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女子卻驀地發出了一聲尖叫,目光裡寫滿了恐懼和害怕。雲燕卻似乎猛地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想伸出手抓着對方後退。有烏雲密佈,幾乎是在瞬間就在頭頂凝聚成了一片,撕裂的聲響在空中轟鳴,是……那片天雷。
然而就在雲燕快要抓住對方手臂的時候,明奔雷卻回過頭來,嘴裡說道:“快逃!”他的嘴裡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那把匕首此刻顯然是受到了某種契機的牽引,在他胸口抖動了一會兒,整個飛了出去,一進一出,明奔雷的胸口就像是有一個小小的噴泉,大量的血從他心臟的傷口涌出來。
思幽吃了一驚,整個人都往後了一步,而與此同時,電閃雷鳴之中,分明有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明奔雷的嘴動了動,聲音雖然很輕,但是雲燕還是聽見了,對方分明是在說,“不要怕,他應該察覺不到你身上的妖氣……”
他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然而看上去卻充滿了絕望的氣息。
明明已經熟了重傷,然後一身黑衣的男子卻勉強催化出了一身的妖力,飛快的掠向了漆黑的夜空。一道道的閃電在漆黑的蒼穹之上縱橫交錯,那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揮舞着翅膀的蠱雕,眸色如金,不斷拍打着翅膀,然而看上去卻再也沒有了往日的雄風。
那些電閃雷鳴似乎是一雙戲耍的手,一路追着那隻蠱雕狂奔而去。雲燕咬了咬牙,最終還是走到阿婉的面前,她幾乎恨不得殺了眼前這個人,一雙手在欄杆上越扣越緊,幾乎要把整個欄杆都一把抓碎。
“你不喜歡他,你明明可以直說,可是……爲什麼要騙他。”雲燕想起那個男子溫柔的目光,一時間幾乎快落下淚來。他不是個壞人,即便是在威脅自己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要殺人。
可是眼前這個女子,這個他一提起,就會忍不住嘴角上揚的女子,她卻親手殺了明奔雷。
“你以爲他會報復你?可是妖怪的壽命何其漫長,他只要去睡一覺,等醒來的時候,你都已經在泥土裡腐爛成泥了。況且你這種人,根本就不值得報復。”雲燕擡起手,狠狠給了阿婉一個耳光。
她從來沒有打過一個人,可是這一耳光,她覺得如果不打,對不起自己千辛萬苦帶着明奔雷出城,也對不起,那個即將魂飛魄散的男人。
阿婉卻像是整個人都被打懵了似的,幾乎說不出話來。然而看着雲燕鄙夷的眼神,她忽然忍不住尖叫起來,“你知道什麼,他是個妖怪,是個妖怪啊!你說他不會報復,可是他要是知道我失約了,難道不會想要殺我麼?”
“他一生做過最錯的事情,是今晚根本就不該來。”雲燕看着那隻在夜空之中搖搖欲墜的蠱雕,驀地說出這句話來。
早知道如此,或許就不該帶他來。可是現在……已經太遲了。雲燕已經懶得在和這個女
子說下去,被桃木匕首插進了心口已經是重傷,此刻再被天雷之力擊打,就算自己有本事救走他,終究也還是無力迴天。
更何況,對方之所以會不顧一切的衝過去,其實就是想讓自己可以趁亂逃離吧。
雲燕用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怕忍不住在那一刻,就會忽然落下淚來。然而就在快要離開的時候,天雷忽然一瞬間靜止了。她心中只覺得一陣空洞,回過頭的時候,只看見一隻巨大鳥發出了一聲哀鳴,噗通一聲跌落在了地面上。
雲燕只覺得那一刻的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似的,她沒辦法就這麼逃跑,咬了咬牙,她終究還是朝明奔雷的身邊跑過去。然而才一靠近,她只覺得雙腿一軟,整個人幾乎都快要跪了下來。
那個人,終究還是去了麼……再也不會回來,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從某種方面來說,其實也是自己,親手將他帶上了死路吧。
雲燕搖搖晃晃從地上站了起來,死了就是了……無論自己再怎麼傷心和難過,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自己怎麼逃回去。幸虧頭頂的天雷劫已經消失了,她也沒有看見那個道士的身影,只好立刻跌跌撞撞往回走去。
“姑娘請留步,你……”然而她沒有看見,卻並不代表對方沒有看見她,玄虛穿着一身青色的道袍,眉目硬朗,劍眉星目,此刻手中的長劍不動聲色出鞘半寸,擋在了雲燕身前。
“怎麼,你想將我抓回去交差麼?”雲燕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譏誚的紋路。
玄虛也有些遲疑,因爲對方身上的確並沒有妖氣,自己也不好對一個普通人出手。但是自己原本以爲,是那隻蠱雕幻化成女子想要掩人耳目,可是此刻看見雲燕,他反倒有些遲疑起來了。
沒有妖氣,也不一定能證明對方就是尋常人類,如果真的是人類,那麼爲什麼會幫一個妖怪,是被逼的麼?
“姑娘似乎很疲倦,要不要我送你回府?”玄虛還是有些戒備,然而男女有別,他到底還是有着幾分客氣。
“與其要送我回去,不如看看那個女子麼?她嚇得不輕呢。”雲燕冷笑了一聲,不過也並不想和眼前的人發生衝突,“我和那隻蠱雕一起來的,他告訴,這裡有一個女子在等他。他們原本說好了要私奔,天涯海角,海誓山盟。可是那個女人,卻用匕首殺了他。”
“她都已經殺了人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呢。”雲燕嘴角的笑意越深,在月光下,她蒼白的臉就像是一尊瓷像似的,讓玄虛也有些微微一怔。
這個女子,真的是妖怪麼?爲什麼明明處處都透露着古怪,然而卻並不讓人覺得邪氣,反倒像是畫在敦煌壁畫上的女仙,眉目清冷,冷冷的看着凡間的衆人。
“呵,私奔?”玄虛終於回過神來,
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孫小姐早在三天之前就告訴我,這個妖怪一直自持法力糾纏她,所以我纔會出手相助。人妖殊途,相戀已經爲人所不容,更別說是什麼私奔了。一個人,怎麼會喜歡上妖物?莫非,姑娘也是被那隻蠱雕所迷惑了?”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清脆而亮,是少年人所特有的聲音,帶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驕縱。然而云燕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半晌才說道:“那個女子,三天前……就說了這種話麼?”
原來,是早就蓄謀已久的殺局啊。
“能夠用匕首殺死纏着自己的戀人,真是讓人刮目相看,這樣的人……真是應該享受榮華富貴。”雲燕微微笑了起來,只覺得筋疲力盡,“你要送我回去麼,我家裡就住在小城之中。”
或許是因爲她的神色太過鎮定,而玄虛皺眉,和她說了好半天的話,的確是沒有絲毫的妖氣,看上去……和尋常的女子並沒有多少區別。
“這……”或許是對方的神色太過坦蕩蕩,他到真是愣住了。而云燕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也懶得多說什麼,秋風乍起,吹起人的衣袂在風中颯颯作響。
玄虛雖然疑惑,但是此刻阿婉卻不斷髮出了尖叫聲,因爲那柄帶着硃砂文字的桃木匕首,此刻已經自動飛回了她的手中。滾燙的血從刀尖上一點點滾落,浸潤在她的手掌上,看上去十分的駭人。
或許是因爲心中有鬼的緣故,阿婉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玄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好默默走了過去。畢竟忠人之事,他曾經答應過孫老爺,至少要將孫小姐安全帶回去。
然而走進涼亭的時候,素來不喜葷腥的道士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爲這涼亭裡的血腥氣息未免太重,幾乎讓他忍不住想逃退出去。只是孫婉兒整個人卻像是發了瘋一般的尖叫,他也不好袖手旁觀。
只是越靠近,那股血腥味就月中,在明亮月色之中,那柄鋒利的匕首折射着冷冷的光,卻讓面有得色的道長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他的確給了孫婉兒用來護身的符籙,但是並沒有給過這樣滿是煞氣的兵器。龍虎山重符籙而不重兵器,重天數而不重蠻力。更何況當初在城中設下天羅地網,他以爲必定手到擒來,卻沒想到原來孫家,也有自己的謀略。
那柄匕首上的煞氣太重,想必這個孫家的小姐就是用這柄匕首傷了那個妖怪,對方無力支撐,所以甚至不必輕動九天普華天尊,只是一個小小的五雷符,就將對方一舉擊殺當場。
原來並不是自己法力多麼高明,如果這一匕首正中要害,恐怕……那個妖怪已經是彌留之際了。
難道那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孫家的小姐,原本是想和那個妖怪一起私奔,可是改變了主意,竟然真的親手殺了對方?
可是……那個女人又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