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帶着丁彩,再次來見定遠侯夫人,只說:“桔子離家日久,勞煩父母牽掛,實在不孝。這幾天思念父母,日夜難眠,不敢再在京城久待,就來跟夫人告辭,回家探望父母。”
定遠侯夫人心中大喜。她對自己的夫君,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才幾天,桔子就要離開京城了。只要桔子一走,她再讓房玉晨多在穆佑軒面前,獻獻殷勤。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她相信沒幾天,穆佑軒就會把桔子給忘記了。她還生怕桔子只是躲出去,再去找穆佑軒,忙說:“江姑娘孝心可嘉,只是沿山村路途不近。江姑娘一個女孩兒家諸多不便,我讓個老家人送姑娘回去,幫姑娘路上打點。”
桔子知道定遠侯夫人未必,是真心相幫她,多半是怕她去找穆佑軒。桔子根本就沒想去找穆佑軒,她真的是想回去冷靜一下。定遠侯的老家人跟着她回去,路上必定會方便許多,她也沒有必要推辭。桔子很爽快地起身謝過穆夫人。這讓定遠侯夫人有些感慨,她原是很喜歡桔子的,要不是她的兒子非要娶桔子不可。她還是很樂意幫桔子,選一家門當戶對的親事。可是,兩個人幾年相處的情意,都化爲烏有。
從定遠侯府出來後,她又去李多銀在京城的府邸去住了一天。她讓黃柱暫時住在那裡,又把信留給黃柱,對他說:“如果穆二哥來找你,就把信給他。如果他沒來,你就把信燒了吧。”李多銀看着有些消沉的桔子,心疼地說:“桔子妹妹,穆大將軍是個大英雄。但是他再威風,也不該讓你一個人來面對,來自他家人的屈辱。你就在我家裡住幾天,我去京效的軍營去找他。”
桔子搖頭說:“多銀哥哥,我跟穆二哥之間,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是我不願意爲了他,太過委曲自己。其時。我一直都知道。我們之間真的不太適合,可是人的感情真的是,無法用理智去約束的……”桔子說了一半。沉默了下來。李多銀也不再說話。
李多銀雖然對桔子依然無法忘情,但已經他娶妻生子。妻子賢惠溫柔,他已經不做他想。現在,他只希望桔子找到真心對她好的人。桔子如果希望嫁給穆佑軒。他會全力以赴地幫她。桔子想要離開京城,就算是他不太贊同桔子的逃避。但只要是桔子的心願。他同樣會全心全意地幫她。現在,既然桔子想盡快離開,他就只花了一天,安排在京城生意上的事情。帶着桔子回沿山村了。
等穆佑軒回到定遠侯府的時候,他才現桔子已經走了三天了。穆佑軒找了桔子院子裡的下人,這些下人在桔子走了之後。要重新安排差使,也正人心慌慌。見穆佑軒來找,都說:“小姐三天前離開,並沒有說去哪裡,只說是不再回來了。她只帶走了丁彩和黃柱。”
穆佑軒見問不出什麼,只能去找定遠侯夫人,穆夫人說:“軒兒,江姑娘三天前來告辭,說是思念父母,想要返鄉。我不好阻攔江姑娘盡孝。我見她一個年輕姑娘,走遠路不方便,還派了老家人護送。你不用擔心她的安全。”穆佑軒面無表情地說穆夫人:“娘,她爲什麼要走?”
定遠侯夫人淡淡地說:“她跟我走,要回家看望父母。是不是有其它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穆佑軒陰着臉說:“桔子走之前,娘去找過她。”穆夫人輕聲說:“你既然跟我說是喜歡她,我自然要去找她談談。咱們穆家的媳婦可不是誰都能當的。”穆佑軒冷着臉說:“娘,我再說一遍。我這輩子就娶桔子一個人。我不管在你們眼裡,她夠不夠格,她都是我唯一的妻子。你就別打其他的主意了。你要是揹着我,給我定了其他的姑娘,就別怕婚宴上沒有新郎。到時候,你們是結親還是結仇,我可不會管的。”
穆佑軒說完,不等定遠侯夫人回話,轉身就走。定遠侯夫人被他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跟桔子說得也不全是假話,她確實想先選一戶人家,把穆佑軒的親事給定下來。秦大人的女兒,也的確在是個合適的人選。何況穆佑軒現在的行情正好,只要她放出風去,不愁選不到好女子。她打算選一個家世相當,性情溫柔的女子,瞞着穆佑軒先換了庚貼。然後,再跟穆佑軒慢慢地磨。
最後,穆佑軒要想桔子,能名正言順地進定遠侯府,只能同意先娶正妻。當然,這一段時間,如果桔了耐不住寂寞,另選了人家,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所以,桔子要走,定遠侯夫人恨不得燃鞭相送了。這中間,要讓穆佑軒無法反悔的妻子,身份地位都不能太低。總要跟定遠侯府差不多。
這樣的人家,可以容忍穆佑軒妻妾成羣,也許對穆佑軒內闈獨寵,也能視而不見,卻不能忍受穆佑軒不出席自己的婚禮。那是打兩家人的臉。高門大戶裡,就算是裡子爛得不成樣子,面子卻不能丟。要是穆佑軒真的,連自己的婚禮都不參加,那親家絕對是變成仇家的。
定遠侯夫人原本想要,偷偷給穆佑軒定親,就是仗着穆佑軒不會放棄,他對家族的責任。現在穆佑軒既然放話出來,她就想起穆佑軒是怎麼去的邊軍,還真不敢再做這種,觸犯穆佑軒底線的事情。
穆佑軒警告過定遠侯夫人之後,就去了絲趣坊。他果然在絲趣坊找到了黃柱。黃柱見穆佑軒找來,立刻恭敬地說:“二公子,我家小姐已經回沿山村去了。她給你留了一封信。”穆佑軒接過信,並不急着看,只是問黃柱:“你家小姐爲什麼急要走,出了什麼事情?”
黃柱是在二門外侍候的,但是丁彩在他面前是不藏話的,前因後果他還是知道一些。他小心奕奕地對穆佑軒說:“二公子,我聽說,夫人答應納我家小姐進門。只不過,你是要同時娶一妻兩妾。”穆佑軒半晌才說:“桔子妹妹怎麼不問我一聲就走?我怎麼可能答應這麼荒唐的事情?”黃柱看了穆佑軒一眼,小聲說:“二公子,丁彩說,我家小姐自從上次生病,一直盼着能見到二公子。可是二公子這段時間實在太忙了。我家小姐才決定先回沿山村再說的。”
穆佑軒又半晌沒說話。黃柱只覺得他渾身的溫度越來越冷,只能低着頭,不敢看他。過了好一會兒,穆佑軒才說:“以後有你家小姐的消息,儘早告訴我。”黃柱低頭應道:“我盡力而爲。”穆佑軒知道,他肯定得先聽桔子的意見,就不見說話,策馬奔出郊外。
穆佑軒不願意現在回定遠侯府。他在郊外找了一個清淨的地方,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拆開了桔子給他留的信。桔子的信定的並不長,大致的意思是說:“穆二哥,我知道你是愛我的。人非草木,穆二哥對我一片真情,我又豈能不動心。但是我一直都在害怕。我小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很會講故事的乞丐,他講過一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喜歡上平民女孩的故事。故事的結局總是美好的。不管經歷了多少挫折,相愛的兩個人總能在一起。只是每一個美好的故事,都停留在洞房花燭的那一刻。那老乞丐後來說,這是因爲那一刻是最美好的。當兩個人最初的激情過後,相差太大的生活環境,會使兩個人在對待家族、事業、子女等等方面,都有太大的分歧。所以洞房花燭之後的事情,是不能說故事的。以後的故事太過慘忍,沒有人會喜歡聽。”
穆佑軒一直知道,桔子所受的教育,決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樣。現在,他開始相信,也許桔子信中的老乞丐,纔是她真正的啓蒙恩師。他又繼續往下看,信上說:“穆二哥,人的一生很長,你又有太多的無奈。你的責任太重,我不知道,感情在的你的生命中,能佔幾分。但我總希望,我的愛人能把我放在心中的第一位,能勝過家族、責任和前程。因爲這個世上的規則,對於女人太過苛求,對於男人又太過寬容。也許我是在奢望。但我總希望能在我老了的時候,能對自己的子孫講一講,洞房花燭之後的故事。那些也許平淡卻幸福的故事。”
穆佑軒這才明白,桔子對他爲什麼總是若寄若離。他輕嘆了一口氣,接着看下去:“穆二哥,做爲一個母親,穆夫人的所作所爲並不算是錯。但穆二哥,我的膽子很小,心也很小。我受不了後宅爭鬥的無形血光,也不願意與別人共享一個男人。我原本就是鄉村農女,也許在那裡,我才能找到我所需要的,平實的幸福。所以,我走了,回到沿山村。我不知道,這樣的逃避是不是正確的,但是在沿山村算是我的家鄉。在那裡,我能讓我的心安靜下來,能想明白以後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