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滿座衣冠
“夫人,奴婢回來了。”花鈴欠身行禮之後,自動上前,揮退屋裡服侍丫頭們,站到杜意濃身後給她篦頭。
“如何?”杜意濃一邊拆卸頭上釵環一邊道。
“和咱們打探到消息不符,奴婢親眼所見,花大爺那個外室似乎並不愚蠢,且,有些清高,對入住侯府也不見絲毫意動,奴婢猜不透是她真不想,還是心機重。”
“只不過是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你哪裡能看透一個人,就像咱們世子,我嫁了他也有些年頭了,不是一樣看不透他嗎。”杜意濃面露嘲諷,“不管那女人是個什麼樣兒,於我們都沒甚大礙,一顆無足輕重棋子罷了,還不是由着我想把她往哪裡擺弄就往哪裡擺弄。”
“夫人說是。”
“麻煩是我那個‘大姐夫’,這顆棋子稍微有些難弄,不過也終究是一顆棋子,他不是一直做着那巡視街道活兒嗎,相信他也膩煩了,沒道理我送他一場富貴他不要。”杜意濃打了個哈欠,哼了一聲,冷笑道:“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咱們世子又吃又拿了人家碗裡,還不該給人家些許報酬嗎,這世上可沒有白吃食兒。”
杜意濃話,一語雙關,但看後日小宴會上,究竟是誰吃了人家碗裡。
夜深人靜,殘燭半盞,正當嬌娘要入睡時突然想起了那個世子夫人送給她禮物,披衣下牀道:“我得去看看,那個世子夫人想做什麼?無緣無故送我禮物做什麼,還要我不懂就問你。”
鳳移花也起身靠牀頭上,看着嬌娘出去,又看着她回來,手裡捧着一個鎏銀盒子,便問:“是什麼?”
嬌娘踢掉鞋子窩回他懷裡,便盒子裡發現了一根簪子,簪頭是牡丹花型,花蕊是一顆比鵪鶉蛋稍微小一點瑩潤東珠,造型很是高雅清幽,嬌娘一看便喜歡,道:“只可惜送東西人不對,這根簪子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戴頭上。”
“它配不上你。”鳳移花淡淡看着這根簪子,彷彿似曾相識。
嬌娘一聽就笑了,一邊把玩一邊道:“你這嘴真甜。”不過我喜歡。
“被我摔壞了。”嬌娘看着鬆動銀花花萼託遺憾道。
“改日我送你一件好,嗯,得空便送你許多,如何?”他摟着她腰,笑道。
“你還是賣簪子不成,再說了,我要那麼多也無用,我又沒那麼多頭戴。你說,那個世子夫人送我簪子目是什麼?”難不成她想利用我?
“可惜了,這顆東珠看起來比一般要潤和亮,要不,我把這簪子拆了,只要這顆珠子如何?”說幹就幹,逮着珠頭就拔,鳳移花微微一愣之後就放縱了,由着她弄,心中感慨,多是歡喜,隱隱興奮。
“珠子裡面套着一顆小珠子,你看。”當她將東珠拔出時,外面裹着那層白殼就碎了,露出裡面一顆泛着瀅藍光澤小珠,“上面竟然還刻着字。”
鳳移花嗯了一聲,好像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含笑撫弄她頭,不看珠子,只看她燈光下亮晶晶眸子。
“風、雨、相、依,是風雨相依四個字。”嬌娘驀地頓住,傻眼看向鳳移花,“那位世子夫人是變態嗎?”爲何要送她如此隱晦東西,竟然還刻着如此曖昧四個字。“就是她有病吧,怎胡亂送人這種東西。”
“不是送給你。”鳳移花笑道。
頓時嬌娘臉便黑了,點着他高鼻子道:“這麼說,這簪子是送給你?你說,你們是何種關係,從實招來。”
“不是送給我,是送給我看,想要我將這東西物歸原主,打某人臉。”
“某人?”嬌娘疑惑看他。
“別管那個某人,讓她自作自受去。”他拉下嬌娘,又覆蓋到她身上,壓住她,笑道:“**苦短,莫負良辰,夫人,陪夫君入睡吧。”
“等等,等等。”嬌娘扔了破簪子,下意識握緊了那顆瀅藍珠子,錦被裡一陣滾動之後,摩挲半響將其壓了枕頭底下,這才騰出手來捶打他,嬌笑道:“你無賴,別亂動我。”
嘻嘻哈哈滾做一團,相擁而眠,睡着了臉上也帶着笑。
那日來很,早上起來嬌娘便打扮自己,把箱籠裡所有好看衣裙都□一條條看過之後扔牀上,把所有首飾都倒桌子上,皺着黛眉詢問姜媽媽,一會兒問這個好看不,不等姜媽媽回答她自己就否定了,顏色太鮮豔了,一會兒又頭髮上比量一隻簪子做微笑狀問姜媽媽她端莊不,同樣,姜媽媽笑呵呵不回答她自己就先否定了,太老氣了。
如此倒騰了一個早晨依然沒挑中滿意,到了下午鳳移花回來,也被拉入幫她挑揀裙子首飾行列裡。
鳳移花暖香裙衫裡一一走過,隨手挑出一件玫瑰紅裹胸長裙,一件小花團薔薇對襟織錦褙子,一條淺粉珍珠紅披帛,“就這些吧。”
又那堆首飾裡挑弄一會兒,便拿出一朵素雅不顯眼宮紗堆成花戴嬌娘頭上,笑道:“我嬌娘,即便不穿華美衣裙,不戴金銀首飾也不礙她絲毫美貌。”
“那就這些吧。”嬌娘點頭淺笑。
姜媽媽伺候嬌娘穿戴整齊,又梳理好了髮式便笑着退身離去。
屋內,嬌娘坐妝鏡臺前,鳳移花便站她身後,笑容已斂,鳳眸含憂,“你可知,她們都有一雙勢利眼,她們看你,看不是你,是你身後家世、你出身、你所能帶給她們利益。”
“所以,我不用費心來打扮自己,即使我穿着是她們裡面好一個,可她們眼裡我還是上不來臺面東西,只要她們想依然能隨口挑出我缺點,是不是這樣?”
鳳移花沉默不語,已然承認。
“那又如何,對於我來說,她們是陌生人,無欲則剛,任憑她們說去,我左耳進右耳冒便罷。”
他沉默着,拿起篦子給她梳理了半響及腰青絲,彷彿戀戀不捨,半響才道:“走吧。”
威國公府,來自范陽關氏,唐朝那會兒還僅僅是個小世家,自唐滅後,經歷藩鎮割據,羣雄並起,范陽關氏也看準時機積極發展權勢,招幕僚,網羅人才,兼併土地,趁勢而起,後來又投奔了當時權勢盛姑藏齊氏,也就是現大齊皇族,門下子弟跟隨齊氏族人一路開疆拓土,征戰沙場,直到大齊建國,關氏掌權人又積極鑽營把自己唯一嫡女嫁給了當今皇帝爲妃生下皇三子,纔有了威國公府現權勢,鮮花着錦,烈火烹油。
這日,溫風和煦,陽光明媚,威國公府門前往來車輛人流絡繹不絕,雖只是內宅婦人小生辰宴,但是前來送禮人卻多數不勝數,然,杜意濃髮出去邀請函不過就是那麼幾張罷了,幾個親戚,幾個交好朋友,她並不想把自己生日搞這樣盛大,這樣烏煙瘴氣,可是由不得她,她那夫君喜歡熱鬧,總會想法兒讓她做這個宴,那個宴,春日有踏青宴,夏日有賞荷宴,秋日有菊花宴,這到了冬日就不得了了,不僅有賞梅宴,還有她生辰宴。
每年如此,她都被婆母叫到跟前去訓斥了好幾回了。
杜意濃站自己院子迴廊上冷笑,杜元春,我要讓你嚐嚐欺人太甚苦果!
“夫人,青陽侯府花大奶奶已先到了。”一個小丫頭前來稟報道。
“有何稀奇,哪一年也沒見過她和自己夫君一起來。下去吧,再去門口等着。”
“是。”
威國公府門口,鳳移花攙着嬌娘下車,便有那閒着無聊人上前來搭話,出口便是:“花兄,許久不見,近來可好,呦,你身邊這位如花似玉美人是個什麼來路,我瞧着好,花兄,忍痛割該如何?”
“原來是阮兄啊。”鳳移花同樣含笑回覆,“我聽說前些日子你被府裡嫡兄趕出家門了,現過怎樣,需不需要爲兄施捨幾個錢給你應急。”
“你,哼。”這位穿着綠袍子身材矮小男子氣咻咻甩袖進門,留下一句氣急敗壞不可理喻四字。
鳳移花重重捏了嬌娘手一下,“別怕,待會兒若是和我分開了,你記住,一步都別離開杜意濃,就是今日女壽星。多看少說,好別說話。可明白?”
嬌娘點頭,問出心中疑惑,“大奶奶怎沒來?”
“她?”鳳移花嗤笑一聲,“她來可比我們早。你放心,今兒這宴會上,她不僅不會爲難你,還會對你好。”
“爲何?”
“晚上回去之後,興許你自己就想明白了,她就是那樣一個人,自以爲是。”
“呃……”
“是花大爺嗎?”一個穿着墨綠色衣裙,梳着雙丫髻奴婢款步上前,“我們世子夫人已恭候多時,花大爺若是放心,便讓這位姨娘跟着奴婢走吧,朧月樓,戲班已開始唱了,還和往年一樣,夫人們二樓看戲,爺們一樓。”
“那我去了。”嬌娘看鳳移花一眼,心裡雖沒底,卻也不怕什麼。
光腳不怕穿鞋,糟糕情況也不過是拼着出一回醜,娛樂一回大衆。
“放心去吧,我就一樓,你二樓一看就能看見我。”
“嗯。”
兩人分道而去,待看着嬌娘背影遠了,他才提腳往朧月樓去。
第三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