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雙等人來到雲夢山後,魏虎正在茅屋前等候,看見吳雙後,上前打招呼,憨厚的一笑,道:“姑娘來了,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經做好了。”
“嗯,多謝!”
“姑娘客氣了,您給我的工錢比我賣一年的柴還多,我還得感謝姑娘您呢,嘿嘿!”
“這是你應得的,這山路不好走,所以工錢開高點,你不用謝我。”
吳雙只是請魏虎帶人將鄭霖爺倆曾經住的茅草屋重新修葺了一遍,順便將鄭老的墳重新整理一遍而已。
鄭霖看見時,熱淚盈眶,愣愣的看着吳雙,眼中滿是感激,不知該說什麼好。
吳雙懂鄭霖的意思,拉着他的手,將準備好的祭拜物品放在鄭霖的手裡,道:“去吧!”
因爲是頭七,按風俗有個守孝,故而幾人沒有回去,便在山中住下了。
雲夢山谷深壑幽,雲環霧繞,林密樹茂,層巒疊翠。
而此處正屬於白龍溪,它像一隻巨大的山鷹,剛剛從遠處歸來,兩旁山壁就是它還沒有收攏的翅膀,中間那塊多棱的石頭就是鷹頭。
它想必是被這飛瀑吸引,想飽飲山泉吧?鷹頭兩旁,白龍溪從窄縫裡摔下來,飄飄灑灑,還沒落到底,早被斜坡接住,形成百條銀蛇,順坡漫爬!
你看那水花飛濺,像珍珠,像寶玉,像白粉,像煙霧,像銀末,像雪粒,太壯觀了!太神奇了!
吳雙站在這白龍溪下,這一次來,心境似乎也平和很多,畢竟鄭老的死對她而言並沒有太多的傷感,人的生老病死太正常了。
望着這大自然的天然魅力,心中涌現的是無限的感慨,不禁想到難怪古人都喜歡退隱山林,山清水秀,確實是一大享受!
留守在山中的只有吳雙、扶蘇、鄭霖、小香、季揚和張建,其餘的都回去了,吳雙和小香親自下廚準備了晚餐,不過吳雙下廚倒是讓幾人驚訝不已,吳雙也沒理會他們,徑自拉着小香往小廚房走去。
吳雙從懷中拿出一塊絲巾,將頭髮全部盤上,又將兩隻袖口扎到手肘邊,露出兩隻白皙纖細的手,最後在小腹上圍上一塊深灰色的布,洗淨手之後,拿起菜刀熟練的操作起來,小香詫異的說道:“姑娘,您真厲害,這功夫沒個十年八載的根本就做不到吧?”
吳雙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之後,放下菜刀,輕輕的甩了一下手,又伸了下腰,伸手輕捶了幾下。回頭才發現小香在愣愣的看着自己,於是輕咳了一下,說道:“傻了不成?幹活呀,你準備讓我一個人做呀?”
扶蘇一直倚在廚房門口怔怔的看着吳雙那忙碌的身影,心裡還真是充滿
意外,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看着那個纖瘦的身影,心中是數不出的柔和。
吳雙掌廚,小香在幫她打下手,十來個菜式弄下來也確實不容易,滿臉大汗啊!
雖然好多調味素材這裡沒有,可是都讓她找出類似調味品代替了,相信也差不了多少,微微一笑。
小香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菜式,原來菜式可以弄得這麼好看,雖然奇形怪狀的,可是真讓她大開眼見,一臉崇拜的看着吳雙,道:“姑娘,您一定得好好教教奴婢。”
“好!有時間就教你!”吳雙微笑着答道。
開飯的時候,吳雙看向扶蘇,說道:“公子,在這山野之中,不用講規矩了,就我們這六個人,一起用膳吧?”
扶蘇微微一笑,望着吳雙,問道:“我很像那些難伺候的主子嗎?”
吳雙訕訕一笑,道:“不像!”
然後又對其他的四人道:“聽見了吧?一起坐吧,不用在乎那些繁文縟節。這裡沒有主子,咱們都是朋友。”
一頓飯吃下來,尤其是季揚,不停的讚道:“吳雙姑娘的廚藝這麼好,真是得口福了。”
月色正濃,將黑夜照得猶如白晝一般……
吳雙靜靜的坐在瀑布下的石頭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而扶蘇靜靜的站在吳雙的身後,離着約莫兩三米的距離。
良久,吳雙準備回去休息時,一回頭就看見身着淡紫色的外袍搭着藍色的襯衫,袖口及衣襟上簡潔的花紋顯得格外大氣,腰間繫着一條淡紫色革帶,革帶的右下方還有一塊色彩柔和的玉佩,秦朝服飾講求層次感,而眼前的扶蘇裝束層次感極爲鮮明,淡紫色和藍色的搭配更加給人一種微妙的感覺,玉冠束髮,面容俊朗,垂手而立,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迷人的氣質,成熟、穩重、內斂,確實是個讓女子見了極易心動的男子。
“你……”
“你……”
二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再次碰車,暈……
吳雙禁不住笑出聲老來,扶蘇的臉上只是掛着淡淡的笑容,沉默了一會,扶蘇開口問道:“有心事?”
吳雙聞言神色一暗,問道:“假若公子突然到了一個不是自己從小熟悉的地方,在那裡,沒有家,沒有親人,原本安逸的生活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公子會如何?”
扶蘇走近吳雙,撂了一下衣襬,坐在剛纔吳雙坐在的大石頭的另一邊,輕聲道:“坐下聊聊吧!”
吳雙點點頭,重新坐下。
扶蘇何其聰
明,吳雙突然問如此奇怪的問題,那個假若指的怕就是她自己吧。
難怪第一眼見她時,那種迷茫的眼神,那種無助的眼神,現在想起來依舊如此清晰,他沒忘,吳雙終究只是女子,縱使她再有才華,縱使她對人生再透徹,終究還是有自己想不通的時候,緩緩說道:“人,總會有自己的無奈,既然已經無法改變,何必如此執着呢。”
扶蘇曾經記得,當年母親去世的時候,那時的懼怕與悲痛,至今想來彷如昨天。“在外人看來,扶蘇是大秦的皇長子,有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從小錦衣玉食,想要的只要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得到,這些令萬千人羨慕不已。可是有幾人知道:王室是個冰涼透骨的地方,是個華麗的囚牢,那裡面的人都在費盡心思的往上爬,拼命的往權力的巔峰靠,爲此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身體甚至良知。所有人都可以對你笑,對你好,可是稍不留心,那個笑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在那座王宮裡,想要生存,只有僞裝。母親死後,扶蘇跟着師父,習武、習文、習治國之道,認識了小毅,結識了蒙大將軍。”
“後來我經常出宮,又認識了季揚等人,再後來我學會了用自己的微笑來保護自己,世人傳言公子扶蘇性情溫和、禮賢仁愛,確實如此,我生於皇室、長於皇室,若沒有出衆的地方只會死在那座冰冷的王宮裡。十六歲成人禮,十七歲我就請命駐守邊關,我慶幸,我逃出來了,十年來,我沒有回去過。若是如雙兒所言,突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或許扶蘇也會生活的很好。”
扶蘇看了一眼吳雙,見吳雙的神色似乎比剛纔多了幾分明瞭,頓了頓,繼續說道:“有人生來就樂於安逸,經不起意外,扶蘇相信雙兒不是那種樂於安逸的人。雙兒可曾聽過一句話,叫:外化而內不化!”
“外化而內不化?外化而內不化?”吳雙喃喃的反覆重複這一句話,突然擡起頭,看向扶蘇時眼中滿是感激,道:“謝公子!”
“吳雙姑娘是扶蘇一生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扶蘇認真的說道。
吳雙微微一笑,道:“公子是吳雙見過的最完美的男子。”
扶蘇哈哈一笑,道:“完美?這個詞倒是新鮮。不過世間人,誰敢說自己完美呢,雙兒別忘了,扶蘇終究只是一個凡人,不是神!”說到這,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吳雙。
吳雙一愣,那個眼神中的情意毫不掩藏,慌張的低下頭,心道:誤會,絕對是誤會!
扶蘇並未再說什麼,扶蘇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說,此刻吳雙心中的疙瘩剛被自己解除,自己這時候表明心跡,有明顯的趁人之危,以後再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