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餘光瞄到韓妃已經步入正殿,起身,繞過案桌,優雅朝韓妃施了一禮,在他們看來,公子子嬰是陛下冊封的不假,但是對着皇帝的妃嬪,尤其是這些有品階的,怎麼也算高了一輩,所以這禮不可廢。
“子嬰拜見韓妃娘娘。”吳雙行了一個宮廷禮儀,面上帶着和煦的笑容,挑不出任何錯處。
韓妃雖育有一子,卻因爲身在宮廷,養尊處優,保養得不錯,光看着也倒還不錯,起碼給人視覺上的感官是舒服的。
“公子請起”韓妃朝吳雙邁了一步,虛扶了一把,臉上溢着柔和的淺笑,“如今初掌朝務,應該很勞累吧,本宮特意燉了點補品,公子不妨嚐嚐。”邊說着,邊從身邊的宮女手裡接過一個托盤,托盤上面置有一隻精緻紫砂鍋,還配有一個碗,碗裡放着一個小勺子。
吳雙望着這一切,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舉措,誰來告訴她,這他媽的是什麼節奏?
愣了愣,立馬回過神,將托盤從韓妃手中接了過來,笑道,“謝謝娘娘關心。”說完之後衝身後的福子使了個顏色,福子立馬走過來,接了過去。
袖袍一揮,指着一邊的坐墊,“娘娘請坐。”
帶落座之後,吳雙率先開口問道,“娘娘這時候來子嬰這裡,不是所謂何事。”
韓妃乾笑了兩聲,看了看吳雙案桌上的卷宗,道,“就過來看看公子。沒事,沒事……”
吳雙怎麼就從韓妃的話裡聽出了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呢,有些狐疑的打量着這個女人,她在想自己示好,這個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想起公子高的結局,又有些明瞭。
俗話知子莫若母,韓妃應該是知道公子高的性情的,恃才傲物的人是秦始皇所不喜的。
經過日子的相處,吳雙其實發現了,這個公子高也是有些真才實幹的,起碼在一個非長非嫡的身份下,能有這樣的成就已屬不易。
而這個韓妃,並不受皇帝寵愛,應該是說,皇帝對他秦宮裡的這些若干妃子,都沒有一個是真心寵愛,即便李妃和麗妃在後宮裡邊有些說話的權利,也不見得就是深受皇恩。
秦始皇是一個敬業的皇帝,這個不假,對於中國歷史,他是相當具有影響力的一個皇帝,所以說,大秦帝國的締造並不是順勢而生那般簡單,是鐵血戎馬一生建立起來的,滅六國,而一統天下,起碼,秦始皇趙政是第一人。
就這一點,他已是豐功偉績,這裡邊,不在乎他的私心。
但是,對於秦始皇的奢靡,這也是無可厚非,一點都不是冤枉,事實就是如此,打江山之後,便想着如何治理這江山,同時也要彰顯一國之君的威儀與聖顏不可侵犯。
秦始皇那睥睨天下的雄渾氣場,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是何等的風雲色變。
“韓妃娘娘不用跟嬰這般掩藏,您既然來了,若有嬰能幫忙的地方,嬰願爲娘娘解惑。”吳雙眸光一閃,笑着說道,將話挑明,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跟人打太
極。
韓妃微楞,臉上閃過一抹尷尬,左右看了一下,欲言又止。
“娘娘可以放心的說,這裡都是自己人。”吳雙解釋道。
“公子年少有爲,辦事沉穩利落,難怪這般得陛下器重。”一番發自內心的讚揚,讓吳雙聽起來倒也覺着不錯,看來,人性本就如此,誰也逃不掉對讚美之言的舒暢,只聽韓妃繼續說道,“本宮來此,的確有事相商。”韓妃看着坐在一側,自有一番氣場的吳雙,小心翼翼的開口。
吳雙一副瞭然,不過這個女人比她想象得要聰明,畢竟她吳雙跟韓妃還沒到有事沒事串串門得熟稔,“娘娘請說,嬰能做的,一定盡力而爲。”在這深宮裡,要自謀出路,並不是靠某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成事的。
只見韓妃緩緩地從寬鬆的袖口裡拿出一張樸實無華的絲絹,遞給吳雙,“請公子先看看這個。”
吳雙有些意外的接過韓妃遞過來絲絹,在韓妃的示意下緩緩打開,在看完裡面的內容,內心的震撼不是一點點,是波濤洶涌,望向韓妃的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了,良久,才問道,“娘娘想怎麼做?”
“當年崔鶯的事情,我是唯一一個知情的。”韓妃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明白了。看來這件事情纔是姬安的心結。”吳雙似乎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姬安要一直這樣跟秦國對着幹了,原來這裡,還有這麼一出。
李瑩是崔鶯的女兒沒錯,是秦始皇流落民間的公主沒錯,只是她的來歷……竟然如此的,一個誤會,讓姬安心裡至今無法釋懷。
李瑩並不是愛上了秦始皇,而是被人下藥了,這個人竟然是百里墨家族的。
而姬安一直誤以爲是李瑩變心了,他親自目睹自己珍愛了一生的女人承歡他人身下,這份恨,只怕是永遠無法放下了。
可是百里家,擺這麼大的一個局,是爲什麼?
不論分爲多少個墨,他們都是墨家的一份子啊!
等等,不對,韓妃怎麼知道跟墨家有關係,眯着雙眸,眸光中帶着一股凌厲,質問道,“你是誰?”
“公子果然夠警覺,馬上就想到本宮的身份了。”韓妃苦笑道。
吳雙不做聲,眼睛卻沒有離開這個女人,她覺得,這個女人知道的事情,遠遠超乎了她的預想,不曾想,這個秦王宮果真是藏龍臥虎啊,她又大意了。
在韓妃的接觸中,吳雙跟扶蘇的性情頗爲相似,此二人待人接物玲瓏大方,進退有度,謙遜有禮,如吳雙此刻這般的神情,未曾見過,沉着一張難分男女的臉,一雙琉璃色的眼眸裡泛着一股冷冽的寒光,周身散發着普通人難以招架的強勢,比如說她帶來的宮女,蘋兒。
蘋兒並非普通宮女,這是吳雙從她們進來之際就發現了的,是個練家子,功夫還挺不錯,可是在吳雙的注視下竟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向,這種感覺除了陛下,吳雙是第一人。
那雙平時看似溫柔似水的琉璃眸此刻猶如一把把
鋒利的刀子,直直的插進她的心窩,一股怯意油然而生。
“公子請息怒。我來,不是給自己找對手。奴家相信,待公子聽完奴家所言,會理解。”韓妃的自稱已經發生變化了,在吳雙面前,坦誠相待成了最好的方式了。
只見不點而朱的脣便吐出兩個冷冰冰的字,“你說!”
“奴家是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奴家知道公子有想護之人,而奴家也有要保全的人。若我二人各自忙活,倒不如統一目標。”韓妃緩緩地找回心神,言簡意賅的說出了重點。
“看來本公子真的小瞧這秦王宮了。”吳雙略勾起嘴畔,有些自嘲的說道。
韓妃從來沒想過吳雙會是一個女子,因爲她的言行舉止完全不像一個女子,其謀略之深,眼界之廣,是她藏匿於秦王宮二十年而未曾見過的,如若知道,她絕對不會選擇跟吳雙合作……只是一切都因她的自滿而脫離了預期目的。
她以爲,眼前的子嬰跟扶蘇是一對兒,雖是兩個男兒,卻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龍陽之好而已,不是沒見過,想當年在魏國豔名遠播的龍陽君,她年幼時,有幸見過,而子嬰跟當年的龍陽君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龍陽君憑着男子之身委身於魏王,並深得魏王一生鍾愛,不僅長相俊眉,更是對政治具有極高的敏銳性,同時也是當時六國之中數一數二的劍術高手。即便是魏王去世,龍陽君依舊地位穩固,還博得了新君的倚重。
只是好奇的是,六國被滅之後,龍陽君卻不知所終,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成了一大迷案。
跟眼前的公子子嬰不是有着太多的相似之處嗎?
她韓姝兒並不是從小在深閨里長大的女子,她乃韓國貴族之後,自幼跟着兄長四處遊學,因爲兄長客死咸陽,纔在幾番輾轉之下來到秦王宮,成了秦始皇的妃子。
她發誓:她要讓李家付出代價!
爲什麼韓姝兒會覺得她眼前的子嬰跟龍陽君比之,有過之而無不及呢?
一切都在她的觀察與長期考證中,經過了這長達三四月的暗中觀察,她這一生,看過了太多的人與事,在這無依無靠的秦王宮裡,就是憑着自己對人事的敏銳及洞察走到了今天,之選擇了子嬰作爲她的盟友,完全是因爲她發現了子嬰跟扶蘇的感情非同一般。
此二人表面上相敬如賓,實則暗涌不斷。
難怪扶蘇一直不肯娶親,原來是不喜歡女人!
“說說你的目標!”吳雙已經接受了韓妃的提議,她不介意半路加進來的盟友。
韓妃對立在身側的蘋兒道,“蘋兒,本宮的朱釵似乎不見了,你去找找。”
蘋兒躬身道,“諾!娘娘。”
吳雙冷眼看着那叫‘蘋兒’的宮女消失在門口,纔將視線收回,掃了一眼福子,福子心領神會的退了出去。
“只怕過了今日,秦宮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我結盟的事了。”吳雙笑意漸增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