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常安聽了張氏的話,臉脹的通紅,看着張氏說不出話來。莊戶人家一年下來也不見得能攢下三兩銀子,張氏也算是獅子大張口了。桔子心想:“要是這一回不把奶奶給堵回去,家裡就別想過安生日子了。”就大聲對張氏說:“奶,你養了我爹一場,別說問我爹要銀子,就是要命,我爹也不能說什麼。只是你要這麼多錢我家可活不下去了。”
張氏沒想到桔子會接口,瞪了桔子一眼教訓道:“大人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麼嘴,一點規矩都沒有。”又對江常安說:“老二,你不能沒良心。你們不是會做那個什麼花的賺了大錢了。潘婆子可說了,有個有錢人家的公子給了好幾兩呢。孝敬我們老倆口一點,你們就心痛成這樣。”
桔子看江常安喏喏地答不上來,仍就大聲地說:“奶,潘婆子的話怎麼能信。我們是做絹花賺了點錢,卻沒多少,那可是我娘一宿一宿地不睡覺做出來的,說來只是幾個辛苦錢。”張氏跟江常安要錢還從來沒被拒絕過,聽了這話騰地一下站起來,對江常安說:“你瞧你養的好女兒,我說一句,她頂一句。她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做奶的。你還不給我揍她。”
江常安拉了桔子一把,讓她不要說話,對張氏說:“桔子還小,娘不要怪她。只是她說的也是實話,這絹花都是孩子們和她娘熬夜做的。爲了打絡子,浩兒的手指頭都破了皮。”這裡莊戶人家的規矩,只要有兒子在,婆婆拿媳婦掙的錢是要被人笑話的。當然媳婦主動給的不算。
張氏聽了江常安的話,嚷的聲更大了:“寧氏哪會掙錢,嫁到咱家幾年了,也沒見她掙什麼錢。你一回來她就能掙到錢了,怎麼能算是她掙的。再說做絹花有什麼辛苦的,誰家媳婦不做針線活?”說着張氏就開始抹眼淚:“還是山兒說對,那麼好賺的法子你們在家的時候不說,一分家就想到了。這是從一開始就跟我這兒藏了私了,我辛辛苦苦養大了的兒子是養了,是個白眼狼,娶了媳婦忘了娘……”
“咳,咳。”右邊房間裡傳出咳嗽聲。張氏疑惑地住了口。桔子知道房裡住着江山一家,進門沒看見人,還以爲他們不在家。現在看來是躲起來讓張氏出頭,自己享受現成的。這不,張氏剛起到江山,那兒就有動靜了。
桔子不再想了,趁着張氏停下來,趕緊往下接着說:“奶你彆着急,你非得要這麼多銀子,我們就是討飯也給你湊出來。我讓爹把娘這次掙的所有的錢都給你。”張氏以爲桔子屈服了,坐下笑着點頭。江常安的眼睛有點紅了,他不知道要是把這次掙的錢也給張氏,自己一家子活不活得過這個冬天。
桔子接着說:“然後我就和我爹我娘,我哥我弟一起到鎮上去討飯。說奶嫌爹病重,把他分家趕了出來。爹是孝順兒子,分家沒分到一文錢不說,還得給奶養老錢,還得給大山哥讀書錢。爹什麼都幹不動,家裡沒有黍米、沒有柴火、沒有棉被,只能帶我們全家討飯孝敬奶。求鎮上的各位大伯大嬸成全爹的孝心。”張氏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桔子冷冰冰地看着張氏,笑了一笑,又說:“奶你說,鎮上村裡是不是會誇咱江家出了大孝子,被親孃、哥哥趕出家門還養着親孃、哥哥一家。說不定了連知縣大人也會表彰我爹孝義。只不過有人喝了叔叔一家子的血去讀書,這樣的讀書人不知道有沒人敢錄用他。聽說朝庭用人最重品性的,如果被人彈劾,不僅被彈劾的人要被治罪,就算錄用推薦的人也要受牽連。還有那些不顧親生兒子、同胞弟弟死活的人還有沒有臉走得出江家大門,這樣人家的小輩兒還娶不娶得到老婆,嫁不嫁得出去。”
桔子停了一下,接着說:“奶,好像咱們沿河村村口還有老祖宗立的石碑,上面有村規,還是爺讓家裡每個六歲以上的小孩背熟的,說是村裡的規距,規定本村人要恪守父母慈愛,子女孝順,兄弟友愛,妯娌和睦。如有違背且不肯悔改要逐出村子。不是奶奶和大伯算是不肯悔改還是無法悔改呢?”桔子不緊不慢地說完,還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輕聲地嘆了口氣。一付很爲張氏難過的樣子。
張氏吃驚地看着桔子,突然跳起來大叫:“妖孽了,你個白眼狼……,你是白眼狼變得妖孽。你怎麼那麼狠,要毀你大哥前途。要你二哥娶不到婆娘,姐姐妹妹嫁不出去。還要把我們趕出去。你不是我們江家的人,你是妖孽!”難爲她那麼大年齡,動作還那麼快。
這老太婆倒是說對了,自己本就不是江家的人,要認真說起來,跟妖孽也不是不沾邊。桔子看了江常安一眼,眼裡有絲連自己都查覺不到的擔憂。江常安伸手攬過桔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娘,桔子是我的女兒,怎麼是妖孽。可是娘要問我要那麼多錢,我們一家子可能真的要去討飯了。”江常安難過地低下了頭。
這時,剛剛在屋裡躲着,假裝不知道張氏在幹什麼的江山走了出來說:“奶,讓二叔回去吧。潘婆子的話一向誇大的厲害。你再問二叔要錢,別人還真以爲我讀書是二叔供得呢。”
張氏開始乾嚎:“山兒呀,奶對不起你,養了個白眼狼,不孝子。讓我的山兒讀個書還要被人罵。”桔子硬壓着心裡的火氣,她知道如果自己真和奶奶吵起來就是輸了。依舊平平淡淡地說:“奶,咱鄉下人讓親爹討飯供兒子讀書的人家可能有。親爹親奶好飯好菜地吃着,讓生病地叔叔討飯供侄兒讀書可從沒聽說過。”又對江山說:“大山哥,要麼我到你的學堂,問問和你一起讀書的哥哥們,或者問先生也行。讀書人見識多,也許聽說過。”
江山這下真吃驚了,他雖然不認爲桔子真的敢去私塾告狀,可有這念頭就是個不好的兆頭。看着桔子沉聲道:“放心,我讀書不花二叔的錢。桔子扶你爹回去,奶這兒有我呢。”桔子看到江山眼裡掠過的陰冷,心裡有些警惕。這人可夠陰的,以後要小心防備。如果沒有江常安在鏢局做事,他哪有錢讀。這次奶奶找事怕是也有他的功勞。現在他倒撇得清。只是現在,既然江山把事攬過去了,桔子不想節外生枝,對江山說:“謝謝大山哥。”就扶着一直髮呆的江父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