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這個孽畜!

40這個孽畜!

長安城是,日落黃昏,天上黑影時便敲響淨街鼓,隨後各坊市裡巷關門閉戶,六道主幹路上便不允許有行人走動,如若被金吾衛抓到便是犯禁,是要吃棍子。

馬蹄噠噠,緊趕慢趕終是晚了,青陽侯府所崇仁坊已緊閉了大門。

“籲……”鳳移花拉住馬繮繩。

金寶、銀寶也跟着停了下來,一齊看向司先生。

“大爺莫急,老奴來叫門。”司先生從馬上下來,步履不急不緩走到銅獸門環下有規律敲擊了幾下,便聽裡面傳來應和聲,應是坊官,或者上宿役使,他們管着每天傍晚清晨坊門關閉,並維護着坊裡安定,每個人口繁密大中小坊裡都有,大坊役使二十人,坊官一人,中坊,坊官一人,役使十人,小坊,坊官一人,役使五人,都是從各坊裡推舉出來身康體健男子。

這崇仁坊是個中坊,被青陽侯府和勇毅侯府佔據了大半,除此之外,能和兩府匹敵人家等同於無,坊官有眼色緊,上趕着巴結還來不及又怎會爲難,便是連兩府這敲門規律也銘記心掌握了。

“司先生啊,早給您留着門呢。”黑咕隆咚裡,便見一個人提着一盞昏暗燈籠開門走了出來,不是崇仁坊坊官又是誰。

“多謝了,拿去喝酒吧。”司先生送他一串銅錢,如此道。

“先生總是這般破費。”他嘿笑一聲,手一揮,這坊市大門便向兩邊敞開了。

“花子頭,你今日沒去平康坊會老情人?難得。”鳳移花打趣一回,揚鞭打馬便從他身邊風一般捲了過去。

“喲,竟是花大爺,瞧我這老鼠眼,黑咕隆咚竟沒看見您這尊大神。”明知鳳移花等人早已跑遠,這坊官依舊含笑吆喝了一聲。

主幹路上不準行人走動,可這坊門裡面卻是自由,關係好人家相互串門飲酒作樂不少數,路上行人大多是這樣。

靠近皇城根大中坊市裡都住着權貴世家,府邸裡一般都養着歌姬舞姬等,要熱鬧便能自給自足,要秉燭夜談也能自己院子裡,書房裡,因此這些坊市就不像西市或者南邊那些住着平頭百姓坊市,夜晚關門之後,裡頭自成一個小市場,小酒館,小飯莊,賣燒餅,賣酒等等,雖不是要什麼有什麼,可是衣食住行裡面是都齊全,不爲供應外人,只爲了坊里人應應急,比如,天黑之後有人酒癮犯了,有人嘴饞了。

青陽侯府和勇毅侯府錯對着門,門前都是兩尊披着紅綢威凜瑞獸,朱門銅釘,黛瓦屋檐,看起來甚是富貴。

遠遠就看見大門上兩隻大燈籠照亮那一圈兒石階上蹲着幾個守門小廝,大冷天寒風一吹都凍縮成團,卻不知爭論些甚麼,個個面紅耳赤,一個耳尖聽着馬蹄聲,立時便站了起來,揚聲道:“司先生。”

“文宣,你跟他們胡鬧什麼?”

“沒,沒什麼。”他抓抓頭,不好意思嘿笑,看見鳳移花便上前來作揖,“花大爺,夜安。”

“花大爺,夜安。”另外幾個小廝也如法炮製。

後一個年紀有些小,臉龐還有嬰兒肥,他和人家不同,別人請安聲落下了,他纔開始,比旁人稍稍落了一個音,不突兀,卻讓人聽出了些許不同。

“你,過來給爺牽馬。”鳳移花隨手一指,淡淡道。

那個年紀小便先一步跑了過來,垂頭弓腰恭敬接過馬繮繩,便聽他壓低聲音道:“爺,老太太睡了,姨奶奶侯夫人屋裡抄佛經。”簡短說完,便和另外幾個小廝一起牽着馬去了角門,拴了馬廄中。

夜了,屋脊上下了霜,那銀白泛着冷光,卻不比鳳移花眼中寒。

人老了,便是起得早睡得早,還經不起一絲半豪打擾,這不,用完膳,天一黑老太太院子裡便安靜什麼似得,像是到了深夜一般,可其他人院子裡還是燈火通明,歡笑玩鬧,一點睡意也無,就像大姑娘鳳芸兒綺繡閣,凌二爺青雲樓。

也有像青陽候書房,雖是燈火輝煌,卻莊嚴肅穆像刑堂。

“侯爺,大爺進府了,這會兒應是該到了小竹林。”一個模樣清秀小廝匆匆進來稟報道。

“你去告訴他,讓那個孽障給我跪着進來。”榻上,一個面白黑鬚,相貌儒雅中年男子猛一拍小几怒道。

“侯爺且消消氣,不管如何,下人面前,大爺臉面是不能丟,何況,他媳婦還這兒呢。”青陽候夫人給青陽候遞了個眼色。

“你下去吧。”青陽候一揮手,端起茶杯來便道:“我這是看他媳婦面子上才饒他這一次。”

“兒媳惶恐。”坐下首繡墩上杜春娘低頭道,“父訓子,這是天經地義,父親訓他,那也是想他好。”

“還是你明事理。”青陽候嘆息一聲,杜春娘婉約微笑,顯得極爲端莊,和那坐青陽候對面侯夫人杜氏如出一轍。

“妾身就是知道會惹得侯爺生氣這才一拖再拖,到了今日纔來稟明侯爺。”她也跟着嘆息一聲,接着道:“這都是我錯,前幾日我不該聽信讒言,叫了他去詢問咱們侯府庶務,不想我這一問,咱們家大爺便生了氣,撂下這一灘子就走個沒影兒,妾身原想,小孩子家家抹不開面子,過個幾天也就該想明白回來了,重接掌庶務,幫着侯爺打理,可妾身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他,這才急了,把春娘叫到我那兒去一問才知,這孩子竟外面安了家,樂不思蜀了。”

“這個孽畜!”青陽候看着杜春娘,允諾道:“你放心,這事兒我給你做主,今晚上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

杜春娘拿帕子抿了抿眼角,輕輕搖了搖頭做傷心狀。

侯夫人看着青陽候一副欲言又止模樣。

“夫人還有何事替他隱瞞,不如一齊都說了,我打總和他算賬。”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侯夫人嘆了口氣,“妾身只不過是替咱們凌兒將來擔憂。”

“這話如何說得?”青陽候不解看着他,“凌兒才學過人,就算今年考不中,反正他還年輕,下年繼續考也便是了,但凡考上我便是豁出老臉去也把他弄進翰林院呆上三年,咱們皇上是個喜愛詩詞歌賦,閒暇時愛和翰林院裡一幫士子文人作詩對弈,只要得了皇上青眼,便不愁仕途順利。如此,夫人還有何擔憂。”

侯夫人搖頭,眼眶一紅便低頭抹淚。

“夫人有話直說,怎可兒媳婦面前失態,可是那孽畜又做了什麼錯事惹你不痛,還是……他又嫉妒凌兒,這個畜生,看我不狠狠教訓他。”青陽候連忙安撫保證。

“母親。”杜春娘忙起身來安慰。

“讓侯爺見笑了。你也去坐吧。”她推開杜春娘接着道:“倒不是大爺做了什麼事惹了妾身不痛,而是,妾身怕呀,妾身怕等你我二人百年之後,他們兄弟分了家,這偌大家業,傳到凌兒手上時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徒惹人笑話。”

“夫人這話……”青陽候略有遲疑。

“罷了,侯爺只當妾身什麼也沒說。”杜氏暗自冷笑一聲,扭過頭去生悶氣。

“咱們府裡不比二弟府裡,男嗣衆多,家業再大也不夠分,咱們府裡統共也就他們兄弟四個,將來我百年之後,大頭必是留給咱們嫡子,剩下讓他們兄弟三個分,只要他們不花天酒地恣意揮霍,這一輩子也不用愁了,他又是長子,素日雖頑劣了些,可萬萬也不會往那下作裡走……”

“妾身知道侯爺自來疼大爺,剛纔話妾身收回,只當是妾身胡言亂語。往後,說句誅心話,若是侯爺先走一步,我們母子母女三人由着人家糟踐便是。”

“夫人這話嚴重了。”青陽候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看向杜春娘道:“他究竟做了什麼惹得你母親如此懷疑。”

杜春娘爲難掃向杜氏,喏喏低頭道:“兒媳不知。”

“是不知還是不敢說?”

“你爲難春娘做什麼,你也知道,大爺恨我,連同我這侄女也恨着,一月裡倒是有大半月都不家,她能知道什麼。”杜氏看向杜春娘,那雙眼睛直直盯着她,杜春娘一咬牙道:“兒媳只知大爺外有幾處房產,別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書房裡談話一字一句都飄進了站門外鳳移花耳朵裡,他低眸淡笑,揮手讓金寶銀寶鬆開捂着守門小廝嘴,“唱名吧。”

“文宣,文墨,方纔得罪了。”銀寶笑着往這兩個人手裡一人塞了一條小金魚,討好道:“唱名吧,就說我們大爺到了。”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輕咳一聲,文宣便揚聲稟報裡面知道。

“讓那孽畜滾進來!”裡面傳來青陽候怒吼聲。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親愛們,今天晚了。

嗚,明天某山多多,能見到好多花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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