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撲天華蓋,夾雜着男人氣息溫暖的外袍裹在胸前,那條鞭子已不見,羅廷君手裡拿着的是寒光森森的一把腰刀。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從馬上直欺到我的身前,在衆人瞠目結舌之際,他已用那把刀挑開了我身上傅綁着的繩索,我緊緊地揪着他沉青的外袍,像捉住救命稻草一樣靠在他的腋下。
這變化實在太快,只是一瞬,一眨眼的剎那。
老鼠眼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摸摸自己掛彩的脖頸,兇相畢露。
“我說這妞敢如此張狂,卻原來有幫手啊!”他憤憤地吐出嘴裡的血沫子,自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敢跟爺鬥,你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小的們,看住這個臭娘們!別讓她跑了!”說完,一把劍就如毒蛇吐信,直逼羅廷君的面門。
羅廷君緊摟住我,左右騰挪,出刀抵擋,又要關注圈外那些伺機而上的爪牙。他的刀風過處,寒光閃閃,有幾次甚至削掉了老鼠眼的幾縷頭髮。可是我知道,因爲有我在身邊,他顧忌我的安危,始終不能真正出手。
眼看着羅廷君有點遲疑,老鼠眼加快了進攻的速度。
閃躲中,我見羅廷君的鞭子就在馬前,而那些狗腿子也不傻,看出羅廷君絕非庸才,一個個只是躲在老鼠眼身後,虛張聲勢。
我踮起腳迅速地在羅廷君耳邊說了一句,就在他一閃念之時,我已掙脫他的臂彎就地一滾,滾至馬前,抓住那條鞭子。
羅廷君驚詫地看着我,說聲,“小心!”只聽“啪”地一聲,軟劍掠過他躲閃的面頰,劍尖一回,直拍在他英俊的臉上。
“快走……走!上馬車,快!”嘴角已沁出殷殷的血絲,他卻用力對我嘶吼。
我跳上馬車,幾乎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速度,那根長鞭甩向隨後而來的幾個人。許是顧忌那條鞭子,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不敢靠前。
也許我在這樣的時候不該想東想西,可是,我卻一定要想。若就這樣一路向西,勢單力薄,羅廷君鬥不過那些人怎麼辦,回頭,紫苑也在,那些弟兄們也在。當然,回頭,也意味着危險同在。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駕……駕!”轉過去啊馬兒!轉過去啊!我大聲的驅趕馬兒,馬兒也是極通人性的,剛纔這一幕它一定是看在眼裡,在我的吆喝聲中,馬像是着了魔一樣向前衝去。
我沒了先前的懼怕,更多的是那種激烈而惶恐的逃離。只要我逃開,他就會沒有任何羈絆。也許就會少受傷,我的心也就少受些良心的責問。
羅廷君和老鼠眼鬥了幾個回合,馬蹄聲已遠去。雖然,他心急薔薇姑娘爲何會迴轉身向城內奔去,但,她逃開,自己就能放開手腳了!
幾番打鬥之後,實力相差懸殊的兩個人漸分端倪,老鼠眼明顯體力不支。
羅廷君巍然站定,瞅準機會,快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招“絲路瓊花”,直搗老鼠眼的心窩。如翻飛的青色花朵,只見刀影,不見刀形。
“英雄饒命!饒命!有話好好說,好好說!”老鼠眼屏了呼吸,身子頓住,軟劍猝然落地。那些爪牙也忡怔在那裡,沒了主意。
羅廷君略一沉吟,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況且自己也是走鏢的,更不該到處和人結樑子。
老鼠眼那是何等狡猾之人,見羅廷君稍稍遲疑,眼神緩和下來,趕緊跪下。
“英雄,都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金鑲玉,有眼無珠,冒犯了你的相好。不,不,冒犯了這位姑娘。”見說錯話,又抽了自己一個耳刮子,“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條生路,再說,她也咬掉了我的耳朵啊!英雄!我給英雄磕頭,饒了我吧!”老鼠眼哭哭唧唧,流血的耳朵已經結痂,滿臉的血痕很是狼狽,又咚咚地在地上磕頭,那些狗腿子也跟着磕成一片。
羅廷君心軟了。
“滾,朝西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快滾……”寒刀一指,秋風裡衣袂陣陣。老鼠眼趕緊爬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軟劍,連滾帶爬的跳上馬。
羅廷君見他們逃開,一想到馬車上的薔薇姑娘,發瘋的馬車,驚恐的姑娘,頓時心急如焚。
就在羅廷君打馬回頭的時候,見地上的鑲金碧玉簪,他又跳下來,撿起簪子。正在這時,一枚鋼鏢呼嘯而來。
羅廷君躲閃不及,情急之下,左手一接。
鏢尖扎進掌心,血頓時汩汩而出。好在,鏢尖無毒。
羅廷君目眥欲裂,見前面樹林里老鼠眼慌忙上馬,不禁氣憤難當。
“畜生!休走!”爹說,暗器乃陰暗之器,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輕易勿用。可,還有句話叫做,以牙還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鏢就還給你吧!
羅廷君對着那個倉皇的背影用力擲過去。一聲刺耳的哀嚎,老鼠眼膝彎處中招,仆倒在地。
沒空收拾這些雜碎,羅廷君夾緊馬肚,雲朵四蹄撒歡,朝着馬車的方向追去。
馬兒疾跑,從沒駕過馬車的我心都要跳出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停住它,我擔心着羅廷君,卻不敢回頭。
越接近靈州城,人來人往的就會越多。
馬兒沒有慢下來的意思,“停下,停下!快停下啊!”可是馬兒根本不聽我說話,還是歪着頭歡跑。我的頭髮已經散亂,手心裡全是汗。眼看着前面有一對下田回來的年輕母子,馬車直衝過去。
“閃開,快閃開!”我高聲叫着,可前面那對母子似乎說着什麼笑話,根本沒在意我的喊叫。
眼看着一場悲劇就要釀成,我痛苦的捂住了雙眼。
“籲……”馬兒一聲長嘶,終於停了腳步。離那對母女還有半步之遙,馬車穩穩地停了!
“大叔!是你!真的是你!”我喜極而泣。看到趕車的大叔撫摸着馬兒的脖子,我的心終於定下來。
“大叔,您是怎麼過來的?”我抹了抹眼睛,又緊了緊羅廷君給披在身上的外袍。
“姑娘啊,我是怕你受欺負,就在林子裡往回跑,想找人回來救你。看到我的馬車狂奔,就過來了!”大叔淡淡的笑,說得卻是輕描淡寫。可我知道,他已不年輕,青筋突起,費力的喘着氣,他已是力不從心。
“大叔,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不知道會怎樣……”我軟軟地流下眼淚,不是委屈,我是慶幸,他安然,那一對母子安然。
秋心縞素,一場落葉見證秋色靚染。
此刻,遠遠地,羅廷君振臂而來。