽到公雞打鳴的聲音。不過自己又不是鬼魂，有什麼好害怕日出的？
只是想一想，雲從說的也沒錯。那些丫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過來，要是推門進來看見他們二人站在案發現場，真是百口莫辯，說不定還會給真的兇手背黑鍋。
雖然有些不情願，
但是兩人還是離開了這個庭院，雲燕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秋風瑟瑟，雖然桂花樹依然長得鬱鬱蔥蔥香氣撲鼻，卻擋不住有些花木已經呈現出凋零的敗勢。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原本就是四季輪迴的鐵律。
只是性命的凋零，是不是也是法則之一呢？
天色此刻才亮，雖然聽得見雞鳴狗吠的聲音，然而到底是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兩個人穿牆而過，走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就連腳步聲都快要變成一曲淡淡的琴聲了。
走了好一會兒，雲燕才頓住了腳步，側過臉看着對方：“白雲觀在另一邊，你似乎走錯方向了。”
雲從沉吟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不過是想送姑娘回去罷了。”
雲燕目瞪口呆的看了男子一眼，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道士，會送一個妖怪回家的。況且我住的地方，也不方便你過去。”
既然用了人間的機關，還用了法術來凝固結界，恐怕就是希望在帝都之中可以掩人耳目吧，畢竟大隱隱於市，帝都之中藏龍臥虎，誰也不想在帝都裡頭鬧事。既然妖怪們已經如此小心翼翼，雲燕當然不會暴露他們藏身的地方。
“你要去的地方，應該也是在朱雀街的那家悅來酒莊吧。”
她雖然遮遮掩掩，卻架不住對方一口就道破了真相，反而嘴角還有淡淡笑意，一臉的篤定。
“其實道士和妖怪，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水火不容。妖怪法力高強，壽命也比人類要長。入了紅塵，難免就會胡作非爲。或許姑娘自己不覺得，但是對常人來說，遇見妖怪，就只有被戲耍和宰割的份。是否妖怪就可以爲所欲爲，將凡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我不是這個意思。”雲燕連忙開口道，然而想了想，卻實在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解釋。似乎在自己刻板的印象裡，其實妖怪都是好人，而道士往往就和法海那種形象差不多，口口聲聲說是要替天行道，其實就是毀了別人一門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