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
雲杉已經摸黑起牀做好了早飯。
今兒是雲杉之前和周嫂子約好了要一起去鎮上買農具的日子,可不能讓周嫂子等太久。
匆忙吃完早後,雲杉看着正捧着碗吃飯的兩孩子:“娘今天要去鎮上買些農具,小石頭和妞妞要乖乖在家不要亂跑知道嗎?”
妞妞忙不迭的點頭:“娘,我和哥哥,會乖,乖的。”
小石頭有點心不在焉的沉默點點頭:“……”
“……鍋裡還剩有很多飯,中午若是娘回來的晚了,小石頭你和妞妞就自己熱了吃,不要等娘,要記得舀飯和端飯的時候小心別燙了手,還有……一定不要去懸崖邊玩兒,掉下去就會摔成肉餅再也見不到娘了,熱飯的時候,記住千萬別把火星弄到了竈前的柴火裡,房子若是燒了,咱們娘三個可就沒地方住了,知道嗎?”
孩子們這麼小,留在家裡雲杉不放心,可若是把兩孩子帶上,那也不現實,尤其是下山的途中,萬一同猛獸對上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思來想去,只有多交代孩子幾遍,讓孩子們留在家裡。
揣上五兩碎銀子,拿上布口袋,握着一頭燃燒過還留有明火的木棍,抱上一小捆乾枯的草,雲杉急忙忙出了院門。
關上院門的同時,還把院門扣扣上,插上一根木棍,隨後透過院門的細小縫隙和門內的小石頭交代。
“小石頭,妞妞,你們趕緊把院門拴好,一定要記住,除了娘,誰來叫你開門,都絕對不能開知道嗎?”
“嗯嗯,娘,妞妞記,記住了。”
“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小石頭板着小臉,嚴肅的點點頭,同時動作利索的把門後的門栓插好。
雲杉看着門栓插好後,這才懷揣着各種不放心,糾結而忐忑的下山去了。
此時此刻。
雲杉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當媽”的心……。
……
二十分鐘後。
雲杉終於順利抵達了山腳下的和周嫂子約定的地方,看着還未消散的薄霧中那周嫂子的熟悉身影時,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渾身虛汗,步履匆忙的朝周嫂子迎了過去,兩人碰面的這一瞬,皆是劫後重生似的粗喘一口氣。
“杉妹子,你可總算是來了。”
“周嫂子,讓你久等了。”
兩人一番寒暄後,周嫂子不解的看着雲杉手裡還冒着煙的木棍以及一小捆枯草:“你這是?”
雲杉訕訕一笑:“我這不是擔心萬一下山的路上運氣不好,給遇上猛獸了,所以這才以防萬一準備着。”
周嫂子愣了一瞬,頗爲佩服的看着雲杉點點頭:“還是杉妹子想的周到,山裡那些畜生雖然兇猛,可畢竟是畜生,對火都有着本能的畏懼,若真遇上了,還真能嚇唬嚇唬它,爭取點時間。”
雲杉把火星滅掉,連同一小捆乾草給放在一個枯草堆裡藏着後,便同周嬸子朝着鎮上走去。
周嫂子帶着雲杉穿過言家村的路上,惹來了無數村民的圍觀和側目。
毫不掩飾的辱罵聲,惡毒的詛咒聲,嫌惡的不屑聲,懷疑的試探聲,絡繹不絕,這些人,雲杉一個都不認識,也懶得理會,低垂着頭,緊跟着周嫂子快步離開。倒是周嫂子,因爲和雲杉一路,還惹來了不少人的言語奚落和擠兌,周嫂子面對村民的酸言酸語一概只是笑笑,並不做迴應。
畢竟,周嫂子一家是外姓人,也不能爲了幫雲杉一個外人,就去把村子裡的人都給得罪了。
至於昨兒個周嫂子和言傳根家的婆媳幹上,那是因爲她實在是看不上言傳根家的所作所爲,以及那一副吃相難看的嘴臉,這才還擊了回去。
而周嫂子和剛纔那些村民們,實際上並無什麼衝突,自然就犯不上爲了一個外人而去和那麼多人村民開撕。
出了村子,周嫂子嘆息一聲:“杉妹子,那些人的話,你也別忘心裡去,過好你自己的日子纔是最重要的,剛纔……不是嫂子不幫你,只是你也知曉的,我們畢竟是外姓人紮根在言家村,有些事,我們也……”
雲杉急忙拉住周嫂子的手:“嫂子瞧你這話說的,你沒有像那些人那般對我娘三個落井下石,我厲雲杉已經感激不盡,更何況你和李大哥,還有吳大姐還冒險來幫我修建屋子,人都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你們都如此幫我了,要是我還不知好,那可就真是忘恩負義了。”
周嫂子見雲杉如此這般通情達理,還能記掛着李家對她的好,對雲杉的態度頗爲受用。
兩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大約半個時辰就抵達了兩河口鎮。
兩河口鎮位置極好,雖然面積不是很大,但由於這裡是官道的途經之地,也是很多行商中途的必經之路,以及中途落腳的地點,尤其是每隔四天逢集之時,小鎮就更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先前在路上,周嫂子已經知道了雲杉今兒個要買什麼,所以一來到鎮上,也沒多閒逛,直接就把雲杉帶到了鎮上頗有名氣的鐵匠鋪。
還未走進店鋪。
便聽到鐵匠鋪叮叮噹噹的敲打聲,風箱大力拉動的鼓風聲,以及看到那通紅的火星四濺,不時還伴隨着老師傅訓斥徒弟的叫罵聲。
“臭小子,一頓兩大碗飯都吃到狗肚子裡去了?使點勁兒,風箱都拉不動了嗎?”鐵匠叫罵着。
“師傅,我這不是怕太大力,風太大把您老給吹跑了,師孃可不得錘死我?”一個正處於變聲期的鴨公嗓一點都沒被罵後的忐忑,笑嘻嘻的貧嘴着。
“你個小崽子,嘴皮子倒是越發的厲害了,等會兒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鐵匠忍俊不禁的笑罵。
師徒兩人見有生意上門,便頗有默契的閉嘴了。
“喲~這不是李木頭家的嗎?今兒個需要點啥?自個兒挑,到時候給你個實惠的好價錢。”楊鐵匠渾身一件薄短衫,皮膚黝黑,大汗淋漓的扭頭對周嬸子和雲杉兩人招呼道。
一聽這招呼的口氣,雲杉就知道周嫂子家和楊鐵匠家應該有幾分交情。
周嫂子自然是毫不客氣的點點頭,笑嘻嘻的拉着雲杉對楊鐵匠說道:“我都是你家老顧客了,今兒個給你帶來個新客人,一買就買你三樣東西,你這價格自然是要多點優惠才行的。”
“成,你們先挑選着,畢竟這東西都是一分錢一分貨,選好了我們再談價格。”
周嫂子衝雲杉得意的擠擠眼。
雲杉感激的點點頭,隨後同周嫂子兩人一邊挑選,一邊嘀嘀咕咕的議論着哪一個用起來比較好。
不多時。
兩人就選好了一把鋤頭,一把鐮刀,一把砍刀。
“周弟妹也不是外人了,你也知道我楊老鐵不是個喜歡講虛價的,這三樣東西,鐵都是用的好鐵,做工你們也能看得見的,鋤頭600文,鐮刀180文,砍刀450文,你若要就拿去,不要就出門左拐,貨比三家再考慮考慮。”楊鐵匠看了三樣東西一眼,直接報出了最低賣價。
雲杉並不知道五兩銀子在古代的購買力如何?
於是看向周嬸子。
周嬸子衝雲杉點點頭:“杉妹子,這個價格,這個貨,楊鐵匠的確是給了我們大優惠。”
三樣鐵器,就花了1230文,也就是一兩多銀子,而在來的路上,雲散才從周嬸子口中得知,李木匠一個熟練的木工老師傅,一天的工錢也才30文,這麼一算,鐵在古代還真是貴得嚇人。
買了農具,雲杉扛着布口袋和周嬸子出了鐵匠鋪,朝着糧油鋪走去。
一路上,除了言家村的人看到雲杉後會暗地裡指指點點,鎮上的人還真沒有幾個認出雲杉的。
一方面是因爲雲杉出嫁前,本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日在家甚少出門,認識雲杉的人也極少。
另方面則是,雲杉出嫁前和出嫁後的容貌和穿着差別實在是太大了,誰能想到,五六年前被秀才公教養在家的水靈姑娘,如今已經成了一個面黃肌瘦黑,且還穿着一身破舊棉襖出現在鎮上?
剛途經一個比較大的糧油鋪前,雲杉止步剛想開口叫身旁的周嫂子一起進去看看,卻見周嫂子順着雲杉的視線一看,頓時臉色一變,尤其是當週嫂子看到雲杉身後朝她們走來的年輕婦人,急得連話都來不及和雲杉說,忙拉着一臉不解的雲杉就要急忙離去,不料卻聽到那婦人嗓門兒頗大的開口道。
“天哪~這不是曾經厲秀才家的大家閨秀嗎?聽說你未婚有孕生了兩個野種,前幾天還被你婆家給休棄並逐出家門了!嘖嘖,瞧瞧你現在這落魄樣,你怎麼不去找你的姘頭幫你一把呢?好歹你也給對方生了一兒一女一對龍鳳胎,雖然一個病一個傻,好歹也是對方的血脈,就算混不成小妾,讓你當個外室,也比你如今住在半山腰的鬼屋裡強啊!”
雲杉臉色一僵,回頭一看,便看到一個搽脂抹粉,穿得頗爲豔麗的年輕婦人,正捏着手帕一臉嫌惡的打量着她。
這特麼誰呀?
雲杉懵逼的很……
那婦人見雲杉望着她久久不說話,臉色一變,戲精俯身了似的自編自導自演驚恐道。
“你,你站在我家店鋪前,你該不會是,是想要賴上我家夫君吧?厲雲杉,老孃告訴你,雖然我家夫君是你的前未婚夫,可他早就看透了你無恥放蕩的行徑,早就和你解除了婚約,就你這破鞋,我家夫君曾經不稀罕,現在更加不會稀罕,你給老狼滾,沒得給我家店鋪帶來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